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回家路：澳門迴歸的前夜_風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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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是澳門迴歸祖國的20週年，在這之前，讓我們共同回顧澳門曲折坎坷的回家歷程。

2019年12月20日是澳門迴歸20週年紀念日。1999年12月19日午夜至20日凌晨，中葡兩國政府澳門政權交接儀式在澳門隆重舉行。20日凌晨0點，在嘹亮的國歌聲中，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和澳門特別行政區區旗冉冉升起，澳門正式回到祖國的懷抱。這一天，距葡萄牙人第一次踏上這塊土地，已經過去400餘年。

澳門政權交接儀式

1553年，第一批葡萄牙商人登上澳門島，這個只有9平方公里的小島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此後300多年間，葡萄牙人軟硬兼施，逐漸侵吞澳門。1845年，葡萄牙人趁鴉片戰爭之機私自關閉澳門海關。1887年，清政府被迫與葡萄牙籤訂《中葡里斯本條約》（即《中葡和好通商條約》），澳門正式淪為葡萄牙人的領地。

葡萄牙人繪製的《葡萄牙佔領澳門》圖

但正如《七子之歌·澳門》中所唱的那樣，葡萄牙人雖然擄去了澳門這塊土地，但他們從未擄走在澳華人的靈魂，更未能擄走海內外同胞尋求統一之心。雖然直到1987年，中國政府才以法律的形式收回澳門，但在此之前，從19世紀到20世紀，兩岸同胞便不斷為澳門迴歸奔走努力，共同譜寫了一曲艱難曲折的歸鄉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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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史前的抗爭：愛國志士沈志亮

**澳門同胞的抗爭史可以追溯到鴉片戰爭時期。**1840年的鴉片戰爭是中國歷史的轉折點，也是澳門歷史的轉折點。鴉片戰爭以清政府的慘敗收場，直接結果是中英兩國在1842年簽訂《南京條約》，清政府割地賠款；間接結果則是讓西方各國見識了清政府的腐敗無能，紛紛開始打“大清國”的主意，其中就包括澳門的“租户”葡萄牙。

早在15世紀的“大航海時代”，葡萄牙人便開始在海外開疆拓土，建立了龐大的海上商業帝國。正是在這一時期，葡萄牙作為“租户”來到澳門居住，將其作為東方貿易的據點，並每年嚮明、清政府交納地租。在之後的兩三個世紀裏，葡萄牙還算安分守己，澳門的主權仍屬於中國。譬如19世紀初，澳門主教就曾這樣形容澳門的地位：

“**澳門僅在名義上屬於葡萄牙。**葡萄牙人在這裏不擁有任何土地，也不能購買土地……葡萄牙人僅有權治理圍牆圍起來的一塊租地，而這塊租地還要受中國官員的管轄。”

但在鴉片戰爭之後，葡萄牙人試圖趁火打劫。1845年，葡萄牙女王公然宣佈澳門為“自由港”；1846年，新任澳門總督亞馬留私自對華人收税，接着又下令華人船隻向葡萄牙繳納管理費。這一行徑招致當地華人的強烈反對，當年10月8日，1500多名中國漁民組成民兵發起反抗，中國商販罷市抗議，但都遭到殘酷的武裝鎮壓。

澳門總督亞馬留

在國仇家恨不斷積累之下，1849年8月22日，澳門龍田村村民沈志亮與六位村民一起於關閘口伏擊亞馬留，成功將其刺殺。此事一出，世界譁然，西方列強與葡萄牙當局紛紛向清政府施壓。沈志亮為保村民性命挺身自首，而昏聵無能的清政府為平息事態，於9月15日將沈志亮處於極刑。

沈志亮刺殺亞馬留

一代義士落得如此下場，香山和澳門兩地村民紛紛紀念，將其遺體安葬於前山寨北門外，並立“義勇沈公之碑”。後來，愛國詩人丘逢甲（1864—1912）曾寫詩紀念沈志亮：

“誰報兇酋發冢冤，寶刀飲血月黃昏。要攜十斛葡萄酒，來酬秋原壯士魂。”

更加可悲的是，饒是如此，清政府還是未能阻擋葡萄牙侵略的步伐。第二次鴉片戰爭後，葡萄牙雖未發一兵一卒，卻肆無忌憚地逼迫清政府簽訂了《中葡和好貿易章程》。1887年，又簽訂了《中葡里斯本條約》，其中規定葡萄牙人可以“永駐和管理澳門”，澳門正式淪為葡萄牙的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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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晚晴到民國：從“廢約收回”到“期滿失效

1910年10月，葡萄牙爆發革命，成立資產階級共和國。對葡萄牙人耿耿於懷的廣東民眾認為時機已到，紛紛發起集會、義捐，要求清政府趁機收回澳門。同年年底，第一屆資政院在北京開會，廣東議員在會上呼籲廢除1887年的不平等條約。流亡海外的康有為也響應號召，寫了《葡亂君奔革命無主澳門改豎亂旗請立發海陸兵艦收復澳門折》，請在京友人代呈。

清政府第一屆諮政院全體議員

此時的清政府處於內外交困之際，為了順應民心，便詔令兩廣總督張鳴岐全權處理澳門問題。張鳴岐是有名的強硬派，受詔後立即與葡人談判，並派一千餘名新軍巡視香山邊界，準備“賭一戰以收回澳門”。葡萄牙人大為驚訝，一方面從本國和非洲抽調軍隊來澳，一方面在西方列強中尋求支持。

西方各國駐廣州領事館紛紛要求調停，張鳴岐則表示駐防澳門邊界是“國防所繫，屬我主權”。在調停無果之後，葡萄牙人最終退讓，於1911年8月向張鳴岐尋求談判。一時間，澳門問題的解決似乎近在咫尺。

但歷史往往是弔詭的。就在此時，武昌起義爆發，廣東軍隊響應號召宣佈起義，張鳴岐也無力再處理澳門問題。此後清政府大廈傾倒，改朝換代之際諸事繁雜，澳門問題便被拋之腦後。

直到五四運動之後，“廢除不平等條約”成為民眾一大訴求，北洋政府為安撫民心，又將澳門問題擺上談判桌。1921年，中國外交代表顧維鈞在華盛頓召開的國際會議上表示，中國對澳門將會“從根本上籌收回之法”。1928年10月，北洋政府外交部表示中葡條約即將期滿，中國與葡萄牙應另立新約。同年7月，南京國民政府外交部通知葡萄牙方面，中葡條約已於該年4月期滿失效。

五四運動時民眾將訴求寫在衣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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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時南京政府剛剛成立，正尋求與包括葡萄牙在內的各國建立友好關係，澳門問題便被暫時擱置。1928年年底，中葡兩國簽訂了新的《友好通商條約》，在平等的基礎上建立起貿易互惠關係，其中並未提及澳門。但儘管如此，葡萄牙方面還是表示願意尊重中國主權，並明確了澳門問題的屬性：澳門主權屬於中國，並始終是中國土地，中葡兩國之間的問題不再是“界務問題”。

也就是説，此時澳門的地位終於明朗：澳門問題不再是兩國的領土爭端問題，而僅僅是中國何時收回的問題。

到了抗戰勝利以後，中國國際地位大增，各界又開始呼籲國民政府收回澳門。廣東省政府甚至向南京保證，可以“一個師收回香港，一個營收回澳門”，駐守香山縣的159師甚至出兵封鎖了澳門。但南京顯然有不少顧慮，因為此時葡萄牙已經攀上英國，後者成為葡萄牙的護身符，要想收回澳門，首先要解決的是與英國的關係，以及相應的香港問題。而英國作為五大戰勝國之一，也有相當底氣向彼時的中國説不。南京與英國交涉無果，澳門問題再度被擱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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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後：從“長期打算”到“聯合聲明”

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由於條件尚不成熟，香港和澳門仍維持原狀。毛澤東曾向來華的蘇共政治局委員米高揚表示：“急於解決香港、澳門問題沒有多大意義……利用這兩地原來的地位，特別是香港，對我們發展海外關係，進出口貿易更為有利。”1958年，周恩來進一步明確了“長期打算，充分利用”的港澳工作方針。

但在珠江彼岸，澳門同胞已經開始翹首盼望迴歸。從1950年開始，每年十一，在澳華人都會懸掛五星紅旗，與內地共同慶祝國慶。面對貪腐盛行、枉顧民意的葡萄牙當局，澳人也展開了多次鬥爭，其中包括1966年12月3日爆發的“一二三事件”，最終以葡萄牙政府認罪賠償，“反殖愛國”運動的勝利為結束。

葡治時期澳門同胞慶祝國慶

1974年，葡萄牙爆發民主革命。4月25日，極右的原政權被推翻，葡萄牙成立民主共和國。**新政府正式宣佈澳門不是殖民地，而是中國的領土。**1975年，葡萄牙駐澳軍隊撤出澳門，澳門再次迎來歷史的轉折點。

與此同時，新的葡萄牙政府開始與北京接觸，商討雙方建交的問題，終於在1979年2月8日，葡萄牙正式與中國建立外交關係。為了能夠順利達成建交協議，中葡兩國在談判時擱置了澳門問題，《聯合公報》中也沒有出現關於澳門的內容。但雙方都心知肚明，新的歷史大門已經打開，澳門問題的解決也近在眼前了。1986年，在解決了香港問題之後，澳門問題經過僅一年的談判便順利解決。1987年4月12日，中葡兩國簽署《聯合聲明》，聲明中明確了澳門的前途：

一、中國將在1999年12月20日對澳門恢復行使主權。

二、中國對澳門執行的基本政策，包括設立澳門特別行政區、澳人治澳、保證澳門社會經濟生活方式基本不變、照顧葡萄牙在澳門的經濟利益及依法保護澳門葡裔居民的利益。

三、過渡時期澳門由葡萄牙管理，中國給與合作。

至此，澳門終於迎來了迴歸的曙光。1999年12月20日，“七子”中離家最久的孩子重回母親的懷抱。《七子之歌·澳門》被譜為歌曲，在迴歸儀式上傳唱：

你可知Macao不是我真姓

我離開你太久了，母親

但是他們擄去的是我的肉體

你依然保管我內心的靈魂

“澳門迴歸”倒計時牌

而這條曲折坎坷的回鄉之路，澳門走了長達百餘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