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帆：面對中國統一立場？這題需要歐洲自己答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孔帆】
據最新消息，法國總統馬克龍將與德國總理默克爾等德方官員，及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一道，在3月26日與正在訪問歐洲的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就中歐關係舉行會談。
這種“組團”做法是前所未有的，可以説是馬克龍在外交上的一次“創新”。據説，馬克龍想給習近平“一個驚喜”。
不過，對於馬克龍而言，安排這樣的會面首先是給自己增添光彩。法國國內的大辯論剛剛結束，雖然黃馬甲仍在鬧事，但多少起到了緩和局勢的作用。馬克龍算是勉強過關，默克爾時代則正在漸漸落幕，此時邀請眾人在巴黎與中國國家主席會談，會不會讓這位法國總統有種“歐洲盟主”的感覺？
但法國國內外反對馬克龍的人，也完全可以有另一種解釋：如果他要代表歐盟向中方表達“共同立場”，不拉上默克爾和容克，就感覺底氣不足。
法國總統府表示，採取這一前所未有的形式，是因為要守衞多邊主義，應在歐盟層級舉行，而不僅僅在法國與中國之間討論。這看上去確實又把法國的身段放低了不少，似乎給了默克爾、容克很大的“面子”。
德國總理默克爾、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和法國總統馬克龍（從左到右）（新華社）
中歐如何“守衞多邊主義”
法方提出守衞多邊主義，顯然與當前特朗普的政策取向有關。歐洲與中國經濟規模龐大，無疑是對抗美國經濟單邊主義的主力軍。
但也要承認，歐洲特別是法德也有自己的顧慮。討論英國脱歐和歐中關係的歐盟峯會閉幕之後，法德領導人都在強調：市場準入的對等是歐中關係經貿領域的最大問題，歐盟要求與中國互惠對等。
法德依然是舉足輕重的大國，但在世界經濟中的地位畢竟不復當年，希望歐盟有協調、統一的行動，當然可以理解。
中方的回應也很到位。習主席表示“中法都是具有遠見和獨立自主精神的民族，都主張維護以聯合國憲章宗旨和原則為基礎的國際關係基本準則，在國際事務中奉行多邊主義，反對保護主義、單邊主義。”這段話顯然明確了中歐的大方向，既肯定了歐洲對於“美式霸權”獨立自主的可能前景，也相當於重申中國不會迫使歐洲放棄“獨立自主”，不會尋求“美式霸權”。
這裏面也許還有一個潛台詞：已經和中國展開多層次合作的中東歐國家，難道就不具有獨立自主精神嗎？法德等也應該尊重其他歐洲國家與中國現有的合作成果。
至於未來中歐怎麼談，歐洲各國有選擇的自由，中國並不干涉，只要大方向是在多邊主義、反對保護主義上就行。
法國關心的“監督境內外國投資機制”以及互相准入對方市場的對等性，歐盟委員會主席容克希望中國市場進一步向歐洲開放，這些具體的問題都是可以在今後談妥的。
德國是以出口為支柱的國家，默克爾反對在貿易上實施過於強硬的限制，承認中國確實在市場開放上取得了很大的進展。
所以説，即便馬克龍拉上默克爾和容克與習近平會談，也不能説明歐盟就是“團結一致”的。面對中國，歐盟以一個整體出現，這太難了。問題在於歐洲自身的整合程度不足，和中國還真沒多大關係。
歐洲“用一個聲音説話”有多少選項
然而，“用一個聲音説話”，説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歐盟第一個具體的行動可能是要通過一個新的工具，以確保歐盟與中國在授予公共合同方面遵從“互惠”的原則。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會帶來很大的影響，公共合同的金額巨大，有2.4萬億歐元之多，佔歐盟GDP的16％還多。其實這個計劃幾年前就提出來過，但根本無法操作。
現在，在法國和德國的推動下，歐盟委員會又提出了“互惠”的原則，但歐盟其他成員國是否能夠跟進，還是個問題，一些成員國很受中國投資吸引。既然單獨與中國談可以讓自己的國家獲益，又何必趟歐盟這灘渾水呢？
法國總統馬克龍在巴黎索邦大學發表演説，提出一系列重塑歐洲的建議主張。（新華社）
任何人想要説服歐盟28個所持政治理念和意識形態各不相同、且對華利益大小不一的成員國政府，都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歐盟貿易專員馬爾姆斯特倫（Cecilia Malmstrom）分析指出，在過去，歐盟往往與美國的意見保持一致，同意美方提出當下應面對的挑戰和問題。但目前在美國針對歐洲輸美產品的關税威脅和中美貿易戰等問題上來看，這樣的做法顯然不能繼續被照本宣科。
關税之爭並不會重新定義歐美關係，雙方僅需要在權利義務上重新分配，戰略合作伙伴關係並未真正受損。
可中國也已經成長為不容忽視的角色：僅次於美國，是歐盟的第二大貿易伙伴，雙邊貿易額每天超過10億歐元。
就法國而言，不管是以盟主姿態壯聲威，還是落實雙邊會談，都是為了本國利益。法國也有一個“心結”要解開：當年自己明明是第一個與中國建交的西方大國，如今卻並沒有成為享有優先權的中國的合作伙伴。
3月22日的《回聲報》發表評論説，1975年，時任中國副主席鄧小平到訪法國，受到了法國前總統希拉剋的熱情接待。這是中國高層領導人首次到訪西方大國。如今，中國已不再是那個剛剛步出孤獨的國家，它已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強國，因此它在歐洲的關注點也發生了變化，習近平主席本次歐洲行的第一站是意大利。
馬克龍在2018年初到訪中國時，加強了兩國間的關係，他本來可以利用這個大好時機，邁出歷史性的一步，加入“一帶一路”。但是，他錯失了良機。錯過“一帶一路”頭班車的法國，與其天真地懷念1975年的過往，或天真地糾結於短時間內“統一”歐洲的立場，不如再次勇敢地抓住機遇。
馬克龍在歐盟峯會後説：“歐洲人的天真時代已經過去了。”這句話怎麼理解，才對法國和歐洲最有利呢？其實答案並不難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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