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歐美剛從霸權優勢中夢醒,又滑向新的錯誤方向
【文/ 沈逸】
自2016年美國總統選舉期間爆出所謂黑客干預選舉以來,一向高舉“互聯網自由”旗幟的歐美發達國家,近似在一夜之間發生了180度的大轉彎,開始強調起對互聯網,以及特別是對互聯網內容的管控來。
在此背景下,各類治理實踐紛至沓來,2019年4月1日,新加坡國會對《防止網絡假信息和網絡操控法》提出一讀,這被看作是各國政府強化網絡空間管理的又一新舉措;全球最大的網絡平台臉書公司的創立人扎克伯格,也指出對有害內容、選舉公正性、隱私和數據流動性等的管理是各國政府的職責。
有人認為這意味着全球網絡空間由此進入了強化主權管制的年代,也有媒體結合強化管制,以俄羅斯此前表示要實施的“斷網”演習,悲觀地認為全球網絡空間將進入一個“被主權壁壘分割”的“碎片化”時代,也就是所謂的“全球網絡空間巴爾幹化”。
這種認識是片面的,扭曲的,也是不符合事實的。從歷史發展的角度辯證來看,規範化管理是對一個時期內因為過度膨脹而被扭曲和濫用的所謂互聯網自由的修正,是全球網絡空間下一階段健康發展的必要條件,是全球網絡空間發展驅動機制發生重要變化時期的必然產物。規範化管理的目標,不是切斷數據流動,更不是切碎全球網絡空間,而是促進全球網絡空間從自發走向自覺,實現有序、健康、良性、穩健的發展。

當地時間2018年4月10日,美國華盛頓,臉書公司創始人兼CEO扎克伯格出席美國參議院商業、科學和運輸委員會及司法委員會聯席聽證會,為臉書公司“泄密門”作證。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片面強調互聯網自由,不提甚至否認國家主權在網絡的適用,是互聯網和全球網絡空間發展早期的特殊產物。互聯網脱胎於冷戰時期美國國防部先進研究局的軍用研究項目,早期互聯網的發展和運用聚集於西方發達國家內部,20世紀90年代冷戰以蘇聯解體為標誌而告終,所有這些客觀事實,造成的結果是:從20世紀90年代初,到21世紀的前十年,歐美發達國家的技術、能力、資源以及觀念,在網絡空間事實上佔據着主導地位。
2010年,時任美國國務卿的希拉裏克林頓,明確提出了互聯網自由的概念,並將其上升為美國國家戰略,促成美國奧巴馬政府發表網絡空間國際戰略,就是這種主導地位在國家戰略領域的投射。這種主導地位,就是美國的霸權地位。
當美國在網絡空間處於霸權地位時,歐美戰略決策者、技術精英和媒體界普遍相信,互聯網和全球網絡空間處於歐美自由主義意識形態的絕對掌控之下,臉書、推特等社交媒體,應該、可以而且必須成為歐美外交政策的工具,可以用低成本、單向度、絕對可控的方式,在非歐美國家,尤其是被歐美視為非民主的地區,實施“顏色革命”、“民主變革”的利器。所謂不提和否認國家主權,不是歐美國家自己放棄在網絡空間的主權,不是歐美國家允許其他國家用社交媒體來威脅本國主權,而是其他國家不許利用國家主權來對抗歐美國家的顏色革命和滲透。
換言之,在互聯網和全球網絡空間發展早期的互聯網自由,是一種建立在美國霸權基礎上的“只許州官放火”的互聯網自由,其中即使藴含了互聯網和全球網絡空間治理的合理訴求,也是不自覺的,非常有限的。這種對互聯網自由的片面認識,這種用充滿道德色彩和普世價值的語言,將單一或者少數國家謀求凌駕於其他國家之上的不合理訴求包裝成普遍真理的做法,本質上是對互聯網和全球網絡空間發展規律的扭曲,最終會遭到懲罰。
2016年美國總統選舉期間發生的事情,在歐盟主要國家出現的所謂民粹主義的復興,以及所謂恐怖主義對網絡和社交媒體的濫用,就是互聯網和全球網絡空間的深層規律,對歐美發達國家的戰略決策者、研究者,以及媒介的錯誤認識做出的懲罰。
但是,基於機械的、形而上學的、簡單的認識論的指導,歐美發達國家掀起的所謂對互聯網有害內容進行管控的思考和實踐,截止目前為止,不過是從一個錯誤繼續前進到了一個新的錯誤:這種管控的指導思路,是建立符合歐美國家利益的管控體制,繼續強化其對全球網絡空間的馴服,並在一定程度上,將這種管控視作為歐美發達國家的特權,視作為那些被判定滿足了歐美普世價值和意識形態的國家才能享有的某種特殊的權利,而非國家主權在信息時代背景下的天然組成部分。
正確的思路,首先是對全球網絡空間內生規律的準確認識,除非認識到包括互聯網在內的全球網絡空間發展必須造福世界人民,為人類社會的可持續發展服務,為建構人類命運共同體服務,否則是不可能確立正確的觀念,去指導對網絡空間的規範化管理的。
對全球網絡空間來説,數據的自由流動,普遍的接入權利,與規範化的管理體系,是並行不悖;聯合國憲章中確立的尊重國家主權平等原則,同樣必須實質性的適用於全球網絡空間治理體系的變革進程之中,一如中國國家領導人在2015年的江南水鄉小鎮向世界發出的倡議那樣,只有以尊重網絡主權平等原則為基礎,才能夠真正建立一個網絡空間的命運共同體。
互聯互通,共享共治,讓世界各國人民切實感受到信息技術革命帶來的福祉,才是全球網絡空間治理髮展的正確方向。相比剛剛從霸權優勢中夢醒,又滑向新的錯誤方向開展實踐的歐美發達國家,中國為代表的新興國家,或許有可能在全球網絡空間發展的新階段,為人類社會做出更大的貢獻。
本文首發於《環球時報》,作者授權觀察者網全文發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