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詩偉：“金特會”在即，“金日成之路”能否重現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沈詩偉】
“應越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阮富仲邀請，朝鮮勞動黨委員長、國務委員會委員長金正恩將對越南進行正式友好訪問。”
隨着越南外交部2月23日正式公佈相關消息，第二次“金特會”的大幕徐徐拉開。此時，距離朝鮮最高領導人首次訪問越南已經過去61年。去年12月3日，朝鮮駐越南大使館設宴紀念朝鮮前最高領導人金日成訪問越南60週年，展示了金日成歷史性訪越時的資料圖片。
金日成1958年在越南會見胡志明（圖/朝鮮中央電視台）
1958年11月28日至12月2日，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日成結束訪華後，率領朝鮮政府代表團經廣州搭乘中國領導人專機飛往河內，回訪正在號召全民抗美的胡志明。在六天密集的訪問行程中，當年越南著名的南定省紡織工廠、越南人民軍博物館和越南人民軍陸軍軍官學校等都位列其中。金日成還前往河內郊區，為越南烈士獻花。
六年後的1964年11月，朝鮮領導人金日成以“非正式”訪問名義再次前往越南，不僅遊覽了景色秀麗的廣寧省下龍灣，還在河內最大的湖泊“西湖”與越南領導人胡志明會談，包括交流對越南戰爭的看法。
彼時，關注這場遠隔重洋越南戰爭的不僅有“三八線”以北的平壤，“三八線”以南的漢城也在摩拳擦掌。
越戰初期的1961年11月，朴正熙以“韓國國家重建最高會議議長”的身份首次訪美，主動向美國總統肯尼迪提出韓國可以派軍到越南南方，幫助美軍和南越政府抵抗河內的進攻。朴正熙意圖在於通過參加越南戰爭強化美韓同盟，確保美軍繼續留守朝鮮半島。
韓國派兵赴南越作戰的歷史資料
從1964至1969年，韓國先後五次向派兵到南越作戰，包括韓國海軍陸戰隊第2師“青龍部隊”、陸軍首都師團“猛虎部隊”和陸軍第9步兵師“白馬部隊”。據統計，1965至1973年，先後有30多萬人次的韓軍前往越南，最大兵力一度保持在5萬人左右，成為越南戰場上數量僅次於美軍的外軍。
越南戰爭期間的韓國士兵
從1965年至1972年間，韓國從美國得到參戰特需實惠達10億2299萬美元。大批韓國企業如現代建設、韓進商事、三星等企業隨着軍隊在越南發了戰爭財，為日後發展成為財閥奠定了堅實基礎。
越戰期間流入韓國的軍需資金和貸款等，極大推動了朴正熙政府發展韓國重工業，建設連接首爾至釜山的京釜高速公路等重大項目。在2014年上映的韓國電影《國際市場》（Ode to My Father）中，男主人公為了賺取美元外匯而遠赴越南參戰的故事正是這段歷史的一個縮影。
然而，現實遠比電影來得更加殘酷。
韓國軍隊在越戰期間對越南平民的暴行如燒燬越南村寨、實行“三光”政策、捲入多起屠殺平民的事件等，極大損害了韓國聲譽。2017年英國媒體《獨立報》披露，越戰期間越南女性遭韓國軍隊或工人強暴後生下的孩子不僅自幼被父拋棄，成長過程中也飽受不公待遇。在越南語中，這些特殊時期誕生的越韓混血兒被蔑稱為“Lai Dai Han”，其中“Lai ”即為“雜種”，“Dai Han”則是“大韓”的諧音。
1998年，韓國總統金大中內訪問河內時，首次對韓國出兵越南期間“並非出於本意，卻對越南人民帶來的傷害”表示了非正式的致歉。2013年9月，韓國總統朴槿惠訪問越南期間，身着黑色外套向越南國父胡志明墓前鮮花，意在解開父親朴正熙前總統時代與越南的結怨。
韓國的參戰讓朝鮮迅速意識到美韓同盟和南方實戰能力將得到加強。
“朝鮮人民軍將向越南人民提供物質和精神的支援，如果他們提出請求，我們就毫不猶豫地向越南派遣人民軍。”1965年5月朝鮮最高人民會議第三屆四次會議的決議案將朝鮮派兵越南提上日程。
從美國智庫威爾遜國際研究中心（WWIC）的公開資料中可以發現，上世紀六十至七十年代，東亞地區的兩場戰爭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左右着不同國家的命運。
根據2011年美國智庫威爾遜國際研究中心（WWIC）公佈的越南人民軍隊（PAVN）資料顯示，越南中央軍事委員會1966年9月21日召開會議討論朝鮮空軍派兵越南的提議。主持召開此會議的“越南百戰英雄”武元甲將軍在“朝軍聽從越南軍指揮”的條件下，接受了朝方向越南派出被稱為“專家”的提議。
根據協議，朝鮮向越南派出空軍飛行員，不僅幫助北越培訓飛行員，還駕駛來自朝鮮空軍的米格系列戰鬥機，在越軍統一指揮下保衞河內、海防等重要城市，對抗美國空軍轟炸越南北部重要設施的“滾雷行動”。在戰爭中，一些朝鮮空軍飛行員長眠在越南的土地上。
“朝鮮人民軍飛行員們心中牢記領袖（金日成）關於把越南上空當作我們自己的上空，把首都河內當作平壤，把胡志明主席當作自己的領袖的囑託，像真正的革命軍隊那樣守住了越南的天空。”
在越南的朝鮮空軍烈士陵園
2001年11月6日，朝鮮中央人民廣播電台和平壤廣播電台播報的一則消息透露出朝鮮飛行員曾直接參加越南戰爭的信息。不過在此之前，一些隻言片語逐步讓外界瞭解到這段不為眾人所熟知的歷史。
2000年3月，時任朝鮮外務相白南舜訪問越南時，參訪了越戰陣亡朝軍公墓。同年4月，朝鮮領導人金正日通過旅居日本的“朝總聯”機關報《朝鮮新報》對外報道稱，1964年至1970年，朝鮮向越南派遣大約800名空軍和工兵專家，其中犧牲80餘人。
2002年9月，朝鮮在距河內東北60公里的地方建立了朝鮮人民軍英雄烈士陵園，長眠着1967年參加抗擊美國軍機空襲海防港犧牲的朝鮮空軍烈士李昌日和樸東俊等14人。2009年12月，參加過越戰的朝鮮空軍戰士及烈士家屬代表團到訪越南。據外媒報道，朝鮮國務委員會部長金昌善近期在越南北部北寧省和太原省考察的行程還路過了內江村。巧合的是，在內江村不遠，便是韓國三星公司投資建設的工廠。
從河內來看，似乎在朝鮮半島議題上，越南對主動參與亞太地區事務和國際事務有比較積極的熱情。
1992年，越南與韓國在雙方約定好不過多提及韓國參加越戰等歷史問題的情況下正式建交，大力吸引韓國投資。從新世紀初開始，朝鮮和越南逐步打破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雙邊關係的冷淡局面，高層互訪逐步提升朝越關係。
2000年1月，越南外交部常務副部長武寬訪問朝鮮。3月和8月，朝鮮外相白南舜和越南外長阮怡年分別訪問了對方國家。2001年7月，朝鮮最高人民會議常務委員會委員長金永南對越南進行正式友好訪問。2002年5月，越南國家主席陳德良對朝鮮進行正式友好訪問。
在2007年朝鮮半島局勢逐步好轉，10月初金正日和盧武鉉在平壤實現朝韓領導人會面的時代背景下，朝鮮和越南的關係也出現新突破。
2007年10月16日，越共中央總書記農德孟對朝鮮進行了歷史性訪問，成為自1957年越南共產黨領導人胡志明訪問朝鮮以來，越共總書記首次訪問朝鮮。朝鮮方面給予越南客人的極高禮遇，金正日親自前往機場迎接。越南通訊社曾報道稱，在機場送別越共中央總書記農德孟時，金正日“欣然接受”了回訪邀請，並表示謝意。作為對農德孟訪朝的積極回應，10月27日至30日，朝鮮總理金英日率領朝鮮代表團對越南進行了友好訪問。
朝鮮領導人金正恩訪問越南，第二次“金特會”進入倒計時，“金日成之路”的歷史能否重現？
本文系觀察者網獨家稿件，未經授權，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