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婷婷：澤連斯基當選烏克蘭新總統，是否能改變烏東亂局？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張婷婷】

當地時間21日，烏克蘭第七屆總統選舉第二輪投票結束。根據烏克蘭中央選舉委員會對70.33%的選票進行的統計結果顯示，烏克蘭總統候選人弗拉基米爾·澤連斯基贏得了73%的選票，當選新一屆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的勝利是否會給烏克蘭當前的內外困境帶來“大破大立”的影響？

“政治素人”的勝利？

從總體以及表面來看，澤連斯基的勝利是烏克蘭民粹主義的勝利，或許像電視劇《人民公僕》中所演繹的那樣，寡頭之間無法達成新的統一，索性就讓民眾去選擇。

然而，澤連斯基雖然以“政治素人”的形象存在，但是背後也存在一定的力量集團。從個人成長經歷來看，澤連斯基的事業起步併發家於影視傳媒，一路走來必定與烏克蘭國內的傳媒力量存在一定的良性人脈關係環流。有媒體就指出，澤連斯基與烏克蘭1+1電視台台長伊戈爾·洛莫伊斯基系密切。因此，澤連斯基與烏克蘭國內電視傳媒寡頭力量有着剪不斷的聯繫，這與季莫申科代表的能源寡頭集團，以及波羅申科所代表的寡頭力量雖領域不一樣，但都是烏克蘭寡頭力量集團，甚至不排除寡頭之間也存在着相互交錯的直接或間接聯繫。

其次，從澤連斯基的民族認同來看，澤連斯基是猶太人，也不排除烏克蘭境內的猶太力量是澤連斯基的支持者。歷史上，在烏克蘭境內，猶太人是繼烏克蘭人和俄羅斯人的又一重要族羣，根據蘇聯1989年的人口普查，烏克蘭有48.6萬猶太人，蘇聯解體後，猶太人陸續離開烏克蘭。[1]留在烏克蘭境內的猶太人在文化和宗教上非常活躍，建立大量猶太人的學校、教堂、圖書館等。而且，烏克蘭境外的猶太人也對烏克蘭境內的猶太化保持熱情。

當前，猶太人在烏克蘭政治中也分為不同的派別，烏克蘭猶太人基金會主席亞歷山大·費爾德曼就是支持亞努科維奇的地區黨國會議員。[2]著名的烏克蘭猶太組織“賣當”和“索特尼亞”則是亞努科維奇的反對者。澤連斯基的民族身份認同很可能會使境內外猶太人在烏克蘭政治支持中達成一致。

對中央與地方的政治控制力面臨考驗

從執政經驗來看，澤連斯基是一個純粹的“政治素人”，並沒有任何執政經驗。當選後，澤連斯基面臨的首要問題就是對中央和地方政治力量的管控問題。

從中央權力關係來看，澤連斯基代表的黨派——人民公僕黨是其在議會的政治基礎，但是受歷史上蘇聯政治制度影響，烏克蘭的民主政治制度在最開始設計中就存在明顯缺陷，弱政黨特點十分明顯，總統、議會和政府之間的博弈才是烏克蘭政治生活的常態化。如何在總統、議會和總理之間平衡新舊寡頭之間的力量格局變化，是澤連斯基繼任總統後需要考慮的首要問題。在寡頭集團根深蒂固的烏克蘭政治環境中，澤連斯基集團對中央政治的控制力如何，還需要從日後新舊寡頭勢力的博弈中來觀望。

從中央與地方的角度來看，澤連斯基所代表的新寡頭勢力與舊寡頭勢力之間博弈的成功，是實現對地方力量管控的重要保障。因此，在對地方控制力方面，澤連斯基可能面臨更大的考驗，如果無法與舊勢力達成妥協，牢牢把控好中央政治，那麼在與地方政府的博弈中，烏克蘭中央政府可能還要進一步放權，地方的獨立性還會進一步加劇，尤其是烏克蘭東部的頓涅茨克州和盧甘斯克州。

烏克蘭東部的亂局難以結束

經過幾年的戰爭折騰，烏克蘭國內經濟損耗非常嚴重，戰前的2013年，烏克蘭GDP為1833.10億美元，2016年一度跌至933.56億，人均GDP也已經從2013年的4030.3美元跌至2016年的2185.9美元，至世界129名。這就意味着幾年內戰消耗掉了烏克蘭將近一半的GDP，2017年和2018年雖然有所增長，但是經濟發展前景依舊不容樂觀。

此外，世界銀行的數據顯示，自1998年以來，烏克蘭軍費開支在GDP中的佔比都小於4%，甚至在戰爭初期2015年的最高值也僅為3.973%。[2]在當前經濟內耗嚴重的情況下，烏克蘭用於軍事開支的投入十分有限，烏克蘭新總統需要考慮戰爭成本。澤連斯基在競選中也明確表示，當選後會儘快結束烏克蘭東部的戰爭狀態。

澤連斯基表示，當選總統後願意就烏克蘭問題和普京進行談判，繼續推動落實明斯克協議，努力使被俘烏克蘭軍人回到親人身邊。克里米亞和東烏克蘭雙重危機後，尤其是在烏克蘭西部反俄已經成為主流價值觀，澤連斯基作為新總統，不會與烏克蘭主流價值觀相背離。希望與普京對話並不意味着他就是一個親俄派，只是在當前僵持不下的背景下，澤連斯基希望給烏克蘭帶來改變。

澤連斯基很清醒地認識到，俄羅斯不會歸還克里米亞，要想做出改變俄烏雙方都需要做出妥協。因此，與波羅申科相比，澤連斯基至少是可以進行對話和討價還價的烏克蘭總統。對於澤連斯基的對話提議，普京做出了積極回應，梅德韋傑夫也對澤連斯基的當選表達了祝賀。

然而，選舉一開始，澤連斯基就提出了他的外交理念——入歐、入北約。這顯然是俄羅斯無法接受的，從俄羅斯的現實地緣政治利益訴求來看，普京的底線是阻止北約東擴，即烏克蘭不入歐，不入北約。從北約角度來看，烏克蘭東部的戰爭狀態是烏克蘭加入北約的技術性障礙，根據《北大西洋公約》的規定，加入國家與鄰國不能有領土爭端等矛盾。顯然，保持烏克蘭東部地區的戰爭狀態是阻止烏克蘭加入北約最簡單、最直接和最有效的手段，普京也很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無論烏克蘭新總統未來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俄羅斯都不會被動接受。

而且，依據當前的政治形勢，對北約來説，與世界第二大軍事力量存在衝突的烏克蘭是巨大的累贅，尤其在特朗普強調北約成員國分攤安全責任的時刻。因此，只要烏克蘭新總統不放棄入歐、入北約的想法，頓涅茨克州和盧甘斯克州的亂局恐怕也沒那麼容易結束。

總之，澤連斯基上台後，面對的首要矛盾就是要處理與舊寡頭的關係，確保對中央政治的控制力。在地方政治資源不足的情況下，澤連斯基在處理中央與地方的關係中將面臨更大的難度。不放棄入歐、入北約的外交思想和更加獨立的地方政府並存，顯然在地緣政治博弈中烏克蘭東部的局勢很難改變。

註釋：

1. 【美】蘇珊·斯圖爾特，郭思勉摘譯：《烏克蘭對待少數民族的政策》，載《民族譯叢》，1994年第1期，第10頁。

2. 康斯坦迪·吉伯特：《烏克蘭危機中的猶太問題》，載《南風窗》，2014年第9期，第85頁。

3. 世界銀行，https://data.worldbank.org.cn/indicator/MS.MIL.XPND.GD.ZS?locations=UA（上網時間：2019年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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