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都挺好》到《致命女人》,2019女性經歷的事比網紅劇還可怕_風聞
花痴女王-花痴女王官方账号-欢迎来到美貌与智慧的世界2019-12-26 07:25
一滴水,改變不了什麼
但聚集起來,它能形成海嘯。
——伊藤詩織
年度盤點第二篇,我想寫2019和女性有關的事件。
這兩年,影視圈有一個趨勢,大家喜歡拍和女性有關的話題:
《都挺好》、《致命女人》、《82年生的金智英》……
不只我們這邊,連美國、韓國,今年的爆款,也是戳中了女性的痛點。
有人説,這是在販賣焦慮。
我不同意。
看看今年發生的事情,就會知道,這些爆款劇並沒有誇張。現實就是如此,甚至還遠遠比拍出來的故事更可怕和殘酷。
《都挺好》:重男輕女的觀念變了嗎?
年初的《都挺好》,就像一枚炸彈,炸開了很多家庭光鮮亮麗的表面。
在外人看來整整齊齊,母慈子孝的「都挺好」家庭裏,也許藏着一個個被忽略多年卻始終無法逃離的蘇明玉。
隨手翻一下評論區,都能看到一大堆現實的例子。
她們是個例還是現狀?
我們可以看看官方的數據。
上個月,騰訊新聞有一篇文章《穀雨數據|00後男比女多1300萬 比90後還容易打光棍》,標題已經表明:
目前中國社會,**男女出生比例嚴重失調,甚至比10年前還要更加嚴重。**90後的男:女的性別比例是110.76,到00後,已經到了118.91。2009年出生的男生比女生多了將近150萬。截止到2018年,在中國2億的單身人口裏,適婚年齡的男性總人口比女性多了約3500萬。
逐年增加的性別比,是自然生育的結果嗎?
今年3月,有一條新聞揭露了數據背後觸目驚心的真相:
2019年3月26日,深圳海關所屬羅湖海關在出境通道從一名12歲的跨境女學童書包內截獲142支孕婦血樣,並附帶“母血Y染色體基因檢測申請表”。
這説明什麼?
這些血樣都是要拿去香港做性別檢測的。
內地取血樣——跨境學童帶過境——香港機構檢測,跨境驗子,原來已經發展出一條成熟的產業鏈。
香港很多機構的官網,都把性別鑑定作為宣傳賣點,懷孕滿6周就能做,費用在3000~4000之間。
根據新聞報道,一個機構每年有至少上千名內地孕婦做檢測,多的還達到上萬例。
為什麼每年都有那麼多人冒着違法的危險也要“寄血驗子”,也許就是現在男女性別比不斷攀升的原因。
重男輕女的觀念改變了嗎?
上週,有網友發現,春蕾計劃在最近一批次資助的1267名高中生中,有453名為男生。
兒基會的解釋是,因為這些貧困家庭的男生也需要幫助。
不敢揣測為什麼這項針對貧困女童的公益專款會改變用途。
但根據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六歲以上失學兒童中,仍有60.8%是女性,雖然這已經比20年前減少了23%。
《素媛》:性侵的悲劇為何一再發生?
今年6月,看到新城集團董事長王振華,涉嫌猥褻9歲女童的新聞時,心情就和當年看《素媛》一模一樣:
無比揪心,無比憤怒。
而且,現實比電影更可怕的,是施暴者的身份。
王振華,市值3000多億的新城集團董事長,同時,還是全國工商聯執委員,以及全國“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
在案發之前,王振華熱衷兒童公益,他創辦的“七色光計劃”本身就是針對少兒的……
個人履歷越光鮮,這件事就越恐怖。
一個有頭有面的社會名人,背後竟然幹這種禽獸不如的勾當,想想就令人毛骨悚然。
事實上,像王振華這樣善於偽裝的施暴者很多很多。
韓國歌手李勝利涉嫌組織賣淫活動,鄭俊英涉嫌性侵偷拍……
這個月,又爆出上海財經大學副教授錢逢勝性侵女學生的新聞。
受害者小文爆出來自己的經歷之後,網上出現了更多受害者留言,他們表示自己也曾被錢侵犯過,但當時因為害怕被掛科或者無法畢業而選擇忍氣吞聲。
性侵的背後,不只是性慾,還有權力慾。
惡魔享受那種用權力欺壓弱者的快感。
那些性侵幼童的人,也不全是因為“戀童癖”。
正如林奕含在《房思琪的初戀樂園》裏所寫的:
“沒有人比蔡良更瞭解這些上了講台才發現自己權力之大,且戰且走到人生的中年的男老師,要蕩亂起來是多蕩亂,彷彿要一次把前半生所有空曠的夜晚都填滿。”
性,在這些施暴者眼中,就是一根權力棒。
△《素媛》劇照。説件很可怕的事情,2020年,《素媛》原型的犯人就刑滿出獄了,而當事的受害人,到時才不過20歲。這是多大的陰影啊。
《致命女人》:why women kill?
《致命女人》應該是今年最爆的美劇。
雖然該劇有點虎頭蛇尾,對婚姻的探討也不夠深入,但「殺夫」這個主題,已經足夠吸睛。
這不是是影視劇誇張的創作手法。
現實中真的有“丈夫”,讓你恨得牙癢癢。
今年被釘上恥辱柱的,就是噹噹網創始人之一的李國慶。
他和老婆俞渝那場網絡罵戰,真的讓人見識了,怎麼會有這麼賤的男人?
這事的起因,是李國慶這幾個月不停在公開場合消費俞渝。
在一檔視頻節目裏,李國慶提到俞渝“逼”他離開噹噹這件事,還當場怒摔水杯。

李國慶口口聲聲稱自己是被算計,被利用,清清白白還淨身出户的那一個。
俞渝當然氣不過。
幾天後,俞渝就在朋友圈發萬字長文手撕李國慶:
拿走家裏1.3億現金卻謊稱是淨身出户;不顧家還喜歡動用暴力;同性戀,對家裏毫無貢獻卻喜歡給男朋友們買房;家裏和公司的事情都是俞渝在兼顧的,但李國慶卻只在乎她有沒有洗過襪子……
△後面還有很多細節,我就不説了,大家不清楚一搜就有原文了。
俞渝口中的李國慶,完全可以和《致命女人》裏的丈夫形象對上號:
直男癌、騙婚gay、嫉妒小氣……
儘管俞渝也沒放實錘,但是吃瓜羣眾就是更願意相信她的描述。
而這事的後續就是,俞渝閉麥了,李國慶卻還不打算消停。
他在公眾場合強調,再也不找商人做老婆,我要找傻白甜!!!
大概在李國慶眼裏,不願意幫老公洗襪子的女人,都不是好東西。
《不要和陌生人説話》:
精神控制的受害者為何多是女性?
《不要和陌生人説話》播出18年,沒有人想到,安嘉和不僅沒有消失,反而被提起的次數越來越多。

今年的美妝博主宇芽被家暴的事件,又再一次讓人想起“安嘉和”的恐怖。
一切都和劇裏的情節那麼像。
施暴者表面完美。
△宇芽的前男友,也是對她施暴的沱沱,是畫家、攝影師,一開始給宇芽的印象是很有才華很完美。
實質上殘忍暴戾。

△電梯這個視頻太可怕了,我當時直接看哭了,第一次看到一個人像玩偶一樣被人拖走,根本無從反抗。
總是因為一些生活瑣事,無緣無故地發怒,動手打人。
打完人以後,他又會用一套説辭,請求你原諒。
△沱沱的前幾任妻子都是家暴受害者,而劇裏的安嘉和,也用家暴逼死了第一任妻子。家暴只有0次和無數次。
甚至還會用自殺威脅對方。
新聞出來以後,有很多人疑惑:
為什麼她們不逃呢?
為什麼她們不在第一次暴力事件之後就分手呢?
事實上,處於這類關係的受害者,已經受到了施暴者的精神控制,她們不停被貶低侮辱,甚至經濟上也被限制。
不是她們不想逃,而是很難逃。
在宇芽事件的兩個星期後,《南方週末》就報道了北大女生包麗疑似遭男友牟林翰長期精神暴力,不堪重負服藥自殺導致腦死亡的悲劇。
新聞出來以後,很多人把牟林翰的行為歸結為「PUA」。
但我卻覺得,牟林翰和宇芽事件的沱沱一樣,都是精神控制。(PUA的課程一般是教一些能力和條件不太好的人如何營造人設,但牟和沱的社會身份都算不上差)
他們對女方的加害,都是不停摧毀她們的自信、自尊,貶低她們的人格,以達到控制的目的。(只是沱沱用暴力更多,牟林翰則是語言和精神打擊)
他們就像《不要和陌生人説話》的安嘉和一樣,一邊傷害對方,但一邊又把“鍋”推到對方身上:
我都是因為愛你才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你把最美好的東西給了其他男人,我才會生氣。
△安嘉和對梅湘南的説法,不能接受她和其他男人任何形式的接觸,和牟所謂第一次給了別的男人就是有罪的説法一樣。這就是一種精神控制。
而且,這種精神控制,絕對不只是心理學方面的原因。
過去已經有學者研究指出,精神控制其實根植於社會不平等問題(包括性別不平等),這種精神虐待是在充滿權力的親密關係中進行的。
施暴者對受害者的控制,很多都依賴於性別中的刻板印象。
比如女性會經常被加上“不理性”“不自愛”的標籤。
△牟就一直利用不自愛這點來攻擊包。
所以,他們不是特例,也不是受害者不夠強大導致的悲劇。
大部分扭曲的親密關係,都是性別權力關係的一個反映。
因為各種社會標籤和世俗成見,女性在親密關係中受到的道德壓力普遍會比男性大,她們對親密關係的重視程度,也普遍會比男性高。
很多人就是為了保住一份來之不易的感情/婚姻(又或者一個像牟這樣表面“優秀”的對象),而選擇忍讓和妥協。
要減少精神控制的受害者,源頭還是要從解放女性,不要再用婚姻或者戀愛去綁架女性開始。
△愛這個字對女性殺傷力太大,女性總是教育要學會在愛的名義下奉獻、付出,這其實很有迷惑性,也會成為施暴者的藉口。
伊藤詩織:女性的勝利
上面寫了那麼多讓人難受的事情,今年女性的處境就真的那麼糟糕,沒有變好一點嗎?
倒也沒有那麼悲觀。
最近就發生了一件讓人振奮的事情。
2019年12月18日,日本女記者伊藤詩織在性侵民事訴訟案中勝訴,並獲賠330萬日元。
這事這麼轟動,是因為伊藤詩織是日本第一個公開姓名相貌,將自己的遭遇公之於眾的性侵受害者。
她這麼做,就是為了對抗日本傳統社會關於性、關於女性地位的歧視和偏見。
△詩織的經歷,也被BBC拍成紀錄片《日本之恥》。
在過去的日本,強姦案一直得不到合理的裁決。
日本上一次關於強姦法的修訂,要追溯到1907年,也就是100年前。
對強姦犯的懲處,最低只有3年,甚至比偷竊罪還輕。
對強姦法不重視,這是因為,在日本社會的傳統認知裏,人們認為針對女性的暴力並不是嚴重的社會問題,受害者總是被告知是她們的錯。
詩織這案子也一樣,2015年,她因為工作關係認識了當時在TBS電視台華盛頓分社社長山口敬之。
想找一份製作人工作的詩織答應了山口敬之的要求,和他單獨晚餐。
原本只是想了解工作,但對方卻藉機把她灌醉(詩織説自己只喝了一杯清酒就不省人事很可能是被下藥但當時沒有保留證據),並把她帶到酒店實施了強姦。
當詩織意識到自己受到侵犯之後,就去報案,但檢察廳卻做出證據不足,不予刑事起訴的裁決。(在日本的傳統觀念,只有施暴者是陌生人才算是強姦)
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利,為了讓施暴者得到懲處,2017年,伊藤詩織站了出來,公開面對媒體,並提出民事訴訟。
此後,伊藤詩織到處開講座,接受採訪,為的就是向日本傳統意識發起挑戰。
她這場戰爭,一直持續到今年才取得勝利。
詩織的堅持,不僅讓更多在性暴力中受害的女性敢於站出來。
**她也推動了日本強姦法案的修改,從最低刑期三年增加到五年,**並且男性也可以作為強姦罪的控告方。
儘管勝訴了,但是像詩織這樣,把自己受到侵害的經歷説出來,並不容易。
從2015受侵害到2019年勝訴這五年期間,詩織崩潰過很多次,也被輿論攻擊過很多次,施暴者山田敬之甚至在媒體上顛倒黑白。
父親和伊藤説:“比起去向社會宣戰,我更希望你作為一個人,獲得人生幸福。我希望自己的女兒,身為一個女性,能穩穩當當地結婚,建立幸福的家庭。這是任何一個父母都有的願望。”
是的,可能保持沉默,我們都就不用把自己的隱私曝光,也不會受到那麼多非議。
然而,沉默並不會換來安穩,也不會帶來幸福。
“始終保持緘默,它所姑息的惡果,就會如照鏡子一樣,反映在我們今後的人生中,反映在我們孩子的人生中。”(伊藤詩織《黑箱》)
就如同宇芽在接受央視採訪時所説的,當她把家暴的經歷説出來以後,沱沱的前妻金秋找到她,跟她道歉。對方一直很內疚,如果最初的受害者不保持沉默,揭發施暴者的罪行,是不是就不會有接下來的悲劇?
所有改變,都是從打破沉默開始的,哪怕收效甚微,哪怕力量微小,但每次發聲,都總會有一部分傳進需要幫助的人耳中,成為鼓勵她們前進的動力。
而這,也是我選擇在2019年底寫這篇文章的原因。
“一滴水改變不了什麼,但聚集起來,它能形成海嘯。”
我寫這篇文章不是因為女權或者其他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寫,僅僅只是因為我是一個女性。
新的一年,
願大家都能像金智英作者趙南柱所期盼的,
努力想辦法讓下一代的成長背景
可以比過去的成長環境更美好,
世上每一個人
都可以懷抱更遠大更無限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