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 · 論 | 郭敬明：長在觀眾淚點上的男人_風聞

作者 | 六月

編輯 | 華實

導語

米迦勒

**AI就是人工智能，它可以戀愛嗎，可以動感情嗎？**在小四的筆下，它可以動感情，還可以容顏不老。這麼直接粗暴的編劇設定，也可堪比西方硬核科幻片了。

AI講述了一個有着《小時代》內核的故事，它的動人之處，是拍得好看、令人心疼的小男主的守候，不計成本的守護。在當前一片充斥着背叛和欺騙的感情荒漠中，它就是綠洲，能直擊人心的綠洲，這可比《人民日報》微信公號每晚的心靈雞湯文，淋漓暢快多了。

批評郭敬明的小説或電影風格，或對此不屑一顧的那些人，或許都忘了，他能將一眾青年，不管是小鎮、小城還是大都市，他們的慾望和欲樂，物質的、男色的、情感的，粗礪明瞭地形象化，從而讓他們想要脱離的“低級”趣味，有了影像上“鑲着金邊”的加持和提升。

這不是忽悠， 和《快樂大本營》所培養的一代又一代年輕人的收視習慣一樣，這是在殘酷青春期裏，看得見的情感撩撥。小四套用他的商業邏輯，和影像語言，把自己武裝成了少年的鼓動員，和文化的引領者。

我們這一代人的少年時光裏，一定都聽過郭敬明這個名字，彼時他剛摘得新概念作文大獎，用一篇篇充滿着淡淡憂悒的文章捕獲一些少男少女的心。於是，《1995-2005夏至未至》、《夢裏花落知多少》、《左手年華，右手倒影》…… 他的一部部作品陪伴了許多人的成長，即便在現在回憶起來似乎充滿着自我沉溺的做作與不成熟，但在那些歲月裏，他筆下的那些墨綠色的盛夏摻雜着刺眼的陽光，織就了我們的小小青春。

後來他拋下一直沒有完結的《爵跡》，留下吉爾伽美什在風津道凌亂着，就匆匆奔赴電影市場，就像當初寫小説時那樣，他在電影上也闖下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從《小時代》到《爵跡》，儘管最終口碑並不好，但確確實實有一批人被他的電影所打動，即便連同他本人一起，這一批人被許多人譏諷幼稚和低級，但當初那批被打動的人似乎一直都在，郭敬明似乎有一種魔力，他總能明白自己要什麼，總能捕捉到那批願意看他的人期待什麼，於是在恰好的節點放上恰好的情感，觸動便由此而生。

這一次，郭敬明的《AI》火了。

直到現在，去微博上搜索關鍵詞“AI”或“郭敬明”，還能在“實時”微博一欄裏看到“剛剛”看哭的人。這次，我也不能免俗，**當金黃的陽光灑在塵封了數十年的櫃中，當《小小》的前奏響起，當這個故事過往的一幕幕衝進視線，眼前的一切開始恍惚模糊。**我並不是郭敬明文學作品的深度受眾，但是他那些飽受詬病的影視作品倒是能一次又一次地打動我。

**他是一個會用畫面與聲音傾訴情感的人。**看他的作品是一種視覺聽覺與情緒衝擊的雙重享受。即便是把《小時代》中的服化道放到現在的審美語境下看，也完全不會產生“已經是七年前拍的片子了”的感嘆。漫天大雪裏燈紅酒綠背後的冰冷孤寂、燦爛的陽光中那些明媚的情感，他會用充滿美感的畫面去講述故事，去構建故事背後的情感與氛圍。

不光故事，對於人物他依然要這種只剩下美的表現，於是被光勾勒着的精緻面龐、晶瑩剔透的肌膚、動人的眼眸組成了他作品中絕大多數的人物畫面。他總是追求畫面的極致的美感，到最後這種美感形成了一種幻境一般的不真實感，他當然知道這是脱離現實的幻想，但他更明白這種精緻的質感可以更好地渲染出他想要的情緒。

這一點在《AI》中也被完美復刻着，蘇星辰總是以完美的容顏出現，哪怕在雨中，哪怕渾身狼藉，也絲毫不影響他用那張純真無辜又精緻無比的面容攫取着觀眾的心疼與難過。片子最後，音響變成真人的第一個場景裏，有一個需要把蘇星辰打亮的鏡頭，**這束光一下子把觀眾從傅小小拉到蘇星辰的視角，拉進那個情緒洶湧卻什麼也做不了的悲劇人物中去，**一邊還原事件，一邊惹人共情。有人覺得他細緻入微、不將就，也有人覺得他沉迷畫面和氛圍、像在拍MV，但這段MV像攥着觀眾的心，讓情緒一波波湧出。

不光畫面，**郭敬明作品裏另一個故事講述者是配樂，**即便是不喜歡郭敬明的人，也很少否認他在配樂上的極致眼光。從小時代開始，他就用一段段配樂完美地引出了他需要的情緒。音樂是情感的催化劑，如果想讓觀眾面對故事中的情感產生共情並消解剋制，最好的方式便是來一段恰到好處的配樂。於是，時代姐妹花童年的回憶、席城雨夜的死去、大火過後湮滅的一切，以及這一次蘇星辰的守候與傅小小的追悔都在配樂中擊中了觀眾的心。

作家出身的郭敬明，對故事框架的搭建和內在邏輯的梳理頗為在行，更重要的是他懂得情緒的把控與釋放，他能夠找到最恰當的方式去完成一次完整而徹底的情感動員。

郭敬明擅長的另一件事情是建立和觀眾的默契。一是在於他善於捕捉人們缺失和渴望的情感，比如蘇星辰的堅守，比如時代姐妹花的友情……電影是圓夢的藝術，現實生活中越缺少的情東西，稍加包裝，就可以是觀眾越想看的，是觀眾的淚腺越抵擋不住的。二是在於他善於調動觀眾的情緒。除了在情節上欲揚先抑，《AI》裏還用到了《小時代》的配樂和雜誌，用到了周崇光那句**“我們都是小小的星辰”**，這幾個“刻意的巧合”，足以讓小四導演自己的受眾進入懷舊的情緒。《小時代》系列電影中，顧裏的王冠、崇蕭的手勢等等也都在時過境遷之後再次出現。他知道哪些人會因為這些細節動容，他更知道該如何戳中這些人的淚點。

郭敬明是一個充滿爭議的人，種種原因，他的被認可度並不高，用他自己的話説，他特別害怕在熱搜上看見自己的名字，因為裏面肯定是對他的謾罵。本篇無意為他營造什麼悲情人設，也認同每個人對他作品都有自己的認知與感受，單論《AI》這部短片，通篇而言也是平庸不過的，前二十分鐘滿是粗糲的劇情設定與平直的情感勾連，不喜歡不認可是再正常不過的，只是感嘆，剝離對深刻的討論，他當真是一個深諳情感觸發的人。

不止一次在影評中看到對郭敬明以及其他一些導演的批評，通篇充滿着”矯揉的煽情”、“廉價的眼淚”之流的字眼，**眼淚有廉價的？那麼情感呢？**是否需要為每一次的觸動都設置一個量化標準表，去區別出那些淚水背後的真情值幾星幾錢？或許我們會為磅礴壯烈而動容，或許我們會為深刻沉重而心痛，但同樣的，也許在某一刻，只需要一丁點很簡單的小情感，就可以瞬間擊潰我們的防線，來一次暢快淋漓的動情。這種煽情高級嗎？當然不是，但這種煽情之下氾濫的情感低級嗎？**不，**起碼在那一刻，那份動容是我們內心最真切最深刻的情感表露，那是故事或角色在我們情感世界裏翻湧起的最高浪潮。

郭敬明算不算一位優秀的導演？單純從電影藝術的角度看他不是，但是我很感謝他，他用唯美的畫面、動人的音樂以及這些或膚淺或浮華的橋段支稜起了一個個故事，在這些故事裏，他帶給我們的情感體驗是真真切切的，那些動人是真真切切的，當華燈熄滅，當餘音漸停，在我心裏的小小角落，我依然會感懷那些流過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