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維：世界一流大學不白給學位，你需要努力去掙

【本文為潘維教授在北京大學國際關係學院2019年開學典禮上的講話。】

作為教員，首先熱烈祝賀你們進入北大。北大極為出色，剛開辦不久就走出了世界級的英才，創辦了中國共產黨，給中國帶來了巨大進步。作為老教員，我四年後將退休，與你們中的本科生和博士生一起畢業。老師的成就感倚仗同學們的出色。但我也看到很多同學在畢業時的遺憾。我在這裏歡迎你們，想談的是怎樣避免畢業時的遺憾。

本科畢業生的質量恆定是所有大學質量的主要標杆。在本科畢業之際，回首以往的四年，會感覺一年級的時代很“大一”，或者很“高四”。那麼祝賀你，你學到了很多，一定會永遠銘記自己的母校。但本科畢業生也有最常見的四大遺憾。

第一大遺憾，我真不該因為高考成績驕傲，放鬆學業。我該一開始就意識到，我這個某省、某市的高考狀元，在這裏什麼都不是，因為每個同學都是某省、某市的狀元。與高中完全不一樣，大學沒有父母和老師逼你上課讀書。打遊戲、睡懶覺、翹課，只要一點點的驕傲和放鬆，成績就落入全班墊底的那層。一旦被甩開，就會喪失很多未來進取的機會。所以，忘記高考分數，那不過是進入北大的敲門磚。北大，我們北大國際關係學院，才是你真正的人生起點——要像在基礎教育階段一樣努力，追求出色成績。

演講現場

第二大遺憾，我怎麼只注意了智商，沒多參加些社團活動，培養自己較高的情商和領導力。是的，我們的社會不僅需要智商，更需要與其他各種性格和背景的人融洽相處的能力。我們北大人是有精神的，不認家庭背景的貧富尊卑，我們不自卑也不自傲，戒驕戒躁，樂於助人。大學本科是培養你情商的最重要基地，北大也有全社會最豐富的社團活動。喪失了這個機會，終生都難補救。

第三大遺憾，我怎麼沒能堅持體育愛好和體育鍛煉。大學生活可以很緊張，競爭非常激烈，很傷身體。在本科時期堅持體育鍛煉，不僅能打造出熬過未來艱難生活的身板，還培養堅忍不拔的意志。

第四大遺憾，我怎麼沒能抓住綜合大學的優勢，瀏覽更多學科，結識其他學科的朋友，讓自己的知識更全面些。是的，本科是通識教育，我們北大的優勢在於每個學科都優秀，北大每屆學生都會出世界級的名人，讓你可以聲稱，“我的同學XXX”，之類。順便説一句，我們北大國際關係學院的本科生有知識廣博的傳統，在中文系、歷史系、哲學系、商學院、法學院、行政管理學院、新聞學院，北大文科各院系和國內國外的碩士博士研究生隊伍裏，常見我院培養的本科生。我院八成本科生會獲得讀更高學位的機會。

碩士研究生是我院與本科生一樣龐大的學生羣體。一些碩士生在畢業時也有遺憾。最多的遺憾是，我怎麼沒意識到兩年這麼快就過去了，好像什麼也沒學到就畢業了。是的，時間迅速流失有兩個原因。第一，碩士生除了修一年課，還要去找工作，在未來錄用你的單位實習半年，或者準備考博士生，準備出國，還可能決定與自己生兒育女的配偶。第二，研究生是人生的嶄新階段，課程的分數不再重要，也很少有閉卷考試課程，期末考試大多是寫篇研究論文。文章質量差距很大，卻不常體現在分數上。然而，碩士研究生是什麼？就是相關專業領域讀書數量的激烈競賽，也是提升寫作能力的競賽。我想提醒各位，碩士研究生畢業時，彼此的差距非常明顯。考試分數不重要了，但那篇碩士畢業論文的質量代表你研究問題的能力，也代表你的寫作能力，將決定你未來一生的質量。所以，要努力讀書，認真寫作每門課期末的研究論文，從入學第一天就思考你碩士畢業論文的選題。

博士研究生就談不上遺憾了，“博士”不是科舉考試，目標不是獲得“進士”。培養博士的目標是培養學術繼承人，博士是大學老師的搖籃。“Ph．D”是哲學博士，代表你擁有了在大千世界裏抽象出知識的能力，達到了哲學高度。但這也降低了你適應一般社會生活的能力。Ph．D也是“permanent head damage”，“永久腦損傷”。一旦進入博士論文研究寫作階段，你不再是知識的消費者，而是知識的創造者。創造新知識極不容易，是世界範圍的知識創新競爭。全世界所有國家的博士培養計劃都要求博士論文對人類的知識有所創新，否則不能畢業。因此，博士培養計劃幾乎是個人生陷阱，考驗你的價值觀，考驗你的毅力，也考驗你的體力。有四分之一的博士生最終爬不出這個陷阱。有一半的博士生勉強畢業，但對自己的博士論文的缺乏創新頗為失望，只好選擇離開學術生涯。跳入這個陷阱，是你自己的選擇。或者説，坑是你自己挖的。除了拼命往外爬，沒有別的路。

然後，我還要就各層次的外國留學生説幾句。中國是世界上唯一不使用拼音文字的龐大國家。與掌握拼音文字不同，熟練掌握中文的閲讀和寫作，你當然就是中國事務專家。只要能用中文熟練閲讀和寫作我們專業領域的文章，你在中國的學習就不會有遺憾。我們學院的學生有三成是外國留學生，而且我們所有老師都有在世界各地遊學的經歷。你的選擇絕對正確。

説了這麼多，其實只為講一句話：世界一流大學不白給學位，你需要努力去掙。你們今天消費北大，北大也將消費未來出色的你們。名師出高徒，高徒出名師。這就叫師生共建世界一流大學。

謝謝各位，預祝大家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