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麥郎丟了滑板鞋_風聞
娱乐硬糖-娱乐硬糖官方账号-2019-12-24 10:55

作者|葉春池
編輯|李春暉
幾年前,導演賈樟柯為《我的滑板鞋》哭過。他説這首歌有一種準確的孤獨。
或許是這份孤獨的底色過於悲涼,創作者龐麥郎在短暫的走紅之後,很快就開啓了自己的“羣嘲”人生。
在經歷了説謊、違約、假唱、個位數觀眾的巡演、賣鞋等戲劇性負面事件之後,龐麥郎最近一次被人們提起,是因為和歌手華晨宇的版權之爭。
12月13日,龐麥郎發佈微博稱《我的滑板鞋》這首歌只授權給華晨宇改編,並未授權商業演出。華晨宇在綜藝節目上曾經改編《我的滑板鞋》,並收錄在2017年發表的專輯《H》中,取名《我的滑板鞋2016》。
12月16日,華晨宇方面發佈聲明,表示華晨宇已經與版權方簽署協議,有權享有這首歌的全部著作權。令人疑惑的是,龐麥郎第一時間點讚了這條澄清聲明。
雖然事情以華晨宇一方沒有侵權告終,龐麥郎也多少有些“碰瓷”嫌疑,但在情感上,仍然有不少網友站在了龐麥郎這一邊。跟當年迫切想要擁有一雙滑板鞋一樣,這次的龐麥郎想搶回自己歌曲的著作權。
這幾年,無論是綜藝節目還是歌手本人,翻唱歌曲侵權的事件屢見不鮮。歌曲版權也像小説版權一樣,要麼維權無門,要麼流動性很大。但本來是權利界限明確的事情,到龐麥郎這裏,卻帶了更多感情色彩。
被矚目過、被消費過,然後被遺忘。對龐麥郎來説,一夜成名是個夢想。可美夢成真之後,留下的只是現實的一地雞毛。
過氣網紅的掙扎“維權”
2014年,互聯網上開始流傳一首叫做《我的滑板鞋》的網絡歌曲。短短一個星期內,這首歌就點燃了人們對網絡歌曲前所未有的興趣。上到都市麗人,下到村中二狗,都能哼唱幾句。
這首全長170秒,總共413字的歌曲,僅在蝦米音樂上就有超過818 萬次播放。隨着歌曲一起走紅的,還有出生在陝西省漢中市寧強縣的小鎮青年——約翰遜·龐麥郎。
2013年,立志成為邁克爾·傑克遜的龐麥郎拿着打工掙的6000多塊和十幾首歌到北京找前途。
來到北京,在經歷了被騙、落選、流落街頭之後,龐麥郎終於和命中註定的公司華數傳媒相遇。雖然這個年輕人其貌不揚,唱歌跑調,可身上這股草根且怪異的氣質吸引了公司。那個時候,最流行的就是這種土味怪異網紅。於是,《我的滑板鞋》以奇特的形式一炮而紅。
走紅之後,操着陝西口音的龐麥郎非咬定自己生於台灣,1984年的他卻聲稱自己是90後。他成名後的一系列奇怪舉動再經媒體非虛構式的時髦寫作,《驚惶龐麥郎》成了他“時代的病人”的直接證據。
還沒紅透,他就把公司、媒體、甚至看熱鬧的吃瓜羣眾都得罪了。2014年12月,華數傳媒以私下演出、接受媒體邀約、拒絕參與公司安排的演藝活動等理由將他告上法庭。但這樁案子因為他不配合傳訊,也就不了了之。
雖然龐麥郎在長微博中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受害者,但原則上來説,當時那張專輯裏所有歌曲的版權確實都歸華數所有。要演唱這首歌的人跟華數談版權,完全符合法律規定。
音樂版權和網絡小説版權一樣複雜,創作人有時並非是著作版權擁有者。像竇唯在“黑豹”樂隊創作的歌曲,因為當時的版權歸“黑豹”樂隊所有,所以他現在如果要在商業用途唱這些歌,同樣要經過“黑豹”的授權。
當年,旭日陽剛憑藉《春天裏》在《星光大道》一炮走紅,隨即被汪峯封殺;快男選手左立唱紅了《董小姐》,原唱宋冬野就聲討其侵權;李代沫唱紅了《我的歌聲裏》,曲婉婷也發起了訴訟。
雖然龐麥郎是《我的滑板鞋》的原作者,但即使華晨宇侵權,他也沒有辦法像大多數歌手一樣為自己維權,有資格“維權”的應該是華數傳媒,而不是他本人。在維權這件事情上,他只能贏點感情分。
被遺忘的五年
比成名更快的,是關注的消退。何況經受不住指責的龐麥郎更早逃出了大眾視野,沒能收割風口的紅利。他由上海回到西安,沉寂幾年,又回到了家鄉的村子。等他想再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沒那麼怪異了。
消失的這幾年,其實龐麥郎一直在開“演唱會”。他最大的夢想是成為一個被大家喜愛的創作型歌手。
2016年,龐麥郎想用演唱會的方式一飛沖天。誰知在演唱會當天只有七位觀眾到場,由14位保安組成的安保隊伍更是成為了笑柄。也是在這場演唱會(Livehouse演出)上,因為經紀人放錯伴奏帶,現場口型和節奏對不上,又爆出了龐麥郎假唱的負面。
但龐麥郎還是堅持自己的演唱會夢想,輾轉於北京、西安、南京等各地的Livehouse,捧場的只有寥寥幾十人。幾千塊錢的票房收入還得支付一大半的場地費,算下來,每場也就掙個幾百塊錢。
可能是為了生活,他也不得已開啓了“走穴”生涯。前段時間,網上爆出一段龐麥郎在農村婚宴上唱歌的視頻。視頻裏,龐麥郎在老家陝西漢中的一個婚宴上演唱自己的代表作,“摩擦摩擦,在這光滑的地上摩擦, 一步兩步,一步兩步,一步一步似爪牙,是魔鬼的步伐……”歌聲依然跑調。
台下的觀眾是前來參加婚宴的客人。但是對於這個表演,他們顯然不感興趣,只顧着夾菜、喝酒,甚至於演唱結束之後,他特意拔高聲音大喊“謝謝”,也沒得到任何回應。
唱歌之餘龐麥郎還搞起了副業,唱滑板鞋的他終於開始賣鞋。為了創作新歌,他創建了一個叫做sonar time的品牌,準備開啓自己的商業計劃。
龐麥郎仍堅持認為自己站在時代前沿,在做超時代的音樂。他説之所以起這個名字是想離音樂更近一些(sonar有聲波的意思)。跟説起自己的音樂不同,談到自己的品牌,龐麥郎更像在説一套提前準備好的話術,他甚至讀不對自己品牌的發音,但卻在那條聲討華晨宇的微博里加上了自己品牌的話題。
事實上,此前《奇葩説》、《吐槽大會》還有短視頻平台都曾邀請龐麥郎加盟,他都以不信任、跟音樂無關拒絕了。這次做鞋,更像是他早該對現實的妥協。
神曲締造者的荒誕人生
今年流行的《野狼disco》,從某種程度上跟《我的滑板鞋》有異曲同工之妙。《我的滑板鞋》是白描寫實的小鎮青年夢想,可以感動賈樟柯;而《野狼Disco》也可以作為東北傷痕文學解讀,感動無數老鐵。
歌詞通俗、旋律洗腦,再加上不自覺流露的傷痕內涵,一首神曲流行幾年不是問題。但神曲的締造者們就沒這麼幸運了。大多數的神曲締造者們跟龐麥郎一樣,只有一首歌能紅的命運。
近些年走紅的神曲歌手真是不少,龐龍的《兩隻蝴蝶》、東來東往的《別説我的眼淚你無所謂》、高進的《我的好兄弟》,還有楊臣剛的《老鼠愛大米》等等。他們靠神曲走紅,也因為神曲被永久的標籤成網絡歌手或者神曲歌手。
神曲小王子高進其實給很多歌手和電影都寫過歌,他也寫過《今遇蘭》、《清明上河圖》這樣陽春白雪的歌,可觀眾記得的永遠只有《我的好兄弟》。邀歌的人第一句就是,“我想要一首《我們不一樣》那樣的歌”。
唱《野狼Disco》的寶石老舅被譽為近年來最洋氣的東北神曲歌手。其實老舅最愛的是竇唯,他在台上唱神曲的時候底下無數人合唱,而第二首竇唯的時候,大家就拿起手機,發起了朋友圈。
像高進、老舅這樣的“神曲”歌手還是幸運的,至少還值得被討論,更多的神曲歌手已經跟不上時代的潮流。唱《2002年的第一場雪》的刀郎最近被觀眾討論是因為長胖,跟他的歌再無關係。
風潮過去,唱歌的人還是要面對自己。
老舅是位明白事理的老鐵,知道自己能大火的期限有限,他在《吐槽大會》上説:從這首歌紅開始,我就掐着指頭開始倒數了,我知道我自己一定會過氣的。
而龐麥郎始終不信這個道理,仍然覺得自己能做超時代的音樂,殊不知《我的滑板鞋》可能已經是他的上線。他試圖打破階層壁壘,這位誤闖繁華都市的鄉土兄弟,卻始終被人們當成獵奇景觀。
龐麥郎還有首歌叫《我將停留在哪裏》,裏面有句歌詞:“那是一個夜晚我離開了故鄉,那是一個夜晚我在海角天涯”。做夢的龐麥郎,一直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