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學研究上需要: 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_風聞
天下不公-2019-12-22 21:14
引子
今天,看到網上一篇文章《哈工大肄業生沉迷數學,從少年天才到低保失業,研究成果不被認可》,心裏頗有一些痛感。文中所説的劉漢清,16歲以398.5分的優異成績被哈爾濱工業大學熱處理專業錄取,大學前2年,劉漢清曾在宿舍説過想要:當一位優秀的工程師。然而,到了大三,他在翻看關於數論方面的書籍之後,迷上了這“數學中的皇冠”,之後專業課上,很少見到他的影子,而他無一例外,要麼在圖書館或者寢室研究數論。大四,他掛科過多而留級。不過,留級那年,他還是獲得了去數學系旁聽的機會,只是執着數學,無心理會其他課程,最終只能肄業離校。
在科學研究上,楊振寧和李政道都反覆強調過:興趣是第一位的。關於孩子的天賦,楊振寧説:“像姚明那樣就跟別人不一樣,是看得見的,但是還有些能力(天賦)是看不見的。如果發現有些孩子對數字比較敏感,這個樣子大家都會清楚。我個人的看法就是要特別注意。 如果發現孩子在某一個方向有點特長才幹,家長和老師要特別值得注意。要對他的這些興趣或者特長進行指導和培養,這樣如果能早發現的話,就可能有大的成就。”心理學教授李玫瑾認為:“每個孩子的天賦是不一樣的,你要觀察發現這個孩子的天賦在哪裏。天賦這個東西如果你不替他找可能一輩子都發現不了······如果孩子的手眼腦非常協調,搞個東西非常精細,那麼最有可能的成才方向就是技能型人才。”從中國傳統文化上講,陳嘉映先生認為,“中國人不是不聰明,中國人缺乏對純智性的追求”(《中國問題》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編)。所以,從人生的一開始就注意天賦的發現和引導培養是非常重要的。日本遍佈城鄉社區和村落的“公民館”其目的就在於此。
網上這篇文章的作者看來不是理論數學專業人士——沒有説明劉漢清具體的研究課題,所以,我估計是數論研究方面的課題。如果我估計的沒錯,那麼下面就舉兩個與劉漢清不同境遇的例子:
一、數學王冠中那些猜想和攀登者
1、哥德巴赫猜想:
哥德巴赫1742年給歐拉的信中哥德巴赫提出了以下猜想:任一大於2的整數都可寫成三個質數之和 。但是哥德巴赫自己無法證明它,於是就寫信請教赫赫有名的大數學家歐拉幫忙證明,但是一直到死,歐拉也無法證明。 因現今數學界已經不使用“1也是素數”這個約定,原初猜想的現代陳述為:任一大於5的整數都可寫成三個質數之和。(n>5:當n為偶數,n=2+(n-2),n-2也是偶數,可以分解為兩個質數的和;當n為奇數,n=3+(n-3),n-3也是偶數,可以分解為兩個質數的和)歐拉在回信中也提出另一等價版本,即任一大於2的偶數都可寫成兩個質數之和。今日常見的猜想陳述為歐拉的版本。把命題“任一充分大的偶數都可以表示成為一個素因子個數不超過a個的數與另一個素因子不超過b個的數之和"記作"a+b”。
1966年中國數學家陳景潤證明了"1+2"成立,即"任一充分大的偶數都可以表示成二個素數的和,或是一個素數和一個半素數的和"。
陳景潤畢業於廈門大學數學系,1953年9月分配到北京四中任教,由於學校認為陳景潤性格不適於教學。1955年2月由當時廈門大學的校長王亞南先生舉薦,回母校廈門大學數學系任助教。後來經王亞南推薦,1957年10月,由於陳景潤的學術研究受到華羅庚教授的賞識,陳景潤被調到中國科學院數學研究所。1973年發表了(1+2)的詳細證明,被公認為是對哥德巴赫猜想研究的重大貢獻。
1981年3月當選為中國科學院學部委員(院士)。曾任國家科委數學學科組成員,中國科學院原數學研究所研究員。1992年任《數學學報》主編。陳景潤儘管歷經,但是他為了哥德巴赫猜想的研究搬到地下室,在最簡陋的環境下(連個最普通的計算器都沒有)矢志不渝,在危及生命的時刻,被武恆先生髮現送醫挽救了生命(參見徐馳《哥德巴赫猜想》)
2、西塔潘猜想:
簡單地講,西塔潘猜想是由英國數理邏輯學家西塔潘於上個世紀90年代提出的一個反推數學領域關於拉姆齊二染色定理證明強度的猜想,10多年來許多著名研究者一直努力都沒有解決。在組合數學上,拉姆齊(Ramsey)定理是要解決以下的問題:要找這樣一個最小的數n,使得n個人中必定有k個人相識或I個人互不相識。
2010年8月,酷愛數理邏輯的劉路(後改名為劉嘉憶)在自學反推數學的時候,第一次接觸到這個問題,並在閲讀大量文獻時發現,海內外不少學者都在進行反推數學中的拉姆齊二染色定理的證明論強度的研究 。在大三時,他憑藉多年的積累以及科學的靈感,僅用一晚就解決了英國數理邏輯學家西塔潘(Seetapun)於上世紀90年代提出的、困擾國際數學界多年的難題“西塔潘猜想”。
劉路是中南大學數學與統計學院2012級博士研究生,也是中國最年輕的教授。2010年10月的一天,劉路突然想到利用之前用到的一個方法稍作修改便可以證明這一結論,連夜將這一證明寫出來,投給了數理邏輯國際權威雜誌。2011年5月,由北京大學、南京大學和浙江師範大學聯合舉辦的邏輯學術會議在浙江師範大學舉行,中南大學數學科學與計算技術學院酷愛數理邏輯的劉嘉憶(即劉路)的報告給這一懸而未決的公開問題一個否定式的回答,並徹底解決了西塔潘的猜想。R(3,3)=6,也稱為拉姆齊二染色定理。
劉路的成功離不開中南大學校長和導師侯振挺。2011年7月初,著名數學家、中南大學博士生導師侯振挺教授專程拜訪南京大學數學系博士生導師、數理邏輯專家丁德成教授,與他探討一些數學問題。丁教授很興奮地告訴侯教授,“你們中南大學出了個好學生,他叫劉嘉憶!”之後介紹了這個學生在數理邏輯領域的研究成果。侯教授聽後,他第二天從外地趕回長沙,當晚就請劉路吃飯,考查了劉路的學術水平後,連夜給中國科學院李邦河、丁夏畦、林羣3位院士介紹了劉路的情況,請3位院士分別致信教育部,申請破格錄取劉路為碩博連讀生。於是劉路在本科還沒有畢業,中南大學校長就決定劉路留校以教授身份獲得科研基金。對此,中南大學校長 張堯學認為:就是給他的科研提供最好的平台。
二、教育的發現與反思
1、教育培養不能忽略任何一種人才
古人云:“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社會對人才的多樣性需求是客觀現實,所以,教育不能是“饅頭房裏蒸饅頭——一個模樣”。對人的天賦才能發掘是人生的全過程。理論家和大國工匠都是這回的需要,從家庭到學校、從整個社會到各個社會細胞,都存在對於人的培養,這是教育方向的的系統化問題。現代社會是創新社會(《大繁榮》),每一個發明或是發現最終都需要不同類型的人才組合才能充分得以應用。例如,瓦特發明了蒸汽機,而史蒂芬孫和企業家以及工程師和工匠羣體完成了蒸汽機車和鐵路的整個系統。在這個系統中有成千個技術崗位使用着不同致使者和技術人才。
劉漢清興趣與陳景潤和劉路相似——專注於數論方向的研究探索,但是在性格上講,劉漢清與陳景潤更為相似,即單一性較明顯。當然,劉漢清和陳景潤存在外部環境的約束因素,而劉路就幸運得多。就像楊振寧那樣,一路都有大師的指引和良好的研究平台,楊振寧晚年的回憶就認為,他的科研道路一路都是幸運的,這得益於關鍵時刻有大師的發現和指導扶持。這就像公安大學李玫瑾所説:**“天賦這個東西,就像拿鋼琴來説,80%的家庭沒有鋼琴,這樣,沒有鋼琴的家庭裏的那些有鋼琴演奏天賦的孩子往往就很難被發現。”**對於 劉漢清來説,與陳景潤受過系統的數學專業教育不同,僅僅靠自學和旁聽數論課,缺乏系統性的知識是顯而易見的,但這不能現在就否定他的數學潛能。畢竟他的論文是經過非數學專業的同學翻譯,準確性存疑。另外,他的論文也沒有經過導師審讀,況且學者只是提出了論證的瑕疵,也沒有沒有全盤否定。再説,文章只是發表在網上,不是專業學術期刊認定的論文。所以學界要有包容之心,畢竟劉漢清不是在做壞事。
2、對於成與敗的反思
實際上,數論專業的學者成功的並不多,陳景潤的《任一充分大的偶數都可以表示成二個素數的和,或是一個素數和一個半素數的和》也只是階段性的研究成果,不是哥德巴赫猜想的最終證明。儘管如此,世界數學界對他的研究給予了極高的評價——畢竟是前進了一大步。科學界對於失敗者從不鄙視失敗者,終歸學術界對所有的研究失敗都是很看重的,因為許多成功的研究往往都需要從失敗中找到啓發。**美國加州大學前校長田長霖説:“大學不能大而化之,大學要有大師,要能培養出大師。”是麼是大師?我的理解就是那些能發現人才,能引導研究的方向的領軍智者。**中國人中,真正像陳景潤那樣願意獻身於純數論研究的人很少:除了學術聲望,沒有任何經濟利益,就業只能在少數高校數學專業和科學院數學研究機構工作。**對純理論數學人才的發掘,只有像熊慶來教授發現華羅庚,華羅庚發現了陳景潤那樣來尋找屈指可數的數學偏才。陳嘉映深刻地指出:“中國人不是不聰明,但是缺乏對純智性的興趣”。**所以,丘成桐教授對中國基礎數學研究的發展進度和水平以及人才培養持謹慎悲觀的態度。
前段時間媒體廣泛報道的“流浪學者”沈巍,歲未見過其人,但從視頻上看,沈巍的思路是非常敏捷的,他的一些評述其研究視角頗有見地,表述能力也相當不俗。所以從人才的角度考慮,“諾大的中國應該能放下一張書桌”。
現在哈工大既然按照文中所言:“但是校方管理者卻依然將他看作值得肯定的人才,給了他很大的寬容度,甚至還聯繫了劉漢清研究領域的專業老師,為其授課。離校時,看重劉漢清的一位女教授落淚了。”那麼顯然那位“離校時,看重劉漢清的一位女教授落淚了”,也是意識到劉漢清研究的價值存在。那麼,哈工大或者其他學校為什麼不能按照學生的興趣給他改專業,進而在該專業的老師的直接指導下繼續學習和研究?畢竟熱處理專業是典型的工科專業,與理論數學相去甚遠。劉漢清的不足之處在於對知識的系統性比較缺乏認識。
在數論領域,研究的難度都是很大的。儘管如此,由於中國的理論數學領域相對比較落後(華裔數學家丘成桐對此有過忠告),所以這方面的人才培養還是很需要的。
這篇報道劉漢清的文章儘管專業性分析不足,但文章的最後的這段話的確也説得不錯:“對於劉漢清刻苦鑽研的精神值得肯定,但是學術並不是每一個終極一生的天才都能夠獲得成果,有人能摘到學術皇冠上的明珠,而有人卻埋沒在了探索科研的道路之中,無論哪一種結果,他們都是搞研究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或許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理解劉漢清的原因吧。”對於這些科學前輩的忠告,哈工大乃至中國整個教育體系應有所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