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龍傑：澤連斯基“演而優則仕”，但挑戰才剛剛開始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文龍傑】

4月21日晚間，烏克蘭總統大選第二輪投票結束。

根據出口民調，喜劇演員澤連斯基得票率大幅領先現任總統波羅申科。據烏通社報道，出口民調顯示，澤連斯基得票率約為73%，另一候選人、現任總統波羅申科得票率約為25%。

波羅申科已於21日晚些時候在新聞發佈會上承認敗選，但表示並不會離開政壇。他隨後給澤連斯基打電話表示祝賀。

不出意外，澤連斯基將成為烏克蘭的新一屆總統。

烏克蘭大選，澤連斯基勝出（圖片來源：IC photo）

1、澤連斯基當選是因為烏克蘭人民對過去不滿意？

澤連斯基現年41歲，因在政治諷刺喜劇《人民公僕》中“演”總統而暴得大名。儘管前有里根氍毹弄藝的先例，但澤連斯基從“出演”總統變為“競選”總統，起初還是難被世人接受。多少聽起來有那麼點像野史筆記或者天方夜譚的意思，各國媒體也紛紛率爾操觚，稱烏克蘭正在上演“政治鬧劇”。

難道真是鬧劇嗎？特朗普當選之前，也是這樣一種輿論氛圍。

“世上決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語出《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特朗普的情形表明，也決沒有無緣無故而當選的總統。

歷史政治學提醒人們，成功政治家的成功秘訣在於善於踩準歷史的鼓點。

有分析家指出，民眾把票投給澤連斯基是“非理性”的，因為澤連斯基缺乏執政經驗，其給出的許諾難以實現。

而問題恰恰在於這種“非理性”情緒。托克維爾在《舊制度與大革命》一書中描述説，在大革命前，人們已經很少去思考通過革命得到什麼，“革命”本身已經成為目的，成為了一種普通傾向、激情和社會潮流。烏克蘭民眾通過選票表達的，正是“只要變就好”的“非理性”情緒。這種情緒的語義重點指向的不是希求未來而是否定過去——未來是不可期的，而對過去卻有權否定和批判。

不過，僅僅是站在風口上似乎還不夠。且不説需要大量的資金支持，但就競選策略而言，這就是一個專業性極強的技術活，沒有政治團隊支持，絕無可能取得73%這樣的漂亮成績。特朗普甚至在給澤連斯基的賀電中説，競選過程“亮點紛呈”。

已經有不少媒體披露，澤連斯基背後其實站着一位能量不可小覷的寡頭。這位寡頭説起來也是烏克蘭政壇的一股勢力，曾擔任烏克蘭工業大州第聶伯羅州的州長。他早先作為銀行家崛起於1990年代，後來成了烏克蘭的媒體大亨。助澤連斯基攢足了競選人氣的《人民公僕》便是其旗下媒體公司的產品。在4月19日的公開辯論中，波羅申科也指責澤連斯基與此人過從甚密。

這位背後的大人物叫科洛莫伊斯基。而很巧，科洛莫伊斯基又與波羅申科之間有很深的過節。多年前波羅申科曾經將科洛莫伊斯基的銀行國有化，在2015年又解除了科洛莫伊斯基第聶伯羅州州長職務，雙方一直明爭暗鬥。

如果非要説科洛莫伊斯基從一開始就在培養澤連斯基扳倒波羅申科，未免陰謀論色彩過濃。但卻有一點必須承認，無論是民眾、澤連斯基還是科洛莫伊斯基，在“否定過去而求變”這一目標上達成了一致，今天的這一大選結局，可以説是各方共謀的結果。

2、澤連斯基的“國際密碼”：親西方而不反俄

此外，還有不得不指出的外部因素，俄羅斯和西方對烏克蘭的影響，相信毋庸多説。但是，無論是莫斯科還是華盛頓，他們在不能接受一個激進的對手（反俄或反對西方）的同時，也不敢支持一個烏克蘭民眾所反對的人。亞努科維奇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當初亞努科維奇被迫下台，烏克蘭開始反俄親歐。人們普遍認為，亞努科維奇是因為親俄立場而下台。

但現在來看，其實，烏克蘭民眾反俄並不是緣於對俄羅斯的憤恨，而是因為親俄的亞努科維奇腐敗，沒有給國家帶來發展。由於無法滿足民眾對經濟社會發展、生活水平提高和國家現代化的需求，亞努科維奇被趕下了台，而他所走的親俄路線也將俄羅斯放在了烏克蘭民眾的對立面。

顯然，澤連斯基是親西方的。4月21日，第二輪投票的出口民調結果公佈後，包括美國總統特朗普、波蘭總統杜達、法國總統馬克龍、加拿大總理特魯多、英國外交大臣亨特在內的西方政要紛紛道賀。歐盟委員會歐盟擴大事務專員約翰內斯•哈恩則高度讚揚澤連斯基是一位強有力的政治家，他的勝選代表着烏克蘭民主進程的成熟。

與此同時，澤連斯基不是激進反俄的。他在公開場合説俄語，並派發俄語競選傳單。澤連斯基還在21日的新聞發佈會上透露會對明斯克談判的烏方代表團進行“人員重組”。這一舉措或許意味着基輔未來對俄政策趨於温和。一個完全親莫斯科的總統在當前的烏克蘭是不可能產生的，一個温和的、不激進的反俄總統無疑是莫斯科願意接受的。

既有民眾的支持，又有西方的歡迎，沒有俄羅斯的攪局，這是澤連斯基“假戲真做”，走過演員的紅地毯架上王車的密碼。當然，其中最關鍵的還是順應了烏克蘭民眾的思潮與情緒。回想當年波羅申科的當選也是借民意而上，如今則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可謂，時來天地同借力，運去英雄不自由。

3、烏克蘭未來的政治架構：“強議會、弱總統”？

此次選舉是觀察烏克蘭自危機爆發以來政局和社會最新動向的風向標，其選舉結果也將對烏俄關係等歐洲地緣政治內容產生深遠影響，因此備受各方關注。目前來看，澤連斯基多半還是在舊框架內舞蹈，如前所説，他於內必須順應民意，於外則平衡好俄羅斯與西方。

澤連斯基坦陳，自己是“政治新人”。在內政上，他堅決主張反腐敗，但沒有提出明確路徑，對於經濟發展和安全問題，他沒有提出任何新的建議；在外交上，澤連斯基依舊支持歐洲一體化和加入北約，但是他提出加入北約要進行全民公投，並要求與普京進行對話，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講，澤連斯基在外交政策上也沒有太大變化，只能説是從波羅申科時期的激進主張轉為温和態度。

尤其是內政方面，烏克蘭國內積弊已久，恐怕一時間難以找到速效的應對之策。可以説，突破烏經濟社會發展的“瓶頸”，實現以“人民政權”為核心的競選綱領並不容易。為了落實政策，減少阻力，澤連斯基未來可能不得不選擇與既有的政治力量進行合作。目前已有跡象顯示，敗選的波羅申科有可能出任要職。波羅申科表示願意為澤連斯基“廓清道路”，澤連斯基也回應，如果民眾不反對，將讓波羅申科在政府中擔任職務。而況，澤連斯基背後的科洛莫伊斯基派系還與烏前總理季莫申科關係緊密，季莫申科在競選中對澤連斯基的暗中協助也證明了這一點。

此外，澤連斯基的總統含金量到底有過高，也還仍然是個問題。烏克蘭政治理論家協會主席瓦連利·別比克認為，總統大選塵埃落定後，圍繞議會選舉將展開更加激烈博弈。正如烏前總理季莫申科所言，誰當選總統不重要，重要的是誰在未來議會中成為真正的“主宰”，這將決定烏克蘭未來的發展方向。

總而言之，無論是沉年積弊，或是可能出現的“強議會、弱總統”政治架構，對於過去沒有從政經驗的澤連斯基而言，都頗顯棘手。面對民眾所出的考卷，贏得大選的澤連斯基或許才只是剛剛“破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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