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琛：打貿易戰不做情報工作就等着捱打_風聞

日本雖然工業技術已經做到了全球領先，但也沒有中斷對於技術情報和商業情報的蒐集和分析，他們的情報網絡無所不在。在2017年的工博會上，我遇到了一位日本某機構的工作人員，他們在做什麼？原來這個機構出動了大量的工作人員， 對中國的機器人企業進行了細緻的調研，問東問西，從產量到供應鏈，其中一位人員説，我們的工作很重要，今天調查好了，晚上就會送到安倍的案頭上。這就是日本人的情報戰。上週中美貿易戰暫時告一段落，箭在弦上又鬆了回來。然而，這背後的情報工作，卻一點都不能鬆弛。這幾年中美、中德、中日之間其實都屢屢發生貿易爭端，背後的原因則是中國製造和主要製造業國家的產業競爭也愈演愈烈。很多分析師把奧巴馬的政策做了全文翻譯，對特朗普的段子進行了深入研究，甚至是自媒體上、電視台上，看到很多滔滔不絕分析雙方力量強弱，建議如何排兵佈陣的內容。然而，這背後的原因並不簡單。中國並沒有搞清楚自己的位置，對於美國的製造能力、產業鏈關鍵節點更是沒有做深入分析，情報工作做的不到位，而判斷和結論卻是層出不窮，擲地有聲，這就非常外行了。

最近一年多來，中國下了很多苦功夫，幾乎每次晚上路過商務部、工信部等部委，都能看到不少的窗户燈火通明。但如果沒有做足做好情報研究工作，只能使得出台的應對政策兩眼一抹黑，更不要談精準打擊了。

另外一方面，在產業安全方面，美國比我們重視的多。坐在全球製造業綜合實力第一的位置，美國人可是沒有一天能夠睡得安穩，這在美國對於產業情報的蒐集研究上就可見一斑，我曾經花了數月的時間去在網絡上搜集美國政府對於中國產業發展的情報分析資料，同樣也花了很長時間去整理我們國內對於美國的產業情報跟蹤。總體感覺下來，美國對於中國產業的研究，遠遠要比我們隊他的研究要系統、深入、全面。在機牀、新能源汽車、集成電路等戰略性產業方面，美國會有多個機構從多方面做出細緻的偵查。美國和產業相關的部委，如商務部、能源局、國防部，擁有一批隊伍會持續蒐集中國的產業信息情報，而且像蘭德、布魯金斯這樣的智庫機構，也會從各個戰略層面來剖析中國的產業政策，研究中國的產業能力。從美國商務部產業安全局的一份關於五軸數控機牀產業的報告中可以發現，商務部不僅對於美國國內機牀產業能力和發展情況一清二楚，而且對於美國從哪些國家購買了五軸數控機牀瞭如指掌。其實，這其實也是貿易安全的一個方面。雖然美國數控機牀產業總體競爭力有所衰退（美國在六七十年代曾經做到全球第一，後來被日本德國超過），但從供給的角度，美國希望能夠做到“不能自主、但求可控”。

圖1：五軸機牀的分佈

甚至在報告的最後一部分，列出中國大陸和台灣地區擁有五軸數控機牀產能的企業名單（應該是部分）。雖然後面的名錄不是很細緻，但是從文章用詞和語氣上，可以看出他們不僅清楚中國自身五軸數控機牀製造能力，也清楚中國能夠從哪些地區獲得先進的五軸數控機牀。哪些是可控的環節，哪些是不可控的因素。

圖2：中國和中國台灣機牀名單

更為恐怖的是，商務部安全局的分析能夠具體到法國的一家企業和中國的瀋陽機牀、中航工業的某一個所具有建立了什麼樣的關係。

圖3：世界機牀與中國的合資與併購關係

看到美國的這份報告，大家恐怕都會被驚出一身冷汗。一方面，美國人對於數控機牀、芯片、發動機這樣的戰略性產業的產業格局的研究非常細緻，有數據、有事實，而且是持續性的研究，另外一方面，中國雖然有大量的產業研究人員，但對於美國的產業，對於世界製造業強國的動態，對於戰略性產業的發展，卻缺乏系統性持續性的研究，研究結果更多是建立在二手的文獻上添加自己粗線條的判斷。這樣的研究很難能夠有效對付中美貿易戰。

然而，這些還只是公開的情報。除了學者的研究，還有大量分佈在商務、貿易、軍事甚至是媒體的“準情報人員”負責蒐集和數控機牀製造、銷售相關的信息和數據。當年不可一世的日本機牀界，就吃過這樣的苦頭。在上個世紀80年代，日本被指控向蘇聯出口違禁品的時候，東芝公司一直堅持自己沒有違反國際協議，沒有向蘇聯出口違禁物品。但美國的情報機構早已掌握了可靠的情報，把事情調查到底。專門負責禁止向社會主義國家出口產品的“巴統”組織，在1987年召開年會的時候,就在日本人矢口否認曾經向蘇聯出口過大型加工設備的時候,美國人亮出了鐵的證據。似乎有意讓日本人難堪,美國人播放了一組幻燈片,內容不是別的,正是東芝出口蘇聯的MBP-100S九軸五聯動數控機牀。

圖4：日本政府無奈接受東芝處罰

如果要研究美國的研究，不妨多去看看日本經產省、日本行業協會對於美國的研究，有時候我們會感慨，學習日語對於做產業情報工作是多麼的重要。甚至是，通過閲讀美國和日本的報告，可以更清楚的瞭解國內機牀產業的發展情況，他們進行了大量的情報蒐集和數據分析，在此基礎上作出的判斷也很“漂亮”，甚至比國內的智庫水平還要高。

這一點我們還真要向日本的情報機構學習。日本雖然工業技術已經做到了全球領先，但也沒有中斷對於技術情報和商業情報的蒐集和分析，他們的情報網絡無所不在。在2017年的工博會上，我遇到了一位日本某機構的工作人員，他們在做什麼？原來這個機構出動了大量的工作人員， 對中國的機器人企業進行了細緻的調研，問東問西，從產量到供應鏈，其中一位人員説，我們的工作很重要，今天調查好了，晚上就會送到安倍的案頭上。這就是日本人的情報戰。

要想真正能在貿易戰佔據一定的主動，做好產業情報研究工作非常重要。需要國家有專項成立的多個製造業情報研究小組，小組裏有技術人員，也有語言專家和IT工程師，進行綜合的分析。這些情報小組專門負責向商務、發改和工信等決策部門提供專業跟蹤的情報炮彈，才能更好地應對當下中美貿易戰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