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凡：那些往中國轉移的企業，不是不想回自己國家，而是不想被淘汰

【文/丁一凡】

現在的趨勢是，亞洲在整個全球經濟里正成為最亮的一點，擁有全球經濟產業裏最全面的一個生產鏈。所以亞洲經濟的崛起不是偶然的，而跟歷史週期相比較，其實也是有一定的規律性。

工業革命最早從歐洲開始，所以以歐洲為中心形成了另一個生產圈，然後因為英國、法國的殖民，北美大陸這些過去的歐洲殖民地也慢慢地接過了整個工業化的火炬。也就是説，後來工業化的重心從歐洲跨過了大西洋，或者是，整個跨大西方兩岸都在不斷地發展，慢慢地使得美洲後來成為整個全球工業生產的中心和工業生產最大的一個鏈條。

二戰以後，這個事情又慢慢地向其他地區轉移。從20世紀70年代、80年代開始，轉移加快，從美國跨過了太平洋，工業生產逐漸轉移到亞洲地區。最開始日本承接了很大部分，因為當時的很多工業生產是為軍事服務的，為美國的戰爭服務的，所以這個地方承擔了一部分軍工生產，同時也有大量的工業生產要給美國、歐洲市場提供一般的工業製成品。

80年代之後，越來越多東亞地區的小經濟體都參與了這場全球化的過程，也就是越來越工業化起來了。這裏頭包括我們熟悉的所謂亞洲“四小龍”、“四小虎”。

所謂的“四小龍”，都跟中國的文化有點關係。這“四小龍”就是香港、台灣、新加坡、韓國。新加坡是以華人為主的華人文化；香港、台灣都是中國地區，所以是華人文化；韓國過去是漢文化圈，是漢字文化圈、儒家文化圈。所以它們被西方人歸為“四小龍”。而泰國、菲律賓、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四個國家被稱為“四小虎”，則是因為老虎是東南亞非漢文化圈國家裏面的聖物，是最厲害的標誌。

無論是“四小龍”還是“四小虎”，其實都某種程度上承接了日本的這些產業。因為從1985年日元大幅升值之後，日本製造業的競爭力就開始下降。日本企業想出一個辦法，就是把大量生產轉移到這些地區。這些地區承接了日本各種各樣的加工，為日本最後的組裝還提供一定的零部件，慢慢地，他們也工業化了，也發展起來了。

後來就是中國的崛起。中國參與了全球化以後，承接了更大量地區的工業品。特別是1997年亞洲危機之後，許多跨國企業覺得他們在東南亞的供應鏈要出現中斷。而中國正好那個時候進一步開放，敞開了市場，當時他們覺得到中國來投資是分擔風險，保障他們全球供應鏈的一個更好的辦法。所以有大量企業都到了中國。

中國的出口產業其實是從那個時候迅速發展起來的，我們的出口很大程度上跟我們的市場開放（有關係），跟全球的大型跨國公司入駐中國（有關係），他們的生產很大程度上是為全球產業鏈提供各種各樣的配件。

21世紀以來，趨勢發展得越來越明顯，中國成為整個全球生產鏈裏面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因為中國的工業配套最全面，所以它可以讓各種各樣的工業生產都在中國本土找着各種各樣的工具。

如果我們看中國和地區的貿易以及中國全球的貿易，會發現我們對某些地區的貿易比較平衡，甚至某些年會有些逆差。我們相對於韓國曾經有過貿易逆差，相對於日本曾經也有一定程度上的貿易逆差。那是因為我們進口很多東西，不是成品，不是原材料，而是一些中間產品。同時，在中國進行組裝和全面生產之後，中國把最終的產品出口到歐美市場。是這麼樣一個過程。

到現在為止，整個亞洲地區是一個最大的全球生產鏈基地。我們給全球的市場提供了各種各樣的工業支撐，但是這些工業支撐裏的各個部分有可能都是來自於亞洲不同的地區，這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價值鏈。

所以這一次中美貿易戰，也就是美國開始想減少中國對它的最終產品出口的過程中間，其實間接地影響到了很多亞洲國家。因為這些亞洲國家是給中國提供中間產品的，如果我們的最終產品出口市場遇到問題的話，那麼反過來我們對這些亞洲產品的進口量就有所減緩，反過來會影響這些亞洲國家對中國的出口。整個亞洲的生產鏈環節，使得我們這些經濟的利益是休慼與共的，如果上游出現問題，整個下游都會受到影響。

我們發現，最開始參與到全球化，成為全球價值鏈過程中間的（地區），大量地吸收了來自歐美的資本和生產轉移。最後就發生一種什麼現象呢？如果某一些歐美廠家不想往亞洲轉移生產，它們最後的命運往往很悲慘，就是因為如果它不轉，而它的競爭對手轉了的話，那麼最後的結果就是它的競爭對手會比它更有實力，反過來會把它吞掉。這個事情在歐洲發生過，在美國也發生過。所以後來你發現就是，當某一個產業的某一個龍頭企業開始往中國或其他亞洲地區轉移生產的時候，其他的會跟着。

汽車領域是最好的典型了。最開始誰都沒看好中國的汽車市場和汽車產業，所以80年代的時候只有大眾一家到中國來了，再後來是奧迪。等到這些產業發展起來以後，你發現所有的汽車產業都競爭不過奧迪和大眾這樣的企業了。所以它們拼命地都往中國進，後來你看，世界上大的汽車產業，基本上沒有一家不在中國有很大的生產基地和研發基地。

德國現在主要兩家汽車企業大眾和奔馳，都在中國有巨大的產業基地；法國原來是三家，後來變成兩家；美國的主要三大汽車公司，福特、通用、克萊斯勒三大汽車公司也都在中國有基地；日本也是，豐田、本田、日產都在中國有很大的產業基地和很大的研發基地。這都是因為如果你不來的話，你就無法在世界市場上跟其他的同類企業競爭。

在這樣的過程中間，東亞形成了全球最有競爭力的產業鏈和最有生產力的產業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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