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帆：特朗普的“常識”：何不食大豆？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孔帆】

北京宣佈對美國價值600億美元清單美國商品中的部份加徵關税後，股市應聲下跌，美國農民叫苦連天；去年被中國關税瞄準的美國大豆，因為貿易戰前景未明，5月13日跌至十年以來最低價。

美國農民想的是，只要有人買，價格低點兒也沒關係啊。問題是，中國這個最大買家已經啓動反制。其實，去年秋季美國對華大豆出口實際上已枯竭，此前中國政府對美國大豆加徵25%關税。自去年12月貿易談判重啓以來，為表達善意，中國承諾購買2000萬噸美國大豆。此後已有大約560萬噸大豆從美國港口啓運。

另外740萬噸已經售出，但尚未發運。美國農户現在擔心，中國將取消購買。

特朗普可是不敢得罪農民兄弟啊，那不僅僅是“糧倉”，更是“票倉”吶。於是他一拍腦袋，宣稱將利用關税所得買下過剩大豆，用來援助“飢餓國家”。

美國農業部官員聽到後，肯定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宣佈制定“計劃”。

特朗普：大豆政府買了，可以捐給“貧窮國家”當“乾糧”。（新華社）

不用美國農業部官員，稍微有些常識的都應該知道，美國農户種植的多數大豆並非供人類食用，而是要在工業化加工廠被碾碎，製成動物飼料和植物油。

在中國，我們用大豆做豆腐、豆芽，我國產大豆產量完全能滿足，主要是畜牧業飼料和榨油需要進口大豆。

在我們老家曲阜，每年農曆二月初二，有吃炒黃豆的習俗，可甜可鹹。但是，不能多吃，否則腸胃承受不了。不知道非洲兄弟是否知道這種吃法兒？否則，美國援助那麼多大豆，可就真的浪費了。

總部位於華盛頓的國際食品政策研究院(IFPRI)的保羅•多羅什(Paul Dorosh)表示，一些大豆被加工成食品，讓營養不良的嬰幼兒食用，但這種所謂的玉米大豆混合物的數量極少。

而位於羅馬的聯合國糧農組織(FAO)糧食分析師阿普杜勒禮薩•阿巴斯安(Abdolreza Abbassian)則表示：“我不認為，糧食受援者曾經需要大豆或者以任何方式進入大豆市場。”

今年，美國已根據國際協議《糧食援助公約》(Food Assistance Convention)承諾提供35億美元的糧食援助。該公約的一條原則是建議成員國“在適當情況下儘可能在當地或本地區採購糧食和糧食援助的其他部分”，而不是從海外進口食品。

專家們表示，其他農產品出口國可能反對任何援助計劃，視其為世貿組織(WTO)規則所禁止的出口補貼。

特朗普堅守關税壁壘（新華社製作）

從實際操作考慮，通過捐贈給“貧窮國家”來減少這麼多的過剩大豆，將是一項巨大的任務。2017財年，美國政府向尼日利亞、南蘇丹和也門等63個國家的受援機構提供了180萬噸糧食，近一半為小麥，而不是大豆。並且，大豆並不太好存放，只能儲存兩年。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美國大豆大多是轉基因產品，非洲人民雖然吃不飽，但是對此還是存在疑慮的。

食品的營養問題也會讓國際組織對美國的“大豆援助”提出抗議。早在幾年前，國際醫療人道救援組織無國界醫生就指出，美國、加拿大、日本及歐盟等主要糧食援助國家，縱使有確鑿的科學證據證明這些不乎合營養標準的食物，無助解決兒童營養不良問題，但仍繼續向發展中國家提供及資助購買這些糧食。

其中，大豆就是“罪魁禍首”。在我們印象中，大豆製品營養豐富，老少皆宜。但是，美國等國家提供給貧窮國家的大豆，卻讓兒童營養不良。無國界醫生國際議會主席卡雲勒卡亞醫生（Dr. Unni KARUNAKARA）就曾説，糧食援助的捐助組織需要將幼童的營養需要，作為他們制定兒童營養不良治療計劃的核心。在發展中國家，絕大部分由國際糧食援助支援的兒童營養不良治療項目，都只採用粟豆粉（粟米、大豆粉）等加強混合麪粉。但粟豆粉並不符合兩歲以下兒童營養需要的國際標準。

特朗普在美國時間5月14日再次發推特，闡述中美貿易爭端問題。其中提到，“當時機對了，我們將跟中國達成協議”；同時還發推安撫農民，並威脅中國：“我們偉大並且愛國的農民將是目前事件最大的受益者”，“中國最好還是繼續購買我們極好的農產品，否則也將因此付出代價。”

特朗普5月14日推特截圖

特朗普難道不知道，在每年的這個時候，中國在放棄美國大豆市場方面有更大餘地，因為南美兩大大豆生產國阿根廷和巴西正在收割。根據路透社數據，2018-2019銷售年度的前七個月，美國對中國以外地區大豆出口總計近2,600萬噸，較上年同期增加大約61%。這些出口已經開始減少，因為多數買家在美國大豆價格遠低於巴西大豆時的大規模採購已經基本到貨。

根據美國農業部(USDA)的數據，中國2018-2019銷售年度訂購的1,327萬噸大豆中，到5月2日大約有56%尚未發貨。此外，同期所有未發貨大豆中，中國的訂購量佔61%。

美國大豆協會主席史蒂芬斯(Davie Stevens)在日前説，至今美國已經和中國談判11次，卻還沒有達成協議。這對農民的意義就是，我們正在蒙受損失。我們失去了很有價值的市場，失去穩定的價格，失去支持我們家庭和社羣的機會。

即便特朗普願意補貼美國農民，農民兄弟也不買賬。“農户不想要政府的補貼，”美國大豆協會的副主席戈登對《金融時報》表示，“我們種植了莊稼，希望得到公允價格。”

相對於特朗普對農民的150億美金的補貼方案，在2012年和2013年，中國從美國購買的農產品價值曾經達到260億美金，就算是在貿易戰開打之前的2017年，也至少有195億美金。特朗普以為農民不會算賬？

美國農民不想要政府補貼

在這種情況下，特朗普還敢威脅中國，要麼就是虛張聲勢，要麼就是沒有常識。

説到常識，還要聊一聊特朗普對懲罰性關税“獨特”看法。美國經濟界和消費者最終不得不為懲罰性關税買單，這是美國很多專家的看法。但是，特朗普堅決給予反駁。他認為，中國出口商會承擔其中大部分費用，而且額外的關税收入還刺激了美國經濟的增長。

特朗普説完這話，估計很多專家都會苦笑。《南德意志報》14日的分析文章説，

特朗普認為懲罰性關税唯一受害者是中國的觀點，只在一種情況下站得住腳，即美國馬上開始從其他國家購買此前來自中國的產品，但美國在中短期內完全做不到這一點。

例如，美國進口傢俱產品的一半來自中國，而鑑於其龐大的訂貨量，想立即找到新的供貨商完全沒有可能。迄今為止，美國進口商通常會提升中國產品的價格，以將新增關税的負擔轉嫁給消費者。特朗普對洗衣機徵收關税後的一年多時間裏，洗衣機價格平均上漲了12%。有趣的是，這其中也包括美國本土產的洗衣機，因為美國製造商也不想錯失提價的機會。今後幾周，漲價將成為普遍現象。

到時候，特朗普這邊廂農民兄弟還沒安撫好，那邊廂城市居民也會掀起反對聲浪。

美國農民想一直與中國做生意（新華社）

13日，三大股指創幾個月來最大單日跌幅，標普500、納指和道指分別下跌2.4%、3.4%和2.4%。蘋果下跌5.8%，波音下跌4.9%。真的不知道特朗普底氣從何而來啊。

《金融時報》5月15日的社評説，特朗普未經慎重考慮對華髮起的貿易戰，可能會反而讓中國獲益嗎？答案是肯定的。從自身利益出發，中國需要擁抱新一輪市場化改革。外部壓力可能正在把中國推向這個方向。但中國最終將成為主要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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