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和平與發展”是句套話,其實這才是世界上稀缺的價值觀
“——2019年是新中國成立70週年,我們的改革開放也已經走過了40年的歷程。中國逐步實現由站起來,到富起來,到強起來的飛躍。在這個過程當中,我們中國到底貢獻了哪些核心的價值?
——你仔細回顧一下,遠的不説,我就説這40年改革開放。中國對整個時代的判斷,“和平與發展”,這對我們來説已經是套話了。但你最後回頭看一下,這個對中國成功的意義實在是太重要了,拿到世界上都是很重要的價值觀。多數國家期望和平,多數國家希望發展,這就代表真正的時代潮流。”
近日,東方衞視政論節目《這就是中國》每週一晚21:30持續熱播。每期節目中,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院長張維為教授將結合自身經歷,從國內外熱點、難點問題切入,對西方話語與中國話語進行比較。
在4月8日的第13期節目中,節目主嘉賓、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院長張維為教授解構了西方普世價值概念,指出“普世價值”並不普世的四重困境。
觀察者網整理節目問答部分,以饗讀者。
**駱珺(節目嘉賓,新華社記者):**西方國家對非洲的援助,有非洲學者做了一個非常全面的總結。他給了非常具體的例子,西方援助説起來好聽,但事實上反而摧毀了非洲的經濟。這是一位非洲學者的論斷。
舉一個很具體的例子,比如説非洲某一個地方有饑荒的情況,一些西方國家就給它送一批活雞過去,短時間內摧毀了這個地方非常脆弱的家禽生產業。比如説哪個地方缺衣少糧,西方國家一時興起又送了一批舊衣服過去,又摧毀了這個地方非常脆弱的紡織工業。非洲的輕工業永遠發展不起來,就不停地遭受西方這種打着援助旗號,但事實上摧毀經濟發展的行徑。

**許欽鐸(節目嘉賓,國廣資深評論員):**講舊衣服特別好玩,盧旺達是一個很小的非洲國家,二手衣服是美國援助,佔據該國進口的一部分。當盧旺達想發展自己的紡織業時,決定通過加税來減少進口二手衣物。發展中國家要做一些衣服自己穿,也可能出口,這不是有利於輕工業發展嗎?結果美國就説,你敢加税我就制裁你!這是活生生的例子。在這個時候,你再談所謂的普世價值,就覺得這個東西虛偽得根本站不住腳。
Q1:****目前來看,西方政客把普世價值玩得太過雙重標準,想必大家也都看得越來越清楚了。比如説,俄羅斯特工在英國被毒了,沒有什麼證據,一大批西方國家直接就制裁俄國;反過來看,沙特記者被害了,但是西方國家幾乎沒有對沙特做出什麼樣的舉措。所以我就想請問一下,在全人類語境之下,應不應該有普世價值?或者是説什麼樣的東西才能夠成為普世價值?
**張維為:**這個問題太好了。實際上我們現在已經提出一個概念,叫人類共同價值(Common Values),這個概念比普世價值要好得多,因為普世價值確實有西方宗教的傳統,起源於一種宗教語言。所以我們現在用“共同價值”這個詞。
我覺得有兩種方法。一種方法就是把一些重要的價值,像我們前面講的和平、發展、仁愛,甚至人類命運共同體,我們把它提煉出來,加上一些其他文明的價值也可以提煉出來,然後通過國際談判慢慢談,三年、五年、十年都可以,最後達成一個人類共同價值的共識。這個我覺得是一個途徑。
還有一個途徑就是學習西方,根本不要在乎西方的反對,我們就把它當做是人類共同價值。比如,“和平”誰敢反對?除了美國人反對,他一反對他就很狼狽。我們就可以説,我們特別贊成以和平為基調的共同人類價值。經常這樣説,説一百遍、一千遍,慢慢開始就會有人接受,於是美國陷於被動了。他固然不贊同和平,但他卻不能在明面上反對,有苦説不出。這樣我們就做對了,我們就主動了。
所以一種就是通過談判的方式,這是最好的方法;還有一種就是我們自信一點,我們把中國的價值正式地提出來,國家社會也會逐步地接受。
**葉青林(節目嘉賓,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特邀研究員):**補充一點,就像我們不干涉別國內政,不干涉別國主權,這其實最應該成為普世價值的一個內容。美國不承認這個,我們經常講經常講,全世界慢慢地就形成共識了,我覺得這也是一個方式。
**許欽鐸(節目嘉賓):**不干涉內政其實是聯合國規定的,它應該是被接受的。只是美國和西方國家比較強勢,它根本就不理睬聯合國的原則。譬如説利比亞時期,西方國家就會説自己有責任去幹涉,要保護那裏的平民。今天像敍利亞也是這樣。
**張維為:**BBC它報道所謂敍利亞化武事件,根本上是偽造的。這就整個暴露出來,當時西方國家偽造整個故事,對敍利亞進行導彈襲擊。

白頭盔組織在今年4月7日發佈的視頻中出現的“從杜馬鎮化學武器襲擊中倖存的兒童”,坐在牀上的小男孩哈桑·迪布後來在海牙法庭作證稱,化學武器襲擊視頻系偽造,杜馬鎮並未遭受毒氣襲擊

海牙法庭上的哈桑
**許欽鐸(節目嘉賓):**今天的委內瑞拉也是這樣子。美國沒有別的招數,它就提供一個援助。其實美國,包括國際的很多援助團體,都拒絕和美國所謂的委內瑞拉援助有任何干系,為什麼?他們都知道你這不是援助,就是干涉內政。
**Q2:**張教授你好,《共產黨宣言》裏面講過説,“自由人的聯合體”與“全人類的解放”是共產主義追求的價值。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與本土化所存在的一些困難是什麼?謝謝。
**張維為:**我們在這個理論表述上,應該説還沒有做得很好,還有很大的改善餘地。我經常説,這麼精彩的中國故事怎麼會講不好?
西方國家的主要大學,比方説牛津大學或者劍橋大學,裏邊教馬克思主義、講馬克思是非常時髦的,甚至是趨之若鶩的。但我們卻把故事講得如此之枯燥。思政課就是一個例子,背後就是整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需要變成一個生機勃勃的事業。我們真的要反思,完全可以結合中國崛起的偉大實踐,把它講好。所以我覺得,特別是我們有些學馬克思主義專業的同學,這是具有巨大潛力的事業,可以做好。
坦率地説,從蘇聯解體東歐崩潰之後,世界社會主義運動明顯受到嚴重的挫折。但中國崛起之後不一樣了,提供給世界社會主義運動一個巨大的推動力,這是非常重要的。下一步會怎麼進展,我覺得還有很多精彩的東西可以做。
在今天的歐洲,他們很多人仍然不知道,中國已經基本實現了全民養老、全民醫保。你跟他講,他會非常震驚。中國這麼快就做到了,這事實上就是社會主義一個經典的成果。中國這個國家規模太大了,比西方所有人口加在一起還要多,這麼大一個板塊的崛起,對整個社會主義運動的影響,將是全球性的。所以我相信,我們還是不推銷自己的模式,但是隨着中國的成功,這種模式會越來越明顯地給人家看到,而且解釋得清清楚楚。
馬克思中國化實際上我們實踐得很好,否則就不會有1949年新中國的成立。毛主席把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之後,通過農村包圍城市,最後奪取政權,這無疑是非常成功的。建國以後,尤其是改革開放以後,最經典的案例就是我們的經濟模式,我們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這是一個相當好的模式,我經常跟外國人説,你要好好研究這個模式。
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從宏觀調控到市場作用,到國企民企之間的配合,它不是十全十美,它有自己的問題。但是西方模式現在有更多的缺陷,中國幹得比你好。中國是世界上唯一沒有爆發過金融危機、財政危機、經濟危機的國家。自從提出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之後,我們有我們的困難,但不是西方意義上的危機,我們人民生活水平大幅度提高。這些都是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成果。
**主持人:**剛才張老師也説到金融危機。在金融危機發生的時候,西方的一些國家,包括美國在內,他們在書店裏賣的脱銷的一本書是什麼?是《資本論》。因為他們突然發現其實馬克思的很多觀點、很多理論沒有過時。還有很多學者都在説,當他們覺得好像寫一些課題寫不下去,有一些哲學的思考陷入困頓的時候,他們會去把馬克思的著作找出來看。我曾經問過他們,我説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種感受?他説馬克思並不是提供你一種具體的解決方法,而是給你展現整個人類社會的圖景,當你有那種格局之後,你突然發現思路會豁然開朗。
**張維為:**另外我們談馬克思主義時候,非常重視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方法,特別是他的方法。歷史唯物主義,辯證唯物主義,這些是高度的智慧,是絕對站得住腳的。中國改革開放的成功,過去革命戰爭的成功,真是依靠這個東西。
**Q3:**2019年是新中國成立70週年,我們的改革開放也已經走過了40年的歷程。中國逐步實現由站起來,到富起來,到強起來的飛躍。在這個過程當中,我想請問您,我們中國到底貢獻了哪些核心的價值?
**張維為:**你仔細回顧一下,遠的不説,我就説這40年改革開放。中國對整個時代的判斷,“和平與發展”,這對我們來説已經是套話了。但你最後回頭看一下,這個對中國成功的意義實在是太重要了。
比較一下西方是怎麼定位這個時代的。他們在乎“第三波民主化;民主還是專制”,到處推動顏色革命。蘇聯怎麼定位的?當時最後那個領導人戈爾巴喬夫提出,“全人類利益高於一切”。這個聽上去很好聽,人類利益是很重要,我們也講人類命運共同體。但他不知道西方虎視眈眈地要吃掉蘇聯,蘇聯內部也有民族矛盾,等等等等。而且他提出“人道的民主的社會主義”,聽上去都挺好,但結果是向西方普世價值投降了。
這就是由於抽象地談民主,結果導致這個問題。最後戈爾巴喬夫完全接受西方的定義,西方的民主才是民主,蘇聯民主就不是民主。有一個前蘇聯副外長,專門負責跟美國談判人權,我看了他後來寫的回憶錄。他説我越跟美國代表談人權,雖然我表面上講得跟他不一樣,但我心裏越是覺得美國代表講得真對。找戈爾巴喬夫彙報跟美國的人權談判進程,他發覺戈爾巴喬夫跟他想的一樣。所以前蘇聯最終就崩潰解體了。
有時候我確實覺得我們中國人講的很多東西,我們現在覺得是套話,但是拿到世界上都是很重要的價值觀。多數國家期望和平,多數國家希望發展,這就代表真正的時代潮流。
當然這個需要有強大的國防基礎,能夠保衞自己的國防邊界,包括意識形態安全的邊界。在此基礎上,走和平發展道路,所以中國成功了。背後是我們價值觀的引領,和平發展的理念。

**Q4:**我們怎麼平衡西方的這些關於民主、人權、普世價值輿論方面的衝擊?如何增強我們自己的輿論發聲陣地?
**張維為:**實際上我們中國研究院在政治學領域,就初步完成了解構、建構。而且我們希望跟西方的強手過招,跟西方資深學者辯論、討論、實事求是。大家可以客客氣氣,非常禮貌地,把問題説清楚。在原則問題上大家可以針鋒相對,可以真正地討論,我覺得這是一種有意義的對話。
我想中國的崛起,伴隨着應該是中國話語的崛起。這個話語既是對外,也是對內的。我們做這個節目,也是特別希望我們中國越來越多的人,能夠有道路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發自內心的自信。
整個西方話語的崛起,也是隨着工業革命成功之後,形成整個的一套話語體系,現在它確實在走衰。我想時間在中國這裏,因為我老説中國的崛起,它是一個文明型國家的崛起,它一定是改變整個世界的,這規模太大了。
我當時寫《中國震撼》,很多人説真的震撼了嗎?我説你一定要知道,中國這個規模,我們一個長三角就是一億五六千萬人;歐洲都是小國家,瑞士七八百萬人,這就是中國崛起的這種震撼。我舉一個例子,我不説整個中華人民共和國,單單是長三角地區的中產階層,當中有一部分人去歐洲旅遊,其中再有一部分人買了一塊瑞士手錶,就這個比例,瑞士的鐘表企業需要24小時的運轉,否則就不行。
甚至我可以很誠懇地説,不是我們要改變這個世界,而是中國這個規模太大,世界不得不因為你要開始發生改變了。
**Q5:**張教授你的偶像是誰?
**張維為:**我還真沒想到這個問題。因為偶像往往是非常年輕的時候特別容易有,我們年輕的時候跟現在完全不一樣了,如果我真的要講的話,可能是周恩來,那是全民偶像。
那時候總理兩個字就指一個人,不用特意指明的總理,那就絕對是周恩來。總理日理萬機,他是超負荷的工作,這也是他後來身體垮下來的原因之一。他去世的時候,我當時在上海的工廠,整個工廠,整個街道,乃至於公共汽車上,大家都在哭。當時大家真的覺得,國家大廈將傾,好像真的要出大問題,一下子真擔憂國家命運將會怎麼樣,這是我們切身經歷過的。
所以中國人有時候真有一種心靈感應,不管是北京的中南海,還是普通老百姓,突然大家覺得這個國家的命運會怎樣?普通工人都會覺得,怎麼辦?但這個危機後來過去了。所以我覺得真是這樣,總理確實有超級的個人魅力。
周總理,他是個堅定的共產主義者,是個為理想奮不顧身,出生入死的鬥士;同時他又具有超級成熟的心智,這我非常敬佩。當年的美國乒乓球隊來北京人民大會堂,周恩來總理接見,其中有一個是當時的嬉皮士(Hippies),就問總理怎麼看待嬉皮士?
文革期間是非常封閉的,我們都是穿中山裝,突然提一個最潮的問題,你怎麼看嬉皮士?總理回答很有水平。原話我記不清了,大概是説,作為年輕人,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會嘗試各種各樣新鮮的東西。但是記住一條,瞭解人民想什麼,這個最重要。與人民在一起,你可能會走彎路,但最終要和人民在一起。就這樣一個具有哲理的回答,非常令人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