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建|中美建交四十年，赴美旅遊真要變天？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吳建】

2019年是中美建交40週年，雙方首腦剛在1月1日互致賀信，美國國務院沒過兩天便發佈了針對中國的新一輪旅遊警告，預警層級為“第二級”（美國國務院的國外旅遊安全等級採用四級制度）。

貿易摩擦的陰雲仍在，美國又在此時發佈旅遊警告，着實讓人覺得尷尬。

正如習近平主席在賀信中所説的那樣，中美建交不僅結束了兩國之間的長期對峙，還對兩國之間的經濟、文化、科技、貿易等方面產生了巨大而又深遠的影響。這一點在旅遊業有着清晰的表現。

40年前（1978年12月26日），中國首批赴美留學生僅有52人；40年後（2017年），中國在美高校留學生人數已經超過35萬。

1978年12月26日，中國首批52人赴美留學到達美國。（圖片來源：中國經營報）

十餘年前（2008年6月17日），中國遊客赴美旅遊首發團不過250人左右；十餘年後（2017年），中國遊客前往美國旅遊人數將近300萬。

這些數據的背後是中美關係的縮影，也透露出國人對於美國的認知。

2008年6月19日，中國公民赴美旅遊首發團的遊客與美國旅遊國際公司的董事主席兼CEO漢努瑤（中）在華盛頓國會山合影。（圖片來源：中國網）

在中美建交初期（上世紀80～90年代），許多60後前往美國讀書、淘金。但由於高昂的出國成本、較低的美國簽證通過率等原因，絕大多數國人都沒去過美國。對於這個大洋彼岸的國度，中國人主要是通過報紙、雜誌、影視劇等方式進行了解。

1993年，《北京人在紐約》橫空出世，在全國範圍內掀起一陣觀劇熱潮。這部電視劇，除了歌曲、台詞流傳一時，也讓國人頓生感觸：美國不僅是天堂，也有可能是地獄。即便如此，前往美國的國人還是前赴後繼。小靈通之父吳鷹、搜狐掌門人張朝陽、真格基金創始人徐小平、西湖大學校長施一公、百度創始人李彥宏、人人網創始人陳一舟、陽光媒體集團主席楊瀾等諸多名人，無不是在赴美歸來後開創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2008年，中國人多了一個瞭解美國的途徑——以旅遊團的形式前往。今天的中國遊客很難想象，十幾年前組團前往美國只能以商務考察等名義，而且簽證通過率不高。為此，中國國家旅遊局、公安部、外交部與美國商務部、國土安全部之間進行了多輪磋商。2007年12月11日，中國國家旅遊局局長邵琪偉與美國商務部部長古鐵雷斯在北京正式簽署《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與美利堅合眾國政府關於便利中國旅遊團隊赴美利堅合眾國旅遊的諒解備忘錄》，美國成為中國公民組團出境旅遊目的地國家。接着，從2008年6月17日起，中國公民可通過團隊形式赴美旅遊。

2007年12月11日，中美合作簽字儀式（圖片來源：新華社）

美國向中國旅遊團開放市場之後，中國赴美遊客人數增長神速：2008年還不到50萬，2010年至2013年超過100萬，2014年至2016年則增長到200多萬。十年之內，中國遊客赴美人數足足增加了將近四倍。

簡單分析一下，中國遊客赴美旅遊人數之所以十年之內實現三級跳，是由諸多因素共同推動的。

首先，跟美國相關旅遊企業與政府部門的重視有關。2008年經濟危機之後，前往美國旅遊的人數減少了4000萬。美國政府意識到旅遊業對經濟發展的重要性，於2010年成立了國家旅遊局。美國旅遊業的對華宣傳與推廣活動，2010年之前主要由私營部門等進行，比如美國旅遊同業代表團、美國南方旅遊聯盟等；美國國家旅遊局成立之後則由政府部門統一進行，比如美國旅遊推廣局，2012年通過市場代表進入中國，之後在北京、上海、廣州、成都設有辦公室。美國前總統奧巴馬在2016年4月6日也表示：旅遊業是美國十分重要的一個產業，美國政府現在對該產業大力支持。

同時，美國對華十年多次簽證利好政策的實施起到了促進作用。2014年11月12日，奧巴馬在北京參加APEC會議期間宣佈：美國與中國相互延長短期商務簽證、旅遊簽證、學生及交流訪問學者簽證有效期。在這之前，由於擔心非法移民等問題，美國對華簽證審核嚴格，中國赴美訪客的簽證不僅發放率低，等待時間也比較長。根據這次政策調整，符合美國B類非移民簽證的中國申請人可獲得有效期最長10年的多次入境簽證，中國遊客赴美旅遊的“瓶頸”得以突破，簽證程序變得相對快捷。

當然了，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國民可支配收入不斷提高促使中國出境遊市場不斷壯大。以2003年為例，中國赴美遊客人數不過11.5萬左右，今天看來微不足道。可就在同一年，中國成為亞洲第一旅遊客源國，出境遊人數位居世界第九名。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中國當時雖然還是一個製造業大國，但隨着經濟持續穩定發展，中國很快就會變成一個消費大國。擁有龐大人口的中國，一旦成為消費大國，便會給世界各國帶來各種機遇。可以説，中國遊客沒有讓美國旅遊市場失望。中國遊客2013年在美國總消費達到98億美元，2015年在美國旅遊總支出則達到269億美元，2016年、2017年更是連續兩年位居美國消費能力榜首（超過美國第三大和第四大客源市場的消費總和）。

2010-2017年中國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數據來源：國家統計局，智研諮詢整理）

除此之外，中國遊客赴美旅遊人數的不斷增長，還離不開中美之間不斷增加的航班、逐步下降的機票價格、中文接待的不斷改善，等等。

不過，隨着2017年中國遊客赴美旅遊人數的大幅度下跌，筆者認為近兩年中國遊客赴美旅遊人數也會隨之發生變化，應該在200萬左右徘徊。為什麼這麼説呢？

第一，跟美國簽證政策收緊有關，美國簽證是中國遊客赴美旅遊的一大障礙。中國遊客辦理赴美旅遊簽證，感覺一直不是很好。首先要準備很多材料。筆者在2016年7月份辦理美國簽證時，親眼目睹隊伍前面一位年輕女子和一對中年夫婦被當場拒籤。年輕女子用流利的英語與工作人員侃侃而談、中年夫婦用不熟練的英語向工作人員苦苦哀求，最終仍未能改變結果。筆者去辦美國簽證前還聽旅行社朋友説過一個極端的例子：一位年輕小夥子想去美國留學，誰知幾次面籤都沒通過，小夥子用流利的英語問工作人員為什麼，工作人員對他説英語這麼好就不用去美國留學了。並且，從2016年11月1日起，持有10年有效商務/旅遊的中國遊客，在入境美國前必須完成EVUS（簽證更新電子系統）登記，否則將不能許可進入美國。

第二，便是由貿易摩擦導致。特朗普自2017年1月20日正式成為美國第45任總統後，先後三次頒佈入境限制令，第三版入境限制令於2018年12月4日被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允許全面生效；對8個國家、10個機場直飛美國的非美國航公公司航班的乘客實施禁止攜帶筆記本電腦和其他大型電子設備；還在訪美者入境和離開美國時查驗其社交媒體賬號信息，如有敏感詞彙則會拒絕入境。這些舉措已經讓中國遊客感到不友好，美國針對中國的貿易保護主義傾向也日益凸顯。剛剛過去的2018年，美中貿易摩擦更是愈演愈烈，不僅導致中國遊客的美國簽證通過率降低，還減弱了中國遊客赴美旅遊的意願。筆者在美國從事導遊工作的一位朋友説，就在前段時間，停在中加州貝克斯菲(Bakersfield)市一處旅館大堂門口的華人巴士，凌晨被砸破兩塊玻璃，報警之後警察説知道了，但就是不出警。加州一些巴士從業者在傷心之餘，也預感中國遊客的減少是不可避免了，於是開始精簡巴士、另謀出路，有人甚至轉行做了優步司機。

圖片來源：加州全知道微信公眾號

更關鍵的還是心態的原因。中美建交40年後，國人對美國的認識從盲目崇拜到客觀許多。在大眾的認知中，儘管，美國有優質的教育資源、旅遊資源，但是，這也是一個貧富差距懸殊、帶有種族歧視的國度。

比如筆者在美國底特律轉機時，後面有一位女性團友因為帶着一雙兒女動作比較慢，便回過去照看一下。可能是來回走動引起了機場保安的關注，他不僅讓筆者原地站住，還不聽筆者的解釋。他先是問一家三口跟筆者是什麼關係？然後問筆者有沒有同行的家屬？當家屬趕來時，又問筆者帶了多少現金、有沒有銀行卡？而且問一個人時嚴厲禁止其他人講話。看着比筆者高出一頭、人高馬大、滿副武裝的保安，心中實在有些憤懣。類似的例子發生的多了，聽説的多了之後，遊客心中的美國幻想焉有不崩塌之理？

尤其是美國的基礎設施老化程度十分嚴重，這讓許多中國觀光客看了只想搖頭。據當地導遊介紹，美國基礎設施很多還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由於兩黨之爭與利益博弈等原因，基礎建設的審批程序非常麻煩。2017年，美國土木工程師協會對美國基礎設施的評分只有D+（A優秀、B佳、C尚可、D不佳、F不及格），而且指出今後10年光整修公路網絡就可能要花2萬億美元。特朗普讓美國基礎設施達到“首屈一指”水平的願望，基本落空。

前往紐約的隧道陳舊不堪，與市區林立的高樓形成鮮明的對比  作者供圖

而且，中國遊客出遊的選擇也越來越多，截止2018年3月，我國正式開展組團業務的出境旅遊目的地國家和地區共有129個，中國甚至在2016年便已成為南極的第二大旅遊客源地。對於美國來説，在現在的情況下要重獲中國遊客的青睞並非易事，畢竟“美國夢”恐怕已經不那麼引人入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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