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一旦潮起來,什麼都得靠邊站_風聞
娱乐硬糖-娱乐硬糖官方账号-2019-12-26 14:48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瑜老闆説:“世界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喜歡京劇的人,一種是還不知道自己喜歡京劇的人。”可是考不上清華,是因為我不喜歡嗎?愛不上京劇,是因為我不知道國粹嗎?
京劇受眾圈層縮小,很大程度上是敗給了快節奏的現代生活。一切藝術都是閒暇的產物,並需要用閒暇來培育。京劇尤其如此,一位演員咿咿呀呀唱半天,故事可能才開了個頭。
在京劇的黃金時代,人們提着鳥籠搖着摺扇叫上一壺茶,身體隨着戲抑揚着,如同海藻沉浸在柔波里。恰如《老殘遊記》裏寫:“五臟六腑裏,像熨斗熨過,無一處不伏貼;三萬六千個毛孔,像吃了人蔘果,無一個毛孔不暢快。”
但現在焦慮佔有了我們的生活,就算是一個什麼都不做的人,他的心也未必是閒的。但奇怪的是,一些古風歌“字不正腔不圓”的戲腔,卻很受年輕人追捧。
最費時的京劇卻在最短促的流行歌裏找到生長點,足慰我懷。就是個別底子實在堪憂,每每聽到想勸人吊嗓。人們還是喜歡京劇的,缺時間缺形式缺機緣罷了,普通觀眾和京劇只差一次結緣的機會。
最近硬糖君在優酷看《青春京劇社》,裏面《坐宮》一折就很精妙:不僅突出了傳統京劇的敍事方法,更將傳統京劇《四郎探母》與現代舞結合。先用現代舞表現跨時空關係,隨後引出《坐宮》的精彩唱段。楊四郎和鐵鏡公主的battle,宛如當代戀愛互懟日常。
定位在“京劇元素互動推廣綜藝”,《青春京劇社》確實為京劇找到了一個更順暢的進入通路。任何文化記憶都像一座休眠火山,只要在新媒介形式中找到突破口,就有可能再一次萌芽和爆發。這一次綜藝和京劇的結緣,或許正是國粹等待已久的契機。
成角之路,皆是險阻

《霸王別姬》裏小豆子的一句“他們怎麼成的角兒啊?得挨多少打呀”道出了京劇行當的艱辛。時移世異,今天的師父不會再有嚴苛的體罰,但成角兒之路依舊讓人心生敬畏。
12月4日起,《青春京劇社》每週三20點在優酷獨播,硬糖君已經連追四期。第4期請來了“菊壇第一大武生”奚中路先生,在被問到武生有何特別之處時,他説:“作為一個武生演員,最不容易的就是每天練功,而且是一輩子不間斷的練功。”
在他眼中,天分和勤學苦練同樣重要。奚老闆自謙“拿我個人來説,還不是很優秀的條件。但是呢,成大家的演員都是經過了一番刻苦磨練的,而且是長期的磨練。”硬糖君想起梅蘭芳曾被師父説“祖師爺不賞飯”,但依舊勤能補拙驚豔梨園。
不獨是梅先生,老一輩的京劇名家都將練功內化成為一種禪休。三形六勁心意八無意者十,要達到從心所欲不逾矩的京劇表演化境,就必須刻苦磨礪出人戲合一的表演無意識。
奚先生還分享了“活武松”蓋叫天先生的故事。《獅子樓》表演,飾演西門慶的演員跳下之後沒讓開位置,蓋叫天先生為了躲開對方而摔折了腿,但仍堅持完整場戲。磨難還沒結束,庸醫接錯了骨,導致他可能再也無法演出。為了心愛的戲台,他跳上桌子把接好的腿硬生生再折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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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叫天先生的故事,折射出每一個京劇大師刻苦的影子。練功練功,一日不練三日空。梅蘭芳幼年苦練蹺功,為了加大訓練難度,甚至在冰上踏蹺摔得身上青紫。而這樣的童子功也助他腰腿力量備增,直至花甲之年仍出演《醉酒》、《穆柯寨》一類刀馬花旦戲。
程硯秋每日晨功始於破曉前,練完《紅拂傳》的舞劍,稍事休息便構思新劇;譚鑫培拿大頂,能耗上幾炷香的功夫,下腰堅持數小時,側身翻連翻數十個,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繚亂。
京劇可能是成才率最低的行業,能夠站在金字塔尖的寥寥無幾。改一句《北京人在紐約》的台詞:如果你愛一個人,就讓他學京劇,因為這是一項令人着迷的藝術;如果你恨一個人,也讓他學京劇,因為歷經千辛萬苦之後,可能並不會有滿意的結果。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要想人前顯貴,必得人後受罪。這些京劇行業流傳的古訓,到今天仍然有類似“一萬小時定律”的勵志意義。年少不努力,真的會造成“生旦淨末你”的苦果。
唱唸做打,科普有術

《青春京劇社》的主要節目流程,是由張國立帶領社員進行全方位立體式教學,堪稱網絡時代的“空中劇院”。餘派老生王珮瑜的《失街亭》,程派青衣郭瑋的《武家坡》,大武生奚中路的《長坂坡》,徐帆的《沙家浜》,張鐵林的《上天台》,目不暇接大飽耳福。
在給觀眾帶來殿堂級的京劇名段欣賞後,節目還有活學活用的“京劇小課堂”。低門檻易上手的優點,避免了以往的“一看就會,一學就廢”。
理論先行,“京劇社”的科普實用性極強。你要是撿現成學了幾句行話,過年絕對能在長輩們面前壁虎掀門簾——露一小手。再不濟,也能在小講堂的光芒下拖住七大姑八大姨的催婚盤問。
《青春京劇社》有意對知識點分類處理,芝麻西瓜都沒落下。小的知識點,如韻白、背弓、水袖等,隨着表演在屏幕中以花字形式出現。僅《長坂坡》一段表演,就引出了“上馬、蛇蜕皮、扒拉倒脱靴、馬驚、摔叉、跪搓、小快槍、肘棒子、槍下場”等十餘個京劇程式化動作。而背景介紹,在屏幕下方滾動的形式也符合觀看慣性。
大的知識點,比如京白韻白的區別、扇子功的動作拆解、槍花怎麼耍,則由嘉賓和特邀名家講解,深入淺出有情有鏡。王蓉蓉以《望江亭》的譚記兒為例,説明身份不同對唸白的影響。她假扮漁婦用京白,做學士夫人時用韻白,都是從人物出發。
《青春京劇社》的小表演,作為調劑手段消解了課堂枯燥,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學戲”。楊迪是笑點擔當,自帶《鍘美案》BGM;海陸是動作大神,各種高難度程式都有模有樣;大鎖是理論學霸,每到知識點就做足準備;張國立總領全社,資深票友閒來一句常引滿堂彩,更讓“京劇社”有了團隊感。
儘管有時名家們對社員“一臉嫌棄”,但還是敗給了傳播京劇的欣慰。就像奚中路先生説的“(人們)對於京劇的瞭解太少了,讓人們愛戲也不容易。”社員恰好作為身先士卒的樣本,給熒幕前的觀眾打了氣。對於京劇,偶有所學皆是進益。倘使學得不像話,也為傳統進了一份孺慕之心。
嘉賓們的小故事,既有梨園軼事也有自身經歷,名家的藝術生涯更為立體。文藝兒童王珮瑜,幼年去到蔣文美老師家中,瞬間感知到京劇的“水有多深”,敬畏之心立起;張國立透露拍《鐵齒銅牙紀曉嵐》時,王剛喜歡唱旦角,畫面太美我不敢想;奚中路解釋武生中的儒將,本事很大卻從不請纓。
京劇破壁,超強代入
楊迪問瑜老闆:“聽到(唱戲)難聽的會走嗎?”瑜老闆笑答:“不會,看笑話嘛很開心。”亦莊亦諧的氛圍中,《青春京劇社》更多地抓住了年輕人的審美情趣和接受心理,以現代視角切入傳統藝術,為國粹破壁圈粉助力。
為京劇人物進行職業規劃,是價值傳遞與時代新解的雙贏。一方面,觀眾理解了諸葛亮、阿慶嫂、楊排風、武松等人物的形象個性與普世價值;另一方面,現代職業的設想消除了觀眾和經典角色的隔閡。諸葛亮是創客,阿慶嫂賣涼茶,楊排風當主播,武松成拳王,趙雲變愛豆,腦洞大開爆梗無數。
鮮明而當下的主題則串聯起各色鮮活的戲劇人物。“大女主”有阿慶嫂、鐵鏡公主、樊梨花、梁紅玉、花木蘭、穆桂英;“逆襲王”有薛平貴、楊排風;“偶像派”有趙雲、武松、關羽。
新潮的視角更還原出臉譜背後最真實的人性。張國立把楊排風看成“反對家暴代言人”;海陸為薛平貴想好書名《宰相女兒愛上了我》、《野菜的三百種做法》;大家集體討論鐵鏡公主的婚姻智慧,並指出趙雲和武松才華背後的努力與堅持。
京劇有歷史,但它並不老。京劇很悠久,但也很年輕。《青春京劇社》在帶領觀眾遨遊京劇世界時,傾注了為京劇打call的責任和消除刻板偏見的決心。**有些京劇人物的思想,比我們還前衞。**有些故事的內涵,至今未過時。
更具延展性的是,《青春京劇社》用表演的創意融合,為京劇摸索出更多元的表現形式。《坐宮》是現代舞與京劇的結合,《獅子樓》則用説唱引入劇情,《武家坡》用沙畫呼應人物矛盾。所謂“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京劇也要“敢於換裝”。
應該説,“京劇社”最大的功勞是把京劇“生活化了”。用唸白去買沙縣小吃,打背弓來説人小報告,耍扇子功來約會,上馬趟子加入早高峯大軍。在亦文亦白,亦古亦今的對比中,社員和觀眾一起品味“人生如戲”。滄海桑田,只匆匆一折功夫。人情冷暖,逃不出一本戲譜。
更難能可貴的是,《青春京劇社》將實力名角與梨園新鋭“新老結合”,讓觀眾看到了京劇代際傳遞的薪火。莊化宇、崔戎雨等京劇後輩不僅未來可期,也可成為年輕戲迷眼中的顏值擔當。
街舞、音樂劇、體育,近年來綜藝與垂直主題的結合頻創佳績。讓一羣盤正條順的年輕從業者,為自己的行當代言,本身就是年輕化的力證。而比外在顏值更重要的,是節目有沒有一顆傳承之心。
我們既然曾經擁有,我的愛就不想停頓。既然有過京劇最美的樣子,那何不用一聲“咿呀”叫醒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