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與興趣_風聞

寫了一篇《聰明人的煩惱》（ 聰明人的煩惱 評論 8 生活），想説明興趣廣泛對於孩子成長和入行的重要，而這是中國教育的大問題。看來沒有引起多少興趣。可能很大的一個問題是：如何才能引起學習的興趣？

不知道有多少家長在為孩子對學習缺乏興趣而焦心。“不談成績，母慈子孝；一談學習，雞飛狗跳。”這正在成為很多家庭的常態。更多家長在怒氣衝衝地質問孩子：為什麼你就不能對學習長點興趣？我花那麼多錢都白培養你了！

這裏有兩個問題：

1、 什麼是學習

2、 什麼是興趣

對於很多家長來説，學習就是學校裏教的東西，更具體點，就是高考（或者初升高、小升初、幼升小）要考的東西。再往遠一點説，大學本科或者研究生的課堂學習也算，但這就撐死了。這是很狹隘的。這樣純功利的想法一定把有趣的事情也弄得興趣索然了。

學習的目的是獲取知識和技能，有的可以用來謀生，有的則用來修身養性。就是吃喝玩樂，也是要有點學問才能多點趣味的。這也是學習，只是缺乏功利的學習。因此，學習遠不止學校裏教的東西。真正成功的人很少是靠學校學到的，師傅領進門當然很好，師傅指點門在哪裏，這可能更加符合常態，剩下的要靠自己學習、領悟。名校也好，文憑也好，這只是“學習人生”的開始，關鍵不是那張文憑，或者名校的光輝，而是學習的習慣、方法和探測未知的信心、能力。常有人説，在xx名校的那幾年是一生的最好時光，那是很悲哀的，那就是説，他/她實際上還一事無成，就在走下坡路了，這怎麼可能是成功的人生呢？

學校教育提供基本知識和學習方法、研究方法，但要成事還靠以後的發揚光大，尤其是勤於、善於和習於思考。做到這些，學校所學專業與所從事的工作之間的差別都不重要。毛澤東若論教育，可能算是文史專業，但他依靠自己的鑽研和思考，成為傑出的社會學家和軍事家。華羅庚也沒有接受過正規數學教育，但成為中國最有成就的數學家之一。趙元任則是學數學和物理的，結果成就在語言和音樂。

對學習最糟糕的認知是侷限於只包括高考（或者其他什麼考）要考的東西。眼下對奧數的爭議又開始了，甚至出現“學唱歌行，學畫畫行，學奧數不行”的段子。奧數作為個人興趣，當然是好事。壞就壞在現在作為考校的差異化加分。特殊才能的加分本來也不是壞事，但凡事一旦參合到考校的軍備競賽中，就變了味了。

學奧數應該容許，就和學唱歌、跳舞、鋼琴、書法、繪畫、擊劍、游泳、體操、網球一樣。孩子有興趣，學習多多益善，技不壓身。但本來沒有興趣，因為有考校加分的空子可鑽，弄得天怒人怨，這就不好了。

事實上，在有關奧數的爭論中，很少有人提及孩子的興趣。這是中國教育的最大誤區：徹底無視孩子的興趣。這是很害人的，孩子越聰明，越有潛力，無視興趣的拔苗助長越有害。

興趣是內生的。興趣只能喚醒，不能培養。所以有人興趣一經喚醒，就一發不可收拾；有人就怎麼威脅利誘，就是對“指定科目”沒有興趣。孩子生來具有好奇心，這是興趣的基礎。要是把好奇心都弄沒了，那興趣就蕩然無存了。相信大部分家長對孩子的好奇心還是有耐心的，問題是時不時來一句“你怎麼數學語文沒有那麼多問題，盡問這些沒用的？好好讀你的書去！”那好奇心消亡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數學語文為什麼難以成為興趣？不是數學語文本身無趣，而是這是“要我學”，心理上的牴觸是自然的。鴨子都喜歡覓食，但填鴨可不是愉悦的過程。要鴨子愉快地接受填食，這是很難的。

但興趣是成功之母。人各有才，有些人沒有興趣的事情也能做得很好，但真正成功的人幾乎沒有是在做自己不感興趣甚至憎恨的事情的。工作狂與旁人的差異在於：工作就是他/她的興趣，就是樂趣所在；工作上的成就比吃喝玩樂、沙灘烤肉更有愉悦。

這倒不是説每一個人都應該成為工作狂，但一輩子從事自己不喜歡的工作，這帶來的精神創傷可能是家長始料不及的。這不僅在於中國文化裏有把學習當作苦難行軍的傳統，“頭懸樑、錐刺股”是很難激發樂趣感的。更糟糕的是，家長門會情不自禁地為孩子規劃成功的道路，全然不顧孩子的選擇。“頭懸樑、錐刺股”後得到家長和孩子共同認可的成功，這還算好的，要是孩子對家長規劃的道路始終難以認同（儘管不得不接受），這可能帶來嚴重後果。

據説中國職場上焦慮感很重。相信原因多種多樣，但對自己的工作勝任沒問題、就是提不起熱情、純粹看在工資的份上在熬着，由此帶來的煩躁和焦慮相信不在少數。苦難行軍途中，不斷受到鼓勵，“熬過這段就好了”。但現在好像熬出來了，反而有陷入終身苦難行軍的危險，一眼就看穿被迫踉蹌前行的煎熬人生，總想着跳出去，但陷入已久又缺乏決心跳，這種糾結才是焦慮的原因。是不是應該想想，如何不陷入這樣痛苦的人生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