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默：東盟不會像台灣這麼“乖順”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雁默】

美國防部印太安全事務助理部長薛瑞福（Randall Schriver），在東盟峯會前於華府東盟商會35週年晚宴發表演説，聲稱美國正從全政府(whole of government)戰略出發，努力促進在太平洋地區實現自由開放的願景。

薛瑞福（Randall Schriver），圖片來源：美國防部

關於這項消息，美國某媒體的副標題是“東盟峯會在即，五角大樓呼籲東南亞國家在價值觀和原則上做出選擇”。直白的翻譯是——美國軍方警告東南亞諸小國，夾在中美之間，你們該有的態度要有，該買的武器要買，該配合的時候配合，該跪的時候要跪。

美國索盟，東盟勸架

東盟國家因為中美關係緊張態勢升高，幾乎一致地向美國發出訊號，“我們不想在中國與美國間做出選擇”。

新加坡總理李顯龍的“緩頰之説”最具代表性，他在稍早的亞洲安全峯會上呼籲，美中兩國都要接受中國崛起的事實，並作出相應的調整，美國應該把中國的期望納入目前的規則體系中。另一方面，中國必須認識到，自己正處於一個自我成功模式所產生的全新形勢，不能再期待別國會繼續保持過去中國還很弱小時的態度。

東南亞諸國的心聲是，美國你是大哥，要面對中國日漸茁壯的事實，凡事忍一忍，讓一讓。中國你已經是二哥，鋒芒太露難免引起大哥猜忌，收斂一點是最好的。大哥二哥之間的競爭很正常，但拜託別鬧成衝突，讓我們小國為難，相互合作共同催生新的、和平的世界秩序，方為正道。

對於東盟國家的勸合，薛瑞福的回答是——你不想選邊，但你能選擇尊重大小國家的主權和獨立嗎？你能選擇和平解決爭端嗎？你能選擇保護知識產權的自由，公平，互惠的貿易和投資嗎？你能否選擇支持遵守包括航行自由和飛行自由在內的國際規則和規範嗎？這些東西不是美國立場、原則或價值觀，而是更具普世意義的。

總之就是一句話，你不想選邊？不可能，選美國才是正義，你不是選美國，是選擇“正義”。

然後，薛瑞福強調印太地區是美國的“優先戰場”，並“邀請”地區夥伴做出貢獻。什麼貢獻？買美國武器。而且，別抗拒軍購，要當成這是在投資一種長期的關係。再者，網絡安全至關緊要，它使我們保持聯繫，也使我們安全。

新加坡歷代軍備中都有不少美製武器，圖片來源：新加坡國防部

台灣的“示範”

從美國觀點來看，東南亞諸國的忠誠度不甚可靠，但還好，手裏有“台灣牌”。對於軍購，台灣是“求購”，對於美國掌握的網絡安全，台灣是“求合作”。印太地區目前唯一對美國五體投地的，是尋求連任的蔡英文，她自以為連任的唯一機會是“求抗中”。

除了東盟商會35週年晚宴，薛瑞福還參加了華府智庫全國亞洲研究所（NBR）的研討會，對“印太戰略報告”發表主旨演説。針對台灣問題，薛瑞福表示，美國已見到大陸方面正在以“全政府”之力恫嚇並破壞台灣穩定，這項舉措也同樣破壞地區穩定，美國將協助台灣抗衡大陸的壓力，包括直接協助以防禦對台灣選舉的干預。

關於選舉干預，薛瑞福直接聲稱大陸會使用社交媒體和網絡入侵等各種方式。這個議題的發問者，是美國最大的台獨團體“台灣人公共事務會”（FAPA）成員吳迪，而他是台“斷交部長”吳釗燮之子。

同一時間，台灣三讀通過“國家安全法”修正案，對於包括大陸與港澳地區在內的“外國”與境外敵對勢力泄漏公務機密者，將定罪“意圖危害國家安全或社會安定”，刑度提升為最高7年。若在台為大陸發展組織，刑度是7年以上，罰金新台幣1億。此外，這次修法也將互聯網納入“國家安全”範疇。

換言之，美國或將透過情報部門與台灣當局展開密切的合作，打擊“親中”勢力，目前已完成了法理面的準備。那麼，何謂“親中”勢力？簡單説，一切意圖使蔡英文無法連任者，都“可以”有“親中”嫌疑。血滴子不一定要射出去，只要讓大家知道其存在，寒蟬效應就已發揮了作用。

這個模式，美國軍方當然希望能套用在東盟國家，但要找台灣那麼乖順的不可能。只是，我們應該留意薛瑞福在這兩場演説裏不斷提及的全政府（whole of government）戰略。

全政府戰略

這個詞在這兩年反覆出現，如去年美國副總統彭斯痛批中國以全政府手法在全球發揮影響力，威脅世界秩序，普世價值，並干預美國。隨後，便有消息指出美國正醖釀製定全政府對華戰略（a whole-of-government strategy on China）。具體措施如“2019財年國防授權法”，代表美國會希望白宮擁有全方位的對華策略。

全政府戰略的意思，是指政府各部門對單一政策或目標，所做的全盤考量。例如，假設環保議題是某政府的重點政策，則各部門制定各自的政策時，都應考量是否符合或悖離環保目標。這是公共管理領域的名詞，其概念是為了適應全球化與電子化時代的“政府再造”，防止各部門各自推出互相矛盾或鬆散的政策。

一般人比較熟悉的類似名詞是“總體戰”（Total war），但它針對的是軍事層面。全政府戰略更寬泛地包含了軍事戰略，甚至全社會的思想。簡言之，這是政府對單一目標進行的一種總動員行動。也可大致理解為時下流行的“組合拳”一詞。

在特朗普對華正式宣戰前，美國的對華政策缺乏統一性與持續性。這種現象以台灣為例，一方面美國在軍事上對台示好，另一方面在貿易上對台施壓，就是缺乏全政府戰略的現象。同樣的現象也發生在日本、韓國與東盟國家。

因此，當薛瑞福聲稱美國正以全政府戰略出發，努力促進在太平洋地區實現自由開放的願景時，意味着印太戰略並不僅僅是以軍事同盟的形式圍堵中國，而是意欲在中國周邊形成各個層面的圍籬。貿易、科技、國際法規，甚至高端人才等，都在美國各部門遵循的單一遏華戰略上，產生並行不悖的一致政策。

當然，這就是明確的冷戰思維。問題在於美國當權派不瞭解中國，全政府戰略的具體方案只能邊做邊摸索。

在美國的全政府戰略下，與東南亞國家的交流與各種磋商就可能是整體性談判，談貿易的時候，可能要兼談軍事，反之亦然。國與國的對話，雖一向是全盤考量的利益交換，但差別在於，今後這種形式將更為細膩與面面俱到，換言之，美國企圖更深地涉入各國內政，就像他們在台灣地區做的那些事。

不過很難得逞，東亞只有一個蔡英文願意掏心挖肺。

東盟國家或將緊密團結？

美國對東盟的施壓，就如同它對中國的施壓一般，最終造成的結果，就是內部對團結的需求感增強。美國的矛盾就在於，它明明知道以力服人只會增加對方的抗拒與抗壓性，卻也只有這招可用。

薛瑞福那番“價值觀”與“原則”的訴求，東方國家早已視為西方強權的老生常談，作用恐怕不大，東盟諸國在意的是能否產生區域性的防護罩，以有效抵禦來自外部的衝擊。

歐盟長久以來苦於美國以意識形態利益凌駕自己的實際利益之上，是因為其內部的決策機制缺乏統一性策略，給了美國在其中鑽營的空間。有鑑於此，東盟較為謹惕美國的意識形態陷阱，因而美國向東南亞招手歸招手，仍判斷這次東盟可能會提出一份“東盟印太願景”（ASEAN Indo-Pacific Outlook） ，以強調自身為主體的方式，以平衡美、日、澳、法等國對此區域問題提出的主張。

中美摩擦和美方維護霸權的努力，顯然不符合本次東盟峯會的議題

比起歐盟，東盟更是一盤散沙，因成員國實力不足，彼此制度與文化等方方面面差異也大，整合不易，致使外力介入的空間更大。

中美爭端下，東盟各國境遇各異，有的經濟體受害，有的受益，但總體而言，東盟國家因中國部分產業鏈的快速南移，衝擊原本的供應鏈結構，自身產業轉型即面臨加速的壓力，來不及因應的國家，便有可能無法完成工業化。產業環境鉅變下各國的差異若拉得更開，則整合更難。

因此東盟各國已意識到“被兩頭大象踩踏的將是草”，這個大型而長期的爭端，對東盟內部可能會造成更大的撕裂，在破壞性結果無法挽回前，加速整合恐怕勢在必行，雖然十分不易。

在美國全政府戰略施壓下，東盟這次在峯會的表態備受矚目，在經貿與區域安全走中間路線是肯定的，稍微偏向中國一點也有可能，因為人民幣一旦貶值，東盟各國幣值應聲競貶，外資便會看衰東南亞市場，演變成另一場金融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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