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粉牛”:從為愛發電到用愛賺錢_風聞
记者站-记者站官方账号-国内知名媒体人社群平台2019-12-28 12:41
作者|韓小黃 來源|藍媒匯
比春運火車票還要難搶的,是追星女孩通向愛豆演唱會的那張入場券。而隨着這種“一票難求”的情況愈演愈烈,越來越多的追星女孩從黃牛的對立面,轉身與之站在了同一條戰線。
粉牛,應運而生。
入會先交999,邊追星邊賺錢
“全網演出項目一手代理價格。”
“項目齊全,德雲社及林俊杰周杰倫等熱門項目前排資源豐富。”
“粉絲/學生/自由職業者、想賺錢、有部分閒暇時間即可,零基礎起步毫無壓力。”
被這樣的宣傳話術吸引,“德雲女孩”琳琳被同為粉絲的票務代理招為下線,走上了邊追星邊倒票的兼職生涯。
“專場的票實在是太難搶了,也是沒有辦法。”琳琳向藍媒匯講述她變身“粉牛”的初衷,今年上半年入坑德雲社以後,大四在校生琳琳開始頻繁追某相聲演員的線下專場演出,但隨着演員的熱度不斷攀升,一手票源越來越難搶,“大麥上的票基本秒空,根本搶不到,只能向黃牛低頭。”
但黃牛手中的“天價”讓琳琳望而卻步。
藍媒匯從黃牛處瞭解到,目前國內演出市場中,德雲社的相聲專場已經成為了國內演出市場的熱門之一,部分演員的專場門票甚至超過了一二線明星的演唱會價格。“5月張雲雷天津那場基本一萬塊錢一張,孟鶴堂稍低一些,但前排小號也能叫到一萬以上,其它演員前排小號也能賣到三五千了。”黃牛虎哥告訴藍媒匯。
如此天價本該勸退像琳琳這樣的學生黨,粉絲們也曾自發抵制黃牛,試圖讓票價迴歸理性。但二級市場似乎沒有想象那般受控,只要市場需求始終攀升,就難以通過自覺抵制的行為控制黃牛票價高漲。
最終琳琳選擇向“市場”低頭,花費999元獲得了該票務的“小學徒”資格,“其實就是黃牛,你也可以叫粉牛,粉絲做黃牛,賺的還是粉絲的錢。”琳琳承認,“粉絲最懂粉絲,也最懂飯圈市場,離客户最近,除非價格太高,基本不愁出票。”
正如該票務代理宣傳的那樣,熱門演出的前排票源、零散時間就能經營、適合在校大學生和粉絲羣體,票源和利益的雙重誘惑之下,越來越多的粉絲被“招安”,成為了“粉牛”一員。
分層代理,黃牛票價值鏈的延伸
從黃牛到粉牛,模式的更迭一方面意味着分層代理能夠獲得更多利潤,另一方面,黃牛產業價值鏈的無限延伸也意味着二級票務市場的溢價空間始終存在。
但一個問題在於,處於黃牛產業鏈最下游的粉牛,真的能如代理商所説輕鬆月入1萬元嗎?
“賺不了幾個錢,因為收到的票就是加過價的。”琳琳告訴藍媒匯,“説白了,這種層層分銷的方式對於‘上家’來説一方面能收取不低的入門費,另一方面也保證了銷路,‘小學徒’基本都是衝着票源去的,能高價轉出去自己賺錢的可能性太小了。”
為此,藍媒匯也主動諮詢了另一家同類代理,對方表示“入會”僅需300元,“看情況月入幾百到上萬的情況都有。”
“其實就是不同的黃牛在招代理,入門費從幾百到幾千都有,看這個黃牛本身的票源實力怎麼樣了,能夠有‘頂流’或者‘前排小號’穩定資源的肯定要貴一些。當然也不排除有假票騙代理費的情況。”熟悉粉牛操作模式的可樂向藍媒匯坦言,粉牛市場和黃牛一樣魚龍混雜。
“大粉為了自己追星騙其他粉絲的情況多得是,我們圈就有。”可樂是偶像明星易烊千璽的粉絲,“前幾天的演唱會就出了站姐用假票騙自己粉絲的事情,挺丟人的。”
相聲圈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之前的鋼絲節,就有一個站姐用假票賺了幾十萬。”琳琳告訴藍媒匯,“大粉在這方面有優勢,很多後援會團票會嚴格限制超話等級、購買記錄等標準,所以一些老粉、大粉即便是沒有去看專場的計劃,也會參與團票,收到票以後高價賣出去是常態。”
終究是有利可圖。
巨大的利益誘惑面前,粉絲也不甘於單純地“為愛發電”,主動薅起了偶像的“羊毛”,“**誰也不會和錢過不去,**大不了從偶像身上賺來的錢,再花到偶像身上就是了,畢竟大部分粉牛也賺不了幾個錢,真能月入過萬、甚至自己買房買車的只活在傳説裏。大部分都被上級制約住了。”
而當被問及是否願意主動承認 “粉牛”身份的時候,可樂和琳琳都表現出拒絕。“如果把某一明星的粉絲比喻成一家人,粉牛就是在賺自己家人的錢,從情感上很難讓人接受。”
這也就是為什麼粉牛比黃牛遭受了更大的“罵名”。
一張黃牛票,幾人瓜分?
歸根結底,還是票務市場的源頭出現了問題。
藍媒匯在此前針對演出市場黃牛票的多次調查中,均證實了這樣一個結論:從國內到國外,一場演出的門票來源包括了藝人經紀公司、演出主辦方、贊助商、媒體、票務網站等多項利益相關方。
而這其中又以主辦方和藝人經紀公司的話語權和議價權最大,國內某演唱會主辦方負責人向藍媒匯透露:“二級市場,也就是黃牛票,對於主辦方來説太重要了,**有的時候二級的票房收入比一級的還要高,**尤其是那些開票少,但是又非常熱門的IP。”
“所以好的位置主辦方自己都會留下,其次會分出一部分媒體票和公關票留給藝人團隊和其它相關方。”一位演出主辦方負責人這樣告訴藍媒匯,“其中藝人方很多時候會選擇把票包給粉絲後援會,後援會再選擇給粉絲開設團票或其它售賣方式以維持經營。”
韓小黃,公眾號:AI藍媒匯黃牛,一張演出票的攻防戰
總結下來,一場演出的“留票”順序依次為:藝人、主辦方→公關、媒體、頭部黃牛→粉絲後援會→售票窗口、大麥貓眼等票務平台公開售賣。
也就是説,所謂的“一級平台”已經沒有了優先選擇權,很多二級市場的票源在“頭部黃牛”的環節已經被分發出去,所以才會出現二級比一級“拿票早”、“位置好”的情況發生。
藍媒匯在此前的調查中發現,某藝人的live秀後援會團票時間早於大麥正式開票時間,且團票數量涵蓋了VIP總數的近三分之二。“所以,想要靠自己在大麥上搶到好位置的票,幾乎是不可能實現的。”
“演出場館一共1700多個座位,票面分為299-1299七個檔位,後援會只開1299的團票,一共264張,再刨除主辦方留票,光VIP區大麥就不剩幾張票了。”粉絲直言,“並且大麥不支持選座,後援會可以按照付款順序選擇位置,除了部分‘極品’位置之外,比隨機選到的要好得多。”
韓小黃,公眾號:AI藍媒匯黃牛,一張演出票的攻防戰
一位業內人士向藍媒匯透露,“一級代理其實很卑微,什麼時候開票、開什麼位置的票,甚至是開多少票,都要聽主辦方的,幾乎沒什麼話語權。”這種説法,得到了上述主辦方負責人的證實,“之所以選擇這類一級平台售票,更多還是看重其背後的平台綜合能力,比如現場服務能力,演出現場其實一個大型的安保現場。”
而即便是僅剩的這點份額,也在被頭部幾家一級平台瓜分,“國內幾家一級平台競爭也很激烈,有時還需要通過競價來獲得代理資格。”上述主辦方負責人也承認,票務平台實際上在整個演出市場上話語權並不高。
“有的時候因為自己搶不到票太生氣了,就會去微博上罵一罵大麥,説實話我也不確定和他們有沒有關係,只是發泄而已。”可樂直言,黃牛市場亂象叢生,終究需要一個“背鍋俠”來承接粉絲的怨氣,“既然黃牛都把鍋推向他們,粉牛和普通粉絲也就順理成章地接受了這樣的説法。”
畢竟,無論是粉絲還是主辦方、黃牛,甚至是偶像自己,都深知在演出市場的產業鏈中,單純地“為愛發電”越來越少,“利用愛發電”的可能性在被整個演出市場不斷挖掘。
(文中琳琳、可樂、虎哥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