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之光：以退歐的名義來搞黨爭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殷之光】
1月15日，特麗莎·梅的退歐草案在下議院表決中，毫無懸念地被推翻了。此時，距離最初規定的正式退歐時間2019年3月29日僅剩70余天。人們沒想到的是，這次投票竟然創造了歷史。梅政府的退歐草案以230票（432:202）的巨大差距被否決。在這432張否決票中，有118張來自特里莎·梅的保守黨內部。BBC稱，這創造了“在任政府歷史上最大的政治失敗”。
在投票結果出來後的質詢會上，工黨領導人科爾賓對梅政府提出不信任案。英國時間1月16日晚7點，下議院將會對科爾賓的議案進行投票，並最終決定梅政府的未來。
不信任案投票現場（視頻截圖）
由於在先前的不信任案投票中，特麗莎·梅用“不再參加2022年大選”的保證，換取了保守黨內部的支持，並以微弱優勢保住了首相的位置。因此，這次不信任投票也將決定梅本人的政治未來。
不過，北愛爾蘭民主統一黨（DUP）很快表示，將會繼續保持與保守黨的執政聯盟，因此，科爾賓的不信任案投票最終沒有成功。
從2016年6月24日英國公投結果支持退歐開始，這場漫長卻無結果的政治纏鬥已經繼續30個月多了。歐盟方面，2018年12月10日的歐盟法院裁決已經將是否退歐的最終決定權交給了英國。也就是説，如果英國議會同意，英國可以單方面終止退歐。
在1月15日的退歐草案投票結果出來之後，歐盟議會主席唐納德·圖斯克（Donald Tusk）暗示，英國應該選擇留在歐盟。他在推特上發文説“如果這個草案不可能通過，也沒人想要裸退（no deal），那麼誰會最終鼓起勇氣説出唯一的那個積極解決方案呢？”
歐盟委員會主席讓·克勞德·容克（Jean-Claude Juncker）也在表決結果出來後很快表示，英國應該儘快表明她的態度。“時日無多了”，容克強調。
而對英國來説，這場圍繞退歐而展開的政治鬥爭似乎早已與是否留在歐盟無關。隨着2016年公投結果支持退歐開始，英國的政黨政治就開始進入洗牌。公投結果宣佈當天，時任首相、保守黨黨魁卡梅倫宣佈下台。在先前公投選戰中幾乎默默無聞的特麗莎·梅接任保守黨黨魁與首相職務。
梅在不信任投票後，鬆了口氣（視頻截圖）
這一不尋常的任命多少已經能反映保守黨內部的分裂局面。一方面，是諸如鮑里斯·約翰遜和邁克爾·戈夫等 “投退歐”（Vote Leave）運動中的積極分子。另一方面，是卡梅倫等留歐派保守黨人士。隨後組成的梅內閣也是這種巨大的黨內分裂局面下形成的臨時平衡。
在這種內部分裂的局面下，原本支持留歐的特麗莎·梅在臨危受命之後始終堅持，“要尊重英國人民的選擇”，“英國人民投了什麼結果，我們就要實現這個結果”。這種強硬的態度，與其説是她個人政治魅力的表現，不如認為是赤膊上陣時不得已表現出的“血勇”。
2016年英國開始退歐進程之後，面臨黨內分裂的不僅僅是保守黨一家。科爾賓領導的工黨也在當年8月份出現了第一次公開的黨內分裂。
一些對科爾賓不滿的工黨成員，以科爾賓對“留歐”態度積極為由，對他的黨魁地位提出挑戰。雖然最後投票的結果是科爾賓以巨大的優勢再次勝出，這種潛藏在工黨內部的反對力量仍舊揮之不去。
在黨爭面前，針對退歐與否的立場是一個隨時可以調整的政治策略問題。而黨內領導權則始終是各派爭奪的核心。隨着昨晚退歐草案被否決，一些工黨議員再次公開表示要進行第二次公投，並以此來威脅如果科爾賓不支持第二次公投的話，那麼將會再次面臨領導權挑戰。
梅脱險後發表簡短講話，科爾賓表情凝重（視頻截圖）
這場退歐的大戲令越來越多的英國人認識到，儘管在公開場合，無論是支持退歐還是支持留歐的政客們，都會將“人民”放在嘴上。但是實際結果表明，真正左右退歐進程的卻始終是黨派、甚至是黨內小團體的私利。這種無休止的黨爭與派系鬥爭甚至不惜以將英國拖向硬脱歐為代價。
這也助長了民眾中間對未來不確定與對社會現狀失望的情感。在退歐公投與工黨2016年領導人選舉時被激起的政治熱情被這種無休止的黨爭消磨殆盡。就在1月15日推特直播英國議會投票的聊天室裏，一些網民甚至直言不諱地調侃這種議會辯論為“愚蠢的治國方法”。
15日的議會投票結束之後，英鎊有小幅上漲。這主要是因為市場先期普遍預測到了這次投票的結果。而從長期來看，英國退歐未來的不確定性則為整個英國經濟蒙上了一層巨大陰影。
就在一週前，生產捷豹與路虎的英國汽車製造商JLR宣佈要在英國裁減4500個工作崗位。在此之前，JLR已經於去年裁員1500人。JLR將這次裁員主要歸咎於退歐所帶來的危機以及它在中國市場的失敗。
依照目前的情況看來，最有可能的結果是梅政府將英國最終退歐的時間延後，繼續與歐盟進行談判。雖然英國以談判方式從歐盟獲取更好協議的可能性極低，但是，通過儘可能地將時間延遲到2019年下半年甚至是2020年初，保守黨可以換取更多時間，尋找合適接班人，並準備迎接2020年的大選。媒體所擔憂的“硬退歐”應當不可能發生。
但即便如此，由退歐所帶來的擾動也很有可能將英國經濟從一個衰退帶向新的衰退。在兩年多以前，許多支持退歐的民眾們喊出了“相信英國”的口號。不知時至今日，他們的信任會將何處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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