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容失敗的演員,和從天而降的8888萬_風聞
最人物-最人物官方账号-记录最真实的人物,品味最温暖的人间2019-12-19 15:37
來源| 最人物
“平行時空”裏的選擇,只是一場遊戲。
它剝去了人生中的所有温吞平淡,將一切熱望與大起大落擺在人們面前。人生的選擇題,越重要,越兩難。但做出決定的過程,也是明白自己能承受什麼、想守護什麼的過程。
2019年仲秋,鄭雲龍來到北京,在紫禁城外參演話劇《德齡與慈禧》,他飾演光緒,那位囿於宮中的病弱皇帝。
皇城厚重,舞台也顯得莊嚴,鄭雲龍在後台觀摩,目光集中在老戲骨濮存昕身上,在特別出演中,光緒一角屬於這位前輩。他羨慕時間給一個演員留下的痕跡。
回憶起大約22年前,尚還是個孩子的他被濮存昕抱下青島的麪包車,恍如隔世。島城鹹濕的空氣與北京的秋日爽朗交織相融,彷彿進入平行時空。
那時的男孩,或許不曾想過要站上這個舞台,但他生命中的每一個選擇,最終將他推到聚光燈下。
如今,無數通告與拍攝湧入鄭雲龍的生活,他開始變得忙碌。有人不禁發問,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他是否還會做出這些選擇?
最近,鄭雲龍走上了《人生選擇題》的舞台。在這裏,他用9個難能可貴的“特質”碎片,塑造起“平行時空”中的自己。
他帶着“勇氣”、“自信”、“夢想”、“樂觀”…..在種種“不幸”與自己的堅守之間,艱難地抉擇取捨。
通過這場人生遊戲的抉擇,鄭雲龍彷彿找到了自己的最終答案。

“父母永遠在否定你”,鄭雲龍,你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尚處“芳華”,命運便給了他個下馬威。
這個選擇,關乎夢想,也關乎家庭。
在《人生選擇題》的“平行時空”裏,鄭雲龍選擇用“自律”換取了父母的支持。
然而,現實中的少年,卻沒有用來化解難題的特質卡牌,只有滿腔熱血,和不滅的熱愛,而這份情愫,自他的兒時,便可追尋。
那時,父親工作繁忙,年幼的他日日跟在做京劇演員的母親身邊。
母親登台,他就坐在後台的大道具箱上,看着滿眼花花綠綠的翎子、蟒袍,念着“鬚生花臉朝靴厚,老旦青衣水袖長”。
西皮、二黃聲腔飄進夢裏,再被母親輕柔喚醒。直通天頂的舞台大幕在眼前拉開又合攏,躲在台邊,男孩窺視着台上台下的世界。
鄭雲龍與母親
他雖不承認自己的藝術天賦傳承,但毫無疑問,舞台早已在他的生命中紮了根,而在日後被音樂劇這種藝術形式瞬間點化,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事。
那年男孩14歲,國內剛開始有商業機構引進西方原版劇作,從事文藝工作的母親帶他來到北京,在大劇院裏觀賞了英國經典音樂劇《貓》。
不可思議的故事,唱、跳、演相結合的藝術形式,對鄭雲龍而言宛若“魔法”。“要學音樂劇”,少年在心中做好了決定。
然而他的母親早在演員之路上歷經坎坷,不願兒子重蹈覆轍。鄭雲龍在這檔節目中提起當年:“當時母親非常反對,天下父母的心情是一樣的,都希望孩子一路平坦安穩。但是作為演員哪有安穩的呢?”

沒有童子功,對聲樂表演一竅不通,19歲的男孩奔赴北京學藝。他的對手,是北舞附中歌舞班畢業的科班學生。
或許上天眷顧這個追夢的孩子,恰巧2009年附中歌舞班的學生沒有畢業,藝考的大部分學生都同他一樣來自普通高中,就如保羅科埃略所説:“當你下定決心做一件事的時候,全世界都會為你讓路。”
高中時期的鄭雲龍
藝考3輪面試,場場如履薄冰。
那時,同組中還有一名蒙古族考生。對方來北京之前,是家鄉文工團的舞蹈演員,“北漂”4年中還當過歌手。直到近十年後的採訪中,鄭雲龍提起這位少年,依舊説“在我眼裏他基本算是藝術家的水平了,沒有什麼不會的。”
相形之下,鄭雲龍對北舞已經不抱什麼信心。然而,就在那位名叫阿雲嘎的蒙古族同學拿下專業第一的同時,他也被列入專業合格名單。
海邊長大的少年,在明晃晃的秋日裏走進北京舞蹈學院大門,門口的大石頭上鐫刻着“舞蹈家搖籃”。
那是段“烏托邦”式的日子,卻也着實辛苦。
晨功、練聲、上課、排練,擠滿了早上6點到晚上10點的所有時間,舞蹈基礎薄弱的鄭雲龍還需要給自己制定加練計劃,時常累到兩節課的間隙裏都會睡着。
學生時代的鄭雲龍(中)
然而當他回憶起,在老教學樓裏那間狹窄的儲藏室裏,他們和道具擠在一起排練爭吵時,腦海中卻是一旁老師的笑。
4年如煙,畢業轉眼而至,從前在舞台邊緣偷偷窺伺的男孩,終於有機會站在聚光燈下,看到整個世界。
那一屆學生篤定了留在舞台的,只有8人,鄭雲龍算一個。

“事業上升期的重要節點,捅了個大簍子,多年積累一朝清零”,鄭雲龍,你會如何抉擇?
他短暫地沉默,開口説:“這樣的故事,我曾經歷過。”
2013年5月27日,在謝幕後,鄭雲龍消失了。
那天,即將畢業的他第一次在商業音樂劇《納斯爾丁·阿凡提》擔綱A角。這是整個劇組廢寢忘食,從冬排演到夏換來的盛大首演。
鄭雲龍在《納斯爾丁·阿凡提》中飾演男主角“凱薩爾”
當晚的北京世紀劇院,1600名觀眾到場,鄭雲龍唱到一半,卻失了聲。燈光打在身上,眼前一片空白,觀眾席裏是無邊黑暗。老師肖傑説:“那個時候,人是最脆弱的。”
即便如今,鄭雲龍仍舊難以釋懷,當抽到“事業上升期的重要節點,捅了個大簍子,多年積累一朝清零”的卡牌時,他對華少提起過往:“全部心血毀在我一個人身上。”
B角(替補演員)替他演過了下半場,然而第二天,鄭雲龍再沒有勇氣回到舞台,躲進化妝間的大男人哭了。
在節目中,遇到“事業一朝清零”的困難,鄭雲龍可以忍痛拿出“友情”和“勇氣”特質將之化解。但在23歲的劇院化妝間裏,他只有自己。
“你如果選擇上台,出了問題我來給你扛,賠多少錢我來賠,但如果你選擇不上台,這輩子你都上不了台了。”

“如果選擇退縮,和這一行就再也沒有緣分了。”
肖傑站在面前,鄭雲龍噙着眼淚沒有開腔,最後輕輕點了點頭。
然而離開第一部音樂劇的舞台,鄭雲龍還是在母親的安排下,進入一家事業單位做文員。
文件報紙,打字複印;買杯奶茶、拿個快遞,除此之外,“每日的主要工作是‘坐着’,並且面無表情。”
三個月後,胖了二十多斤的他選擇辭職,放棄了那張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報到證,以理想主義的英雄姿態,孤注一擲轉身回到音樂劇舞台。即便未來面臨的,將是茫茫寒夜。
“我媽聽説我辭職,差點沒把我打死”,但該來的總會來,雖然略微晚了些。
2014年,在音樂劇市場嚴冬中,鄭雲龍加入松雷音樂劇團,成為一名籤團演員。
《啊,鼓嶺》劇照
原創作品沒有模版,所有細節都要反覆調試;國內音樂劇市場尚不成熟,發出的每一張票,都有可能被直接扔進垃圾箱。
那段日子,他常和朋友借酒消愁,喝多了便在酒桌上吹牛:“有一天我會讓所有人都去看音樂劇,把劇場全部坐滿。”
只是理想主義轟轟烈烈,現實境況事與願違。台上的演員多於觀眾,對鄭雲龍而言是家常便飯,而化好妝容扮好行頭,被一句“今晚觀眾太少,演出取消”草草打發的事,也曾有發生。
日後,在採訪中提及這段經歷,記者不知該如何接下話茬,或許人們不曾想過,這羣西裝革履的歌者,也在為了生活灰頭土臉,為了夢想踽踽獨行。
鄭雲龍卻説:“這種事兒在那幾年很常見。”
“愛是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理由”,也是他穿上重工華服,鄭重站上舞台的理由,即使劇院空空蕩蕩,無人鼓掌,滿心悲涼。
2017年,鄭雲龍又為音樂劇《變身怪醫》再次離職,孤身前去上海,那裏的冬天刺骨的冷。為了這個角色,他減肥30斤。有人問他是怎麼瘦的,他輕描淡寫“不吃飯,跑步”。
《變身怪醫》劇照
從松雷音樂劇團辭職時,鄭雲龍不知道這一步會不會踏錯。離開北京,“一切只會變得更難,一切都要重新開始”。這個選擇做完,他便再沒退路。
在反覆失眠與嚴重濕疹的折磨中,在梅雨裏的上海,他跌跌撞撞走向未知的未來。
這些年,鄭雲龍變得“摳門”,即使在節目中,他都毫不顧忌地提起,不買衣服,去超市買打折蔬菜,只為省錢做戲(製作音樂劇)。
即便在“平行時空”的設定裏拿到8888萬,鄭雲龍下意識的回答,仍是去做戲。為此,他付出了失去“自信”的代價。
諸般努力,一如他喜歡的那句唱詞:“去摘,遙不可及的星。”這是命運的隱喻,天叫他生在這個鐵的時代,是要他召回金子的時代。
不知這世界的劇變將會在何時到來,但他選擇守着理想主義,簇起寒夜篝火去靜候。

“會不會發生好的事情?”每次選擇前,鄭雲龍都滿懷期待,卻總難如意。
而現實中,他生命裏的驚喜,發生在2018年末。
那時,他站上一檔綜藝的舞台,第一次在電視觀眾面前自白:“我是音樂劇演員,鄭雲龍。”
在此之前,這位90後幾乎不看綜藝,因此當節目組拋來橄欖枝,他下意識的反應是拒絕:“我沒什麼娛樂精神。”
當在《人生選擇題》中,他抽到“跟不上時代,和同齡人完全無法溝通”的卡牌時,鄭雲龍笑了,眯着眼睛説:“這就是我,我就是這樣的。”

他聽不懂“自鴿選手”,會把“xswl”理解為想死我了,但他知道“佛系愛豆”,因為這就是他本人——不爭不搶不上網,也不和粉絲互動。
他很少用微博微信,不愛打遊戲,與外界聯繫僅限於電話和短信,對此,他推説自己懶笨,在連續拒絕11位説客後,鄭雲龍終於被老友阿雲嘎以“借這個平台推廣音樂劇”為理由説服。
在走上舞台之前,他説:“如果能讓我站在這,説一句‘我是音樂劇演員鄭雲龍’,就滿足了。”
12期節目,他一共演唱了14首音樂劇作品。他仍然覺得自己“不是很對路”,也許是害怕滿懷希望後又一次徹底失望。
直到2019年1月4日,他主演的音樂劇《信》,在第二輪演出開票後,只用了一分鐘即全線售罄。在酒桌上吹了無數次的牛忽然實現,那天,在湖南梅溪湖畔,29歲的鄭雲龍哭哭笑笑一整個下午。
從租住在北京五環外,演一場800元無人問津的絕望,到颱風中《搖滾年代》廣州場,觀眾頂着風雨陸陸續續趕赴劇場的欣慰,再到如今台下終於坐滿觀眾的狂喜,他等了整整10年,經歷過無數冷場,承受過無數質疑,他終於可以用唱歌的喉嚨去放聲痛哭。
在那檔綜藝最後一場,他説:“我們在這個舞台上,輸贏根本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們堅持了這麼多年的東西,終於被人看見了!”
這是鄭雲龍在公眾面前説過的少有的感嘆句,離開舞台時,他紅了眼眶。

鄭雲龍火了,音樂劇市場也被徹底點燃。商演代言紛至沓來,生活瞬間被通告排滿。熬夜上節目、頻繁出行、無時無刻地跟拍……他在學着習慣這一切,在商業、理想與自我中閃轉騰挪,但從前允諾的2000元一場的音樂劇,即便沒有合同,他也仍會去唱。
他説:“什麼東西都有個先來後到,人家早就找過我了,我也答應他,雖然沒有合同什麼,但是我這人就這樣,答應你就答應了,不管這一天別人開再高的價格,這都沒用,都是後話了,人必須要有底線,做事也是一樣。”
“誠實”這一特質,即便在《人生選擇題》的遊戲中,也被鄭雲龍留到了最後。從始至終,他從未動過任何念頭,用“誠實”去換取些什麼。

“給你一次命運反轉的機會,你會選擇拿回哪樣特質?”
“友情。”
鄭雲龍的回答不帶一絲猶豫,他選擇用唯一一次機會,從命運手裏奪回“友情”。然而現實中,有些人卻不可避免地漸行漸遠。
鄭雲龍(三排左四)大學畢業合影
與華少談起這個話題,鄭雲龍的眼神總往左上方瞥着,在思考,也在回憶。
“他們可能覺得你好一些了,不願意打擾你,給你添麻煩,所以根本就不聯繫你,這個我都能感受到。”
他收起了笑容,低頭看着自己手,似乎要掩飾些什麼,又自我安慰般地補充:“倒不會難過,但有的時候會很想他們。”他抬頭又笑起來,看着主持人,然而不過3秒,笑容徹底消失在臉上,重新低下頭,像個失落的孩子。
“有時候男人和男人的兄弟情很難用什麼去解釋。”鄭雲龍接下話頭:“都在心裏。”最後抿緊了嘴角。

今年11月29日,他發出一條微博:“兄弟們,一年了,真的很想你們。”又在下方評論自己:“如果一切都是夢,我希望這個夢,永遠都不要醒。”
然而,在《人生選擇題》中,面對而立階段“ 因事業原因與朋友反目成仇”的選擇時,經過漫長思考,鄭雲龍選擇了接受。
而在接下來的遊戲中,他又用“友情”特質,換取了避免“事業一朝清零”。
華少面露驚詫:“你的選擇完全超出我的預期。”
鄭雲龍用他的神邏輯圓場:“之前不是已經反目成仇了嗎?”
然而玩笑背後,卻是他與朋友之間的一幕幕回憶:
有滂沱雨幕中的青島海岸,花蓮5點20分的浪漫日出,還有內蒙古夜空絢爛的煙花。他也記得校園裏那方大家曾經並肩而立的20坪的舞台,記得當時燃燒的一腔熱血,和年少時在北京與朋友一起看過的櫻花。
歷歷過往,最終化成一種絕對的默契與信任。
在平行時空,鄭雲龍接納了毀容、放棄了“自律”、被迫與好友背道而馳。
然而當華少問及感受,他只説:“沒朋友,很孤獨。”
這次節目,讓他經歷了一次在現實生活中近乎不可能的失去。
然而,鄭雲龍始終相信,那個在台上願意等他“幾個拍子”,在清冷的劇場中願做彼此觀眾,一同擁抱無數次失落與黑暗的人,在人生選擇的下一個轉角,也會如約再見。
鄭雲龍與阿雲嘎
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遊戲走向終局,遲暮的“他”再也無法主宰自己的生命,鄭雲龍不再與命運交換,選擇守護着“誠實”、“樂觀”和“親情”,敬死神一杯自己最喜歡的酒,細細回味這一生。
而“音樂劇”這三個字,他選擇將之刻在自己的墓碑上。
“‘音樂劇演員’這是到我老了,也一直可以引以為傲的名字。”
他説自己“只會唱音樂劇”,也會説自己“要唱一輩子”。音樂劇,早已不是少年的孤勇,而是完全融入生命的不渝選擇。
“平行時空”中,鄭雲龍坦然接受了“整容失敗”,就算成為《劇院魅影》中的魅影,永遠只能躲在陰暗的背後,也仍會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繼續歌唱。
而當面對“父母永遠否定”,他卻願拿出寶貴的“自律”,換回親人的支持。他知道,在自己29年的所有人生選擇中,即使有時爸媽嘴上説着反對,但他們永遠會在自己身後,默默保護。來自家庭的力量,這個青島男人,永遠不會捨棄。
從“芳華”邁入“而立”,取捨也不再是兒戲。他掙扎着接受“與朋友反目”,也會咬緊牙關用“友情”換回事業。然而當人生只有一次返回機會時,他又毫不猶豫地選擇從命運手中,將友情奪回。
無論得失幾何,這終究只是一場遊戲。然而旁觀者卻看得出,鄭雲龍的每一個選擇,主題都關乎“愛”。而這些故事的主角,是永遠站在他身後的家人,共享喜樂傷悲的知己,以及存放着他一生夢想的不滅希冀。
他彷彿話劇《我,堂吉訶德》中的騎士,帶着重劍莊嚴走下騎樓,即便現實風吹日曬,卻依舊選擇擁抱夢想,生動地活着。
在首檔虛擬人生體驗式節目《人生選擇題》中,今日頭條、西瓜視頻和新世相共同創造出一個虛擬時空。在這裏,不止鄭雲龍,周冬雨、張靚穎、宋茜、陳志朋、戚薇、宋祖兒和陳喬恩,同樣在鏡頭前直面自己的內心,作出重要的人生選擇。
當他們艱難選擇時,屏幕前的觀眾也在思量,理想、事業、親情、友情,這些人生中的選擇題,越重要,越兩難。然而如果一切都很順遂容易,選擇便也失去了意義。
《人生選擇題》只是一場人生遊戲,它剝去了人們生命中所有温吞平淡,將一切熱望與大起大落擺在面前。而這一切選擇的依據,終究是每個人自己的人生。
這場遊戲中,人們得以體會選擇的真正價值:一旦做出決定,便可以明白在生命中,我們能夠承受什麼,又甘願付出代價去守護什麼,而後坦然地度過這有得有失的一生。
正如不久前,鄭雲龍曾讀起的那篇散文:“一個人認清了他在這個世界上要做的事,並且在認真地做着這些事情,他就會獲得一種內在的平靜和充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