和“實況足球”度過漫長歲月_風聞
触乐-触乐官方账号-2019-12-14 20:37
一切都還延續着,無論是正作還是《實況足球手遊》,遊戲仍然在不斷更新,而“實況足球”的玩家們也仍然在遊戲內外繼續譜寫着新的故事。
12月,北京平均氣温降到了零下,霾小則風大,風小則霾大,室外活動成了一種奢侈。這讓歐文有些苦惱,今年是他來北京的第四年,週末踢場足球的習慣也保持了4年。
歐文來自東北,對北京的冬天並不畏懼,但並非所有人都和他一樣擁有豐富的抗寒經驗——隊友們來自北京的四面八方,東至通州,南及大興,西達石景山,北到天通苑。這支名為“腎上腺素”的鬆散隊伍由平均年齡26.5歲的青年人組成。他們大多從事互聯網相關工作,平時缺乏鍛鍊,比賽時間一過5分鐘,半數球員都會喘得直不起腰來。
對於温室裏的普通職員們來説,週末搭乘地鐵聚集在奧體中心附近的球場已經是一項艱難的事業,與惡劣氣候搏鬥的豪情壯志自然是沒有的。於是,在幾次集結未果後,“腎上腺素”們邁入了漫長的冬歇期。
永遠不會結束的蟬鳴午後
對踢球的人們來説,比起北京的冬天,武漢的夏日恐怕還要更嚴酷些:動輒40度以上的高温和空氣中氤氲的水汽讓人難以離開室內的冷氣,更不要提在球場上飛奔。
但少年人不一樣,他們為了心頭好甘願付出一切,這是“無聊的大人們”不願意去理解的。“是熱,但是習慣了。”武漢的酷暑並沒有成為歐文大學時代踢球道路上的阻礙。
歐文從初中起在班上踢前鋒,到了大學也是如此。從野球瞎踢過渡到有那麼一點兒正規訓練的院足球隊,他第一次擁有了可以被稱為“事業”的東西。
接下來的故事沒有什麼稀奇的,像無數醉心足球的大學生一樣,歐文在球場上度過了自己的大部分業餘甚至是上課時間,院隊的隊友們成了他最親密的夥伴。傍晚開踢,直到暮色四合,初升的月亮照亮汗臭少年們衝向澡堂的道路,這一情景反覆出現,和女生們滴水的長髮共同組成了夏日校園風物詩。
晚間無事,真球既然已經踢過,虛擬的自然登上舞台。於是,“玩嗎?”“玩啊!”這樣的對話在男生宿舍樓裏一遍遍復讀。歐文不是那個提問者,隔壁宿舍有個“更愛玩的”,但每次被召喚,他從不拒絕。
以遊戲技術水平論,歐文只能算是“實況足球”愛好者。他第一次接觸這個經典系列遊戲是2008年讀高中時。彼時“實況足球”首次加入個人生涯模式,歐文對此情有獨鍾。
儘管綽號“歐文”,但當時他最中意的足球運動員卻是另一位英格蘭球星韋恩·魯尼。2008年,23歲的魯尼風華正茂,剛剛接過曼聯10號衣缽,他與C羅、特維斯組成的鋒線陣容放眼歐洲也能夠震懾羣雄。
“英格蘭足球最後一位巨匠”
歐文用他15塊錢購入的簡易手柄操作着魯尼,以低級別俱樂部為起點努力向上攀登,經過數個賽季奮鬥,往往能在20歲前半段便加入曼聯、皇馬等頂級俱樂部。在生涯模式中達到球員生涯的巔峯後,歐文便會覺得有些索然無味。於是他又開新檔,魯尼二世、魯尼三世們應運而生,他們循着相似的軌跡走在各自的人生中,但歐文“玩多久都不覺得煩。到了關鍵階段,總能玩到後半夜”。
在個人生涯模式中,玩家即球員
在大學裏,歐文的“實況足球”對手們都是球隊隊友,大家白天踢球、晚上游戲,形影不離。在這些人中,歐文的水平既不拔尖也不墊底,勝負往往五五開。“花式技巧那些我都不會,就是基礎的傳球、跑位。”歐文認為,遊戲啓蒙階段,那把15塊錢的手柄耽誤了自己的基本功練習,因為它“連個搖桿都沒有”,但他同時又強調,“技術上沒有進步其實是因為沒有追求”。
對於大學生歐文來説,“實況足球”不是與隊友一爭高下的平台,它扮演的其實是社交媒介的角色,聊天吹水、擼串看球、打“實況”是足球愛好者的三大愛好。
2010到2014年,在從網站上免費下載的4款“實況足球”的陪伴下,歐文度過了自己無憂無慮的大學時代。在臨近畢業時,他的工作已經搞定,畢設波瀾不興,大家窩在宿舍百無聊賴,在一盤盤《實況足球2014》中耗盡了人生中最後一段不用為柴米油鹽憂心的日子。
在所有人都覺得武漢酷暑的蟬鳴永無終止之日時,好時光結束了。
大四那年,歐文隨院隊拿了冠軍
畢業後,歐文加入了北漂大軍,成了教科書般的寫字樓碼農。最近,歐文正忙於跳槽,離開畢業後入職的第一家企業,轉投規模更大的互聯網公司,學生時代的最後一點兒痕跡正從他身上被剝離。昔日朝夕相處的“實況”戰友們成了如今微信上逢年過節道聲問候的故舊,但每每回憶起那些中場吊門後被嘲諷的夜晚,好像又才過了沒多久。
在生活的間隙中
“科爾”這個名字是隊友們安排給他的,他們全隊的諢號都來自當年的切爾西。科爾最喜歡的是前鋒德羅巴,可他在場上踢的是後腰,在這個位置上他最喜歡馬克萊萊——然後他就成了喬·科爾。這一切都沒什麼道理,是“胡來的”,不過也沒有什麼關係,大家還是踢得很開心。
與許多人不一樣,科爾是因為“實況足球”才開始踢球的。初中的時候,他看到同學用PSP在玩“實況足球”,於是也湊上去試了試,發現還挺好玩的,回家後便在電腦裏也下了一個。通過“實況足球”,科爾開始喜歡足球,班裏早就有了“老球迷”,於是科爾跟着同學們成為了切爾西的球迷,他們一起踢球,一起玩足球遊戲。
聊起切爾西,科爾的語速也變得快了起來。他想起了2008年“從學校翻牆去麥當勞看決賽”的事情,最後比賽輸掉了,“很可惜”。2012年,切爾西的每一場歐冠比賽他都記得,他對我説起對陣巴薩的不容易,決賽打拜仁的磕磕絆絆……那場決賽他是在家裏看的,他看到“陪伴自己的青春的一羣人拿到歐冠”的時候,一個人在沙發上哭了出來。
初中畢業之後,科爾從佛山搬家到了廣州,與曾經的隊友們聯繫漸少,但那段時光留下了許多東西——他到現在都還是切爾西球迷,也仍然把踢球和玩足球遊戲視為生活的一部分。而且好運的是,儘管曾經的隊友們各奔東西,他卻始終能遇到愛好相同的人們。
大三的時候,科爾代表學院參加了學校的比賽。他們學院男生少,女生多,足球隊實力不算太強,此前的最佳戰績也不過8強。在那一年,科爾是球隊隊長,他們一路打到了8進4,贏了就能創造學院歷史最佳戰績。不巧的是,那場比賽門將受傷了。他客串起了門將,在點球大戰中率先撲出了對方球員的點球。撲出點球后他的感覺好極了,“膨脹了,各種玩”,結果自己罰的點球也沒有進,最後那場比賽他們還是“差一點”。在後來的日子裏,科爾反覆想起這件事,覺得説不定“不要膨脹就好了”,想着“自己踢的時候發力再注意一些”會如何……
現在,科爾畢業2年了。他在互聯網行業工作,時間並不多,可足球和足球遊戲從未遠離他的生活。不同於學生時代,現在他踢球更加“養生”一些,不算特別激烈。他也仍然在玩各類足球遊戲,“實況”“FIFA”“FIFA OL”“FM”他都玩過,只不過現在投入的時間不如以前了。
去年,他開始玩《實況足球手遊》,在此之前他嘗試過其他的足球手遊,但大多手感都不如這款遊戲。對科爾來説,《實況足球手遊》當然是比“實況”或“FIFA”的正作更簡單的,這種簡單並不是什麼壞事——工作的繁忙和時間的不足讓他需要一款更休閒的遊戲。同時,手遊也能更充分地利用碎片時間,這對於工作的間歇是一個不錯的填充。
參加工作才2年,足球和足球遊戲卻已經陪伴了科爾十多年了。科爾説,足球已經成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就像是一種習慣——説不上是多麼想玩,而是如果沒有的話“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中年人的深夜
老周今年36,膝下一雙兒女,大的6歲正在淘氣,小的一歲牙牙學語。這是一種痛並快樂着的局面,老週一面享受着帶娃成長的樂趣,一面從手指縫裏摳着自己的“足球時間”。
老周的“足球時間”由來已久,1990年意大利世界盃是他的足球啓蒙。那是個新舊交替、羣雄並起的年代:聯邦德國的三駕馬車所向披靡,意大利斯基拉奇橫空出世,阿根廷球王馬拉多納連過數人獻上驚世助攻,它們共同構成了這部要素齊備的經典之作。
那年老周7歲,對足球沒什麼概念,但是家裏唯一的電視被大人把持,他沒得選——90年代初,對一個7歲的孩子來説,看電視的時候看比看什麼更重要,形式大於內容。
之後幾年,在電視上一場場比賽的薰陶下,老周逐漸成為AC米蘭的球迷。後半個90年代,意大利甲級聯賽號稱“小世界盃”,聚集了當時世界上最著名的一批球星,代表了最高的競技水平,那年月,入坑米蘭的少年數不勝數。
球看得越來越多,踢得卻越來越少。小學時,大家不懂規則,在球場上一起胡踢,東一腳、西一腳的,老周仗着看球多還能混一混。到了初中,因為身體原因他不得不選擇掛靴:“長胖了,跑不動了。”
現實中無法隨風奔跑,遊戲裏找補回來。2002年,老周剛上大學,便過上了常在模擬器上踢“實況足球”的生活。遊戲載體是一張張音像店裏3塊錢淘來的光盤,裝在厚如磚塊的筆記本電腦上,相得益彰。“實況足球”只是男生宿舍眾多常規電競項目中的一個,“星際爭霸”和“極品飛車”們佔的時間其實還要多些。
在亞馬遜上,模擬器光盤依然在售
唸叨起將近20年前的回憶,老周反覆提到“單純”這個詞:“大家單純地喜歡玩遊戲,沒有任何目的,擁有無限的時間,也沒有其他要緊的事情。”説着説着,老周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隨後,這份回憶被背後傳來的鋼琴聲打斷。儘管孩子年紀尚小,在我聽來,鋼琴已經彈得頗成曲調。“你看一會兒孩子,我和人聊一會兒。”老周向妻子報備道。
工作後,老周還是繼續玩着“實況足球”。起初,他常去有遊戲機的朋友家裏“蹭球”,到2013年,他終於下定決心,入手了一台屬於自己的PS4遊戲機。現如今,這台遊戲機就擺在客廳裏吃灰,已經很久沒打開了。“電視家裏人要看的,不太好用打遊戲這種理由佔着。”
老周如今的處境和7歲時相差無幾。年齡於他,有着極強的約束力,小時候不能做的事情,長大了因為類似的理由,依然不能做。“下班以後,吃飯、帶小孩,忙完基本上就10點以後了。”老周平靜地向我描述着自己的日常,“只能躺在牀上玩會兒手機。”也因此,他成了《實況足球手遊》的用户。
“PS4上的操作完全複製到手機上不太可能,但是玩起來感覺還行。”老周的表達能力不算豐沛,説起手遊體驗時,他説“還行”。
不止遊戲,老週日子過得也“還行”,沒有個人時間也“還行”,每天上班時間抽空用手機玩一兩盤《實況足球手遊》當然也逃不出“還行”二字。
“以前吧,總有朋友在羣裏説要拋下一切,大家一起去網吧踢一晚上‘實況’。”
“那不是很好嗎?”
“但其實大家再也沒一起去過。”
不再日常的日常
陳祺脾氣很好,在某直播平台做“哄人”的相關工作,沒這份好脾氣,他的活幹起來難度要乘以10。但是,“我玩‘實況’的時候,勝負欲可強了。”這話不假,作為《實況足球手遊》全服50強選手,陳祺在這款遊戲中表現出了驚人的求勝情緒。
陳祺在2004年開始接觸足球遊戲。“當然是在電腦上玩。那年代能有一台PS2,得是什麼家庭啊?”他玩的是《實況足球7》,也就是系列移植到PC上的第一作。那是 “遊戲機禁令時代”的第四個年頭,靠一台內存256MB的台式機,陳祺開啓了遊戲生涯新階段。
256MB內存對於《實況足球7》來説並不寬裕,勉強能玩。陳祺玩的時候,畫面經常會因內存不足出現卡頓,到後來,他把自己練成了強悍的“卡頓戰士”:每次主場作戰——邀請同學來家裏玩時——他總能利用卡頓帶來的“主場優勢”,實現技術上的降維打擊。
“你這機器這麼卡,怎麼玩啊?”
“哎,你要學會適應它的節奏,和它一起抑揚頓挫。”
到了大學,也就是2011年之後,陳祺“實況足球”玩得反而少了。在他看來,那是“實況”面對“FIFA”頹勢漸顯的幾年,遊戲手感開始走向歧途,自己放棄算是及時止損。
2018年,陳祺去而復返,再次回到了“實況”陣營,這次讓他心動的是《實況足球手遊》。不同於普通玩家隨便玩玩的態度,對待這款遊戲,陳祺異常認真。
“我只打天梯。”在《實況足球手遊》中,運營人員安排了各種日常、周常活動,供玩家打卡、抽卡,陳祺一律無視,“我玩得夠久,什麼球員都有。”靠着“歐皇”血統,陳祺在《實況足球手遊》中時不時就能抽到小羅、馬拉多納等名貴傳奇球員,這讓他在天梯賽中與人鬥得風生水起。
最高時,陳祺在天梯模式打進了全服前50,風頭強勁,用他自己的話就是“我玩得可太好了”。但他依然沒能參加官方最近組織的比賽,因為“沒有時間”。
恐怖如斯
巔峯時,陳祺的賽季勝率超過了75%
“參賽資格要天梯前500,我的實力肯定是有的,但實在是沒時間參加。”陳祺曾加過幾個《實況足球手遊》的交流羣,羣內玩家的平均年齡不下30歲,有幾個老哥兒子都上高中了,依然手不輟遊。
平均年紀上去了,玩家們的空閒時間自然要隨着下降,遊戲裏的各種日常活動變成了一種負擔,當玩家日常無法承擔日常活動的任務量,遊戲原本附帶的“休閒放鬆”屬性也縮水不少。
“遊戲確實是好遊戲。”話分兩面,陳祺對《實況足球手遊》的質量給予了肯定。“不是引戰啊,我也玩了市面上其他家的足球手遊,差距確實比較大。”
陳祺把這歸因為“實況更理解足球這項運動本身”,而非“引擎等技術問題”。“這麼説可能不太好,手感確實是玄學,玩過就知道了。”
工作壓力、房貸壓力、家庭壓力,重重重壓下,陳祺也開始削減自己的遊戲時間,“每天打3盤天梯,保持手感。”現在,他更喜歡在《實況足球手遊》的QQ羣裏看天南地北的老少爺們兒吹牛,“這大概就是人與人的聯結吧”。
漸行不漸遠
“實況足球”是最好的足球遊戲嗎?如果放在10年前,大部分人可以毫不猶豫給出肯定的答案。但是近些年,面對競爭對手在授權等方面的步步緊逼,“最好足球遊戲之爭”的答案開始變得模糊起來,《實況足球》以年貨的姿態一年推出一部,乃至中間和競爭對手相愛相殺的過程,大家也都知道了。
我們可以換個角度思考這個問題:誰是最好的足球遊戲本就見仁見智,拋出利益相關的爭論大概率不會有任何結果。玩家們之所以願意為一款遊戲與陌生人坐而論道,捍衞的其實不是遊戲本身,而是自己和遊戲一起度過的那段時光,是那個在“實況足球”裏用中國隊打敗巴西隊的夜晚,是關於足球的那些夢想,是能夠享受足球最純粹的快樂。能重温這種美好,成為了玩家日漸忙碌生活裏的一點小確幸。
一切都還延續着,無論是正作還是《實況足球手遊》,遊戲仍然在不斷更新,而“實況足球”的玩家們也仍然在遊戲內外繼續譜寫着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