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帆:英法陷入困境,得的是同一種病?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孔帆】
這邊廂,法國總統馬克龍為了國家的未來,開啓了長達三個月的“全國大辯論”,雖然開局不錯,但是否有“療效”,誰也説不好;那邊廂,英國梅首相先是脱歐協議遭國會以230票之差嚴正否決,隨後她雖然挫敗了工黨領袖科爾賓強迫舉行大選的企圖,但英國脱歐的前景更加迷離。

英國議會下院投票否決“脱歐”協議(圖片來源:新華社)
英法兩國,一地雞毛。
在我們的印象中,英國似乎一直是一個理智的國家,它更關心眼下實際問題,而不是虛無縹緲的願景。與法國等國家浮誇論調相比,英國的政治語言是直白的,它對左右兩翼的極權不屑一顧,對歐洲一體化的偉大目標也嗤之以鼻。
上世紀30年代,英國頂住了席捲歐洲的極端意識形態,捍衞了自由主義。今天的英國為什麼會走向“極端”?
也許,這種“極端”的出現,來自於社會的分裂和階層的對立。
我們來看一下,英國擁有歐洲最大的全球化城市倫敦,但落後的城鎮和與經濟絕緣的地區也有很多;英國擁有世界超一流的大學,但英國國民的識字率和計算能力也是西歐大國中最差的;英國擁有獲利豐厚的全球金融業,但其他經濟部門的表現差強人意,依賴於低薪、低生產率的勞動力,而不是能夠提高生產率的資本投資;階級體系依然存在,還有那些包含多個構成國的“聯合王國”項目,一直處於不穩定狀態。
就購買力而言,英國各地區之間的不平等是整個歐洲最嚴重的。西倫敦的實際人均GDP是歐盟平均水平的6倍多,然而,英國最貧困地區的實際人均GDP與葡萄牙和西班牙最貧困的地區相當。
從這個角度來看,英國陷入“脱歐”僵局也許就容易理解了。民眾對國家現狀不滿,就一人一票脱離了歐盟;國家陷入困境,精英們慌了,又開始出來阻撓。
法國的“黃馬甲運動”,根本原因與英國“脱歐”一樣,也是因為法國社會徹底分裂成兩個階級,一個是財富越來越積聚的壟斷資本階層,另一個是廣大的受僱者(包括藍領和白領)。同時,“黃背心”運動的抗議方式讓這個分裂更加明顯:
被訪者中52%反對,46%支持這一運動,但是有72%的被訪者承認同意運動的主張。調查機構注意到面對這一社會運動“法國人明顯的分為兩派”,支持者大部分是鄉村和貧困人口,反對者大多數收入較高,是高等教育畢業生或是住在巴黎周邊的居民。
與英國相似,巴黎、里昂、波爾多等中心城市,集中了法國一半左右的國民生產總值,服務業和新興產業相對發達,對法國其他地區的年輕人產生了虹吸效應。相反,由於經濟全球化帶來的產業空心化等問題,傳統工農業部門的就業崗位不斷縮減,三四線城市、農村地區沒有或者缺乏基礎性條件向新興產業轉型,使得這些地區深受經濟全球化和法國經濟衰退之苦、逐漸走向凋敝。
巴黎和里昂等中心城市的公共交通系統發達,為居民出行提供了良好的基礎設施。但是,廣大三四線城市和農村地區居民出行更多依靠汽車,因而對增加燃油税的敏感度更高。據法國“研究、諮詢與戰略計劃網站與調查機構”(ELABE)的調查,在巴黎開展“黃馬甲”運動的抗議者,有近30%來自鄉村地區,14%左右來自除巴黎之外的城市,僅有12%來自巴黎地區。這是“黃馬甲”運動的區域性基礎,也是馬克龍需要解決問題的關鍵所在。
所以,馬克龍到鄉村與鎮長、村長們對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雖然結果還未可知。
再回到英國。由於前面提到的國家內部的對立,英國退歐導致“爛攤子”在所避免。英國人民已經迷失了方向。英國脱歐首席談判代表維霍夫斯達(Guy Verhofstadt)在推特上發文説:“英國議會説出了他們不想要什麼”。“現在需要弄清楚的是,英國議員到底想要什麼?”其實,全世界都很迷惑:英國人究竟想要什麼?

英國脱歐首席談判代表維霍夫斯達(Guy Verhofstadt)在推特上發文説:“英國議會説出了他們不想要什麼”。“現在需要弄清楚的是,英國議員到底想要什麼?”(推特截圖)
國家內部的對立和分裂,讓英國的未來無法預測。這些矛盾最終怎麼解決?會把國家帶向何方?都不好説,期望英國的混亂很快就會結束是輕率的,英國的歐洲盟友,應該做好最壞的打算。
法國經濟學家皮凱蒂在《21世紀資本論》中用大量的數據有力地論證了:近幾十年來,發達國家財富不平等現象呈擴大趨勢,很快會變得更加嚴重。這在英法兩國,都得到印證。
我們還看到,在英法兩國的僵局中,很多政客的表現的令人不堪,在國家危機面前,不少政客表現出的不是為國出力、共度時艱,而是隔岸觀火、從中漁利,謀求個人的政治資本。其實,這也是社會分裂的一部分。他們以為“亂世出英雄”,但最終會遭到民眾唾棄。
英國無論是“軟脱盟”(繼續留在內部市場),還是進行第二次公投,都不會是好的的結局,爭議和陣營思維將繼續存在,社會內部的分裂將更加明顯。
同樣,法國的“大辯論”,如果最終不能解決社會階層的對立,“黃馬甲運動”將還會繼續。

法國總統正式啓動全國辯論以凝聚改革共識(圖片來源: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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