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風華》老二老三一提打仗，太子就喊沒錢，明朝的錢哪去了？_風聞

編者按：最近電視《大明風華》正在熱播。劇中有一個有趣的場景，朱棣和自己的三個兒子太子朱高熾、漢王朱高煦、趙王朱高燧商量對於蒙古的戰略。武人作風濃厚的朱高煦和朱高燧不斷提議出塞北將蒙古的隱患徹底解決，順手收拾掉不聽話的兀良哈三衞。太子朱高熾卻在一旁連連搖頭表示不同意，理由從頭到尾只有一個：沒錢！話説堂堂的大明帝國，為啥總喊沒錢呢？

▲上圖為萬曆年間全國各地田賦分佈比例圖

軍屯的崩壞

有明一代，其實並不算太窮，那為何明朝給後人留下很窮的感覺？這是因為其混亂的財政制度所導致的。在明初，由於其軍屯制度仍然未崩潰，其實財政壓力並不是很大，朱高熾的話未免有些言過其實，至少率軍出征絕不像明末那樣困難。明初的軍屯規模浩大，其建立的衞所制度是軍屯的基礎，這也使明前期龐大的軍隊和連連的戰事得以支持。所謂衞所，自京師達於郡縣，皆設立衞、所，外統于都司，內統於五軍都督府。都指揮使司下轄若干個衞，衞下轄一定數量的千户所和百户所。衞所士兵部分負責屯田，部分負責操練戰鬥，軍隊的開支基本不用由朝廷負擔。

據《明實錄》中關於賦税糧數（民田）和屯田子粒數（衞所屯田）的記載，《大明風華》的故事發生年代永樂初年，正是明代衞所屯田數量的頂峯。在永樂元年以後直到永樂十七年，屯田子粒數都在兩千萬石到八百萬石之間，保持下降的趨勢。此時的明軍出征，並未有太大的壓力。相比賦税糧數從永樂到宣德在三千萬石左右小幅度浮動。在這個階段，由於土地兼併和軍屯的不斷崩壞，整體上屯田子粒數是在不斷下降，而這些空缺的屯田子粒，就需要朝廷出錢了。所以在永樂到宣德時期，明軍還能屢屢出關打擊蒙古，而宣德以後衞所制度崩潰帶來的軍費開支壓力，明軍才被迫轉為守勢。

明代混亂的財税制度

在軍屯制度崩潰以後，原本由軍屯負責的軍費開支，自明武宗朱厚照以後，由於朱厚照的爸爸朱佑樘錯誤的廢除了在於邊境的“開中法”，使得邊境的商屯逐漸被遷移南下，軍隊無法舊地取糧，故而軍費只能從國庫支出。這意味着從此之後，在失去了就地補給的能力以後，軍費也成了國家財政的沉重負擔。由於軍餉需要國家調撥而不能就地取餉，在軍屯衞所制度體系下軍餉主要來源於軍屯田收穫，就地補充，減少運輸費用的同時也方便隨時調動部隊作戰。這也是明初的明軍幾乎可以推平天下的原因。

而在此之後，明軍對於發放軍餉的時間和耗費遠超國朝初年。從後，明朝就陷入了沒錢打仗的怪圈。“萬曆三大徵”中，雖然明軍的人數並不多，但僅援朝之役就耗資700萬兩，寧夏之役耗資200萬兩，這在明初幾乎是不可想象的耗費。軍屯制度崩潰下伴隨着的，也是明朝財政制度的愈加混亂。明代的財政困難，實際出現在了明武宗朱厚照以後。在當時明朝本就沒有統一的財政部門，所謂户部，管理的其實只是一部分。

所謂晚明收入兩百多萬，就是隻考慮了户部的太倉銀庫。這只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儲銀庫。而這樣的儲銀庫，還有在嘉靖八年(1529年)置辦用於貯藏礦銀，以給工價，後專備內府取用的節慎庫，由太僕寺所屬的用於掌貯凡各牧監草場被墾為田地之歲收租金的倉庫，還有皇帝私人的內承運庫等。而不計大型的儲銀庫以外，兩京的糧倉和各地的糧倉加上大運河的糧倉都是外於户部儲銀庫，並不統一調度。各種收入加起來，即便在天災人禍不斷的晚明，明廷並未如唐朝一樣對地方失控，各類名色加起來也應該有接近兩千萬兩的收入。

晚明由於將門家丁的興起和世兵制度的全面崩潰，作戰時軍餉耗費極其巨大，而所謂李自成進入北京以後在崇禎皇帝的內庫中搜出幾千萬兩白銀，其實不過無稽之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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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鞭法帶來的財政崩塌

所謂“一條鞭法”是明代嘉靖年間提出並確立的賦税及徭役制度，由桂萼在嘉靖十年（1530）提出，積極主張均平賦役和清丈土地，並由張居正在萬曆九年（1581年）將其推廣到全國範圍。新法規定：各州府縣的田賦、徭役以及其他雜徵總為一條，合併徵收銀兩，按畝折算繳納。這樣大大簡化了税制，方便徵收税款。同時使地方官員難於作弊，進而增加財政收入。在一定程度上一條鞭法解決了明廷的財政困難，但卻在某種程度上助長了新形式經濟的蓬勃發展，發而動搖了明朝以農為本的根基。

一條鞭法的實施使得傳統上需要繳納糧餉的名色類目折銀上交，使得南方傳統的農耕地區去種植如茶葉一般高價的作物，這給明代後期徵集糧餉增加了困難，同時也助長了工商業的發展。蘇州地區在萬曆二十九年（1601年）爆發的民變即是一個縮影。隨着明代國家賦役-白銀化的進程加快，大明幾乎成了“白銀帝國”。雪上加霜的是，晚明的外部經濟也出現了困難，日本德川幕府實行閉關鎖國政策，從日本石見銀山流入中國的白銀驟然減少，而北半球地區的整體性冰河期在日本帶來了農業減產，日本民間自發的貿易也大大減少。同時，冰河期也使得歐洲陷入了三十年戰爭，打得不可開交，白銀流出自然減少。晚明的東西方外來銀路幾乎斷絕，這種打擊幾乎是致命的。

外來銀路的急劇減少使得大明整個社會陷入蕭條，而先前實施的一條鞭法讓經濟作物的種植和擴大以及工商業的發展大有發展為主流的趨勢。而因此帶來的農業衰落使得本就缺糧的明人明軍，在屋房破漏時偏逢連夜雨。銀錢緊縮和大規模的農民起義也是從這時候開始的，加上崇禎皇帝對於錢又有很大需求，刮地皮颳得太狠，又對於地方官吏催促甚緊，遍及北方的那些官逼民反在這種情況下逐漸出現，帝國也漸漸走向了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