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國:新中國七十年華誕,憶往昔鍊鐵崢嶸歲月稠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李維國】
前言
朋友希望我把曾經寫的《我難忘的鍊鐵生涯》發到公眾號上,這是我作為一個75歲的老人對自己職業生涯中所遇到的師傅、同事、領導、朋友的一次回憶和追思,客觀上也反映出我國鋼鐵工業發展的歷史進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時代特點和歷史使命,我們這一代人就是這麼走過來的。

原寶鋼研究院副院長李維國
今天繼往開來的新一代年輕人必然會遇到新的挑戰和機遇,人生就是一種追求和拼搏,我想年輕人到了我這樣歲數的時候一定會有比我更精彩的回憶!在新中國70華誕來臨之際我獲得了國家頒發的紀念章,這是因為我在2003年的國家科學技術獎勵大會上獲得過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
我希望年輕人經過努力,在今後新中國80、90或100年華誕時獲得更珍貴的紀念章。預祝大家成功!

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週年紀念章
大學我專修鍊鐵專業,1968年畢業分配到鞍鋼鍊鐵廠工作12年,1980年調到寶鋼工作30年,其中18年在鍊鐵廠 ,12年在研究院也沒有離開鍊鐵專業,特別是2004年開始搞了6年COREX非高爐鍊鐵。2010年退休依然沒有徹底離開鍊鐵專業。真是魂牽夢繞在鍊鐵!
今年春節我整理了在鍊鐵的工作照片,選出一部分,彙集製成美篇,既是追尋我生命遺留的痕跡,也是對曾經一起工作的師傅、朋友、同事、領導的一種思念和追憶!

1963年入學鞍山鋼院,讀了3年書,1966年8月開始了文化大革命,直到1968年畢業,就不上課,“鬧革命”了!我很榮幸地被分配進入鞍鋼鍊鐵廠。
進廠報到後,立即進行憶苦思甜教育,在一個破破的待班室的類似大炕的板鋪上盤腿而坐,一會兒一位苦大仇深的老工人進來,一臉嚴肅,開口第一句話:今天我給你們憶苦思甜,你們要帶着階級感情聽,不愛聽的給我出去!聲色俱厲,誰也不敢吱聲。
下午憶苦思甜結束,鐵廠領導來了,我們排成一隊,身體高大一些的去10高爐,矮小一些的去其他各個小高爐。我就這樣被分配到當時全國最大的高爐王——10高爐了。
當時我們這樣的大國僅有2000多萬噸鋼,國家對鋼鐵的渴望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東北局一把手陳錫聯説若是鍊鐵上不去,他要跳高爐。國務院副總理陳永貴説:國防要武器,農業要機器,就是鋼鐵工業不爭氣。毛主席提出:農業以糧為綱,工業以鋼為綱。當時我們號稱鋼都的鞍鋼才不到600萬噸鋼。我進廠時的1968年,鞍鋼到處張貼着這樣的標語:“為了完成600萬,哪怕汗水飄起船!”,“為了完成600萬,累斷筋骨也心甘!”,“一滴鐵水一顆彈,彈彈打中帝修反!”在這一形勢下我就成了鋼鐵戰線的一個新兵!
第二天上爐台從爐前工幹起,爐台上黃煙滾滾,嗆得喘不過氣來,直咳嗽。幹活全是重體力活,一個班下了汗水濕透了衣服,難怪工人師傅們上爐台都是脱去自己全部衣服,赤身露體換上工作服。開始我們還不好意思呢!
我的師傅是車明禮,是一個非常和藹的老工人,因為家庭成份是富農,所以幹活總是不吱聲,踏踏實實的幹。張錫富是偽滿時就進廠的老工人,屬於苦大仇深的,但是對我們這些畢業進廠的學生非常愛護,捲揚司機楊師傅是鍊鐵廠有名的技術尖子,只要聽繼電器的聲音就能辨別出什麼地方有問題。最倒黴的要數張守連老師傅累活髒活帶頭幹,總是評不上先進,因為鞍山解放時參加軍,入黨,當了班長,在福建前線打仗時負傷被俘虜去了台灣,後又被派遣到大陸,他就立即向政府投誠…

1972年10高爐停爐大修,對於我們這些沒有上過專業課的大學生而言是最好的學習機會。參加了由工程科任士民牽頭的爐體破損調查小組。
隨着拆爐的進程與施工人員交替進入爐缸,2個人拉皮尺,1個人記數字,在鐵口區域見到鐵水已經鑽到距離冷卻壁只有一塊粘土磚的地方(當時是粘土磚爐缸),估計只有10公分。
拆爐底時被告知爐底安裝了強放射性的同位素鈷60,所以先請有關的放射性部門,如掃雷那樣探查,結果沒查到。於是我們也只好進爐底進行測量。最後也沒有找到同位素鈷60。
最後的破損調查報告由任士民他們完成,遺憾的是這份我親自參加測量的調查報告沒有被保存下來。

1968年同一年進廠到10高爐工作的大學畢業生,北京鋼院66屆3人是成永隆、趙克理和楊國樞。他們是6月份進廠。
66屆是畢業當年開始了文化大革命,於是整整拖了2年才分配。我們68屆專業課沒學,胡鬧了2年,晚分配了半年。
我班被分配到10高爐4人,徐守厚(甲班)、薛書良(乙班)我和吳國明(丁班)。不知道為什麼這張照片裏就缺薛書良?
照片背影的塔吊,是我第一次看到如此大型的塔吊,還可以在軌道上移動,開眼界了!

這張照片是我在鞍鋼的第二張合影。那時候我已經進了高爐中控室,擔任第一瓦斯工,工長是徐乃珉,重大62屆。專業方面他是我的啓蒙老師。袁學才是爐前組長,李貴祥是鐵口負責人,李樹學是渣口負責人,劉懷魯是黨小組長,趙永其與我同一崗位,是62年浙江冶校畢業,是我寧波老鄉。

我是1974年8月開始向徐乃珉見習高爐工長,幾個月之後就開始放“單飛”。有徐乃珉工長在的日子裏應該説沒有太大壓力。一放“單飛”,感覺馬上就不一樣了。爐況的控制,生產的組織指揮完全要由自己承擔責任。
至今我仍十分感激工人老師傅對我這個新工長的支持。記得有一天夜班,彎頭和直吹管之間連接法蘭的密封石棉繩被吹出,漏風震耳欲聾,法蘭盤紅得要燒穿似的,要不要立即休風處理,我心裏沒有數。配管老師傅孫永魁告訴我他把水管砸扁插入漏風處打水,肯定不會燒穿,給我吃了定心丸。於是終於挺到白班處理,得到領導好評。
這張照片是我擔任工長不到一年的時候拍攝的,反映出我國上世紀七十年代最先進的裝備水平。無怪乎後來説我國鋼鐵工業落後世界水平20年!

1980年8月在我努力爭取下被調入寶鋼。1984年8月鍊鐵廠高爐單元組成57人的實習團隊赴新日鐵君津制鐵所實習。這是我們第一次跨出國門,接受現代化鍊鐵操作和管理的培訓。
廠長朱慶長的嚴以治廠聞名於寶鋼,出國前學日語、看資料、集中訓練、閉卷考試…,做了充分準備。
據朱廠長言,出國每一個人國家花了2萬5千元。當時對我們來説簡直是天文數字。當時我的月工資僅60.48,一年720元左右,一輩子工作35年,也就是這些錢!

有一天我們相約來到君津制鐵所大門口留了一個影。當時我們絕大部分人都沒有相機的。只有周治中帶了一台相機。徐守厚、齊守信和我是大學同班同學,傑鋒是從武鋼調入寶鋼的。鍾建權是我們作業長組的翻譯。估計這張照片是周治中給拍攝的。
君津制鐵所當時有3座高爐,2高爐是2000多立,3高爐4063立,是我們的樣板爐,那時在大修,4高爐是4900多立,正在生產,也是雙鍾四閥,冷卻板高爐,於是我們就在4高爐實習。

見習名古屋3高爐點火開爐。日本高爐開爐的儀式挺奇特,似乎先請老道在爐前做道場,玄玄乎乎的樣子,唸叨着什麼我們聽不懂。日本高爐中控室都供奉着神道(類似我們的菩薩)。這既是説明高爐爐況操控的不確定性而不得不請菩薩保佑,同時也使我想起來當年蔡博説過要學習日本人尊重科學像尊重菩薩那樣的虔誠。蔡博是烈士的遺孤,是蔡和森與向警予之子。
查閲百度可知:蔡博1943—1948年 在蘇聯莫斯科鋼鐵學院冶金系鍊鐵專業學習,獲鍊鐵冶金工程師學位。1949年隨劉少奇回國。1949—1959年 任鞍鋼生產處副處長、技術處副處長、鍊鐵廠副廠長、廠長。在大躍進時他因堅持高爐冶煉的科學規律,不肯隨大流“解放思想”,1959年被拔了“白旗”。我進廠時在鞍鋼鍊鐵廠還流傳着他當廠長時許多軼事。

在君津4高爐我對口的是野田作業長,齊守信和鄧炳煬對口的是操爐管理木村。爐長(日方稱掛長)是石崗,他每天早上來參加操業分析會,然後寫好操作方針就走了,一天不見其人。
日本等級觀念很厲害,中控室作業長有有一辦公桌和椅子,除了爐長來能坐這個位子,其餘人不能坐。有一次鄧炳煬坐在這個位子抄寫資料馬上被人勸走。野田每班帶着我看出鐵、點檢風口或上爐體檢查等,後期讓我主持稼動會(班前會)。

實習期滿要回國時,我們這個大班組(包括爐前、運轉、操爐)和相應的指導老師一起,以君津4高爐為背景合影。照片中日方有:田畑是爐前的,地頭和福田是運轉的,穿西裝的那位好像是我們住宿的友好館館長。

寶鋼1高爐“85.9”開爐投產,汗流浹背。

寶鋼1高爐枕木填充結束後合影留念


日方指導老師住在寶鋼賓館(當時叫外招),與我寶鋼7村的家僅一牆之隔。我與近藤對口,負責開爐爐前出鐵方案和枕木填充方案,近藤總是催促我落實相應資材,我告訴他“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會直”,是不會有問題的。
誰想到1985年9月18日那天我上夜班的時候,近藤告訴我送我生日禮物(我自己都忘了40歲大生日了),禮物是他僱人寫的條幅,上面寫的就是我對他説的那兩句話。樂得我哈哈大笑!
照片中友永是爐前指導老師,寧多全是從鞍鋼2高爐調入寶鋼的爐前工。也一起去日本君津實習過。

我的作業區同事


去日本千葉川崎考察的準備

由於寶鋼1高爐時常會發生爐牆粘結,對此冶金部科技司總工徐矩良主持下召集冶金系統的專家、教授和鍊鐵廠長在寶鋼開過研討會,但是最後要突破這一難題還得靠寶鋼自己。主要是高爐中心氣流太強,邊緣氣流總是疏鬆不起來。雖經努力爐牆粘結的間隔時間拉長了但依然是難以避免。
正好二期工程與日本川崎公司有一項熱風爐軟件交流,廠裏派我組團,真正的目的是為了解決高爐“腰疼病”問題。

寶鋼一期工程的最終產品是初軋坯,二期工程投入才有高附加值產品,是寶鋼騰飛的轉折點。參加二期冷軋、熱軋、連鑄工程的竣工儀式的部分代表的合影。

寶鋼2高爐建成投產

寶鋼二高爐點火開爐

寶鋼二高爐首次出鐵

與寶鋼指揮部胡志鴻副指揮合影留念

寶鋼2高爐是以1高爐為樣板重慶院第一次獨立設計4000m3特大型高爐。85%設備由國內製造,由冶金部設備司曹樹榮司長牽頭成立冶金設備製造總公司,提供2高爐設備。實行點菜式引進國外先進技術與設備,有PW的無料鍾爐頂、日本川崎重工的多支管噴煤裝置、日本橫河中控儀表和軟件、日本安川的電器…
2高爐要完全依靠自己的力量進行高爐點火投產。我擔任2高爐車間主任,郭可中任爐長投產後齊守信也調來任車間副主任。
2高爐項目組在指揮部胡志鴻副指揮領導下工作。他是曾經駐紮在鞍鋼的工程兵部隊副軍長,當時已經從部隊退休。他非常重視生產方的意見,一切從生產實際的需要出發,儘量把設計、設備和施工的問題解決於投產之前。
值得一提的是寶冶施工處處長饒紀珠,與我對口,我派我的部下天天在現場查找問題,彙集成單,交給饒。他組織召集施工、設計、設備和我們生產人員四結合處理這些問題。他把這種工作方法稱之為“天天讀”。重慶設計院副院長林興和老法師章天華也經常參加“天天讀”。
在多方保駕下,寶鋼2高爐投產很順,其順利程度遠遠超過了當年的1高爐。因此我的工作業績也得到了鍊鐵廠和總廠的好評。
至今回想起來依然非常感謝胡指揮、林院長、饒紀珠和章天華老法師…

20年後再聚會!曹樹榮老司長説:當初承接寶鋼2高爐設備製造和供應,風險是很大的,現在2高爐一代爐齡達到15年以上,可以交代了!

飯後,我跟隨曹樹榮老司長一起到黎部長家去看望老領導。我跟黎部長説:當年2高爐冷卻板大面積破損,您打電話到我家裏責問我説:你高爐邊緣太發展了!把冷卻板都燒壞了,你可不能設計10年給我幹8年!現在2高爐幹了15年多,也算可以向領導交差了。黎部長笑笑説:我記不得了!

寶鋼總廠副廠長沈成孝檢查3高爐的開爐準備工作

3高爐點火後大約5-6個小時,壞了3個風口,立即休風處理。徐樂江任公司副總,陪着我們到凌晨4點風口更換完畢,當時分析原因是風口鑄造後型砂處理不淨。十多年後一個退休老工人對我説出實情,是進水閥沒有開足。

與無料鍾爐頂設備調試的PW公司專家合影留念

寶鋼3高爐首次出鐵


時任中央政治局常委的胡錦濤同志考察寶鋼3高爐


自從1988年蔣經國批准台灣老兵回大陸探親以後,兩岸交流日趨頻繁。在有關人士的推動下,1995年台灣中鋼鍊鐵及耐材技術交流在寶鋼舉行,我代表寶鋼鍊鐵在大會上作技術交流發言。



台灣中鋼代表團訪問結束啊,在寶鋼賓館舉行歡送宴會,氣氛熱烈,我們同唱一曲日本歌曲《北國之春)。

一座高爐生產3000萬噸鐵水是值得紀念的一個里程碑。我們在日本君津高爐實習時也正好參加了該高爐3000萬噸達成的非常隆重的慶典,制鐵所高層領導到場,爐台上喝肉湯,甚至三呼萬歲。所以當我們1高爐達成3000萬噸時,我們向公司申請也舉行了極為隆重的慶典。
寶鋼1高爐累計產量達成3000萬噸慶典

大家十分高興,紛紛合影留念,為我們鍊鐵人10年拼搏所結出的碩果而歡欣鼓舞!

寶鋼1高爐最初的4位爐長

周治中是在日本實習時的作業長組組長,後來又是第一任高爐爐長,蔡信可是1高爐車間第二任車間主任,都是我曾經的直接領導,也是一個戰壕裏的戰友,今日共同來慶祝1高爐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公司領導站後面的照片不多見!那一天公司領導宴請一線的生產骨幹和他們的家屬,合影時領導們刻意要大家坐在前面,而自己站在後面。這從一個側面反映出當時寶鋼的文化氛圍!

1996年4月作為回訪以公司常務副總王佩洲為團長、徐樂江為副團長的寶鋼技術交流代表團訪問台灣中鋼。當晚中鋼董事長王忠禹和總經理陳振榮宴請寶鋼代表團。因為不久前大陸向台灣兩端發射了導彈,所以王忠禹在宴會致辭時説了大陸發射導彈是毫無道理的!一時氣氛嚴肅起來,徐樂江傳話給我唱一支歌緩和一下氣氛,陳振榮又輕聲告訴我不要講話只唱歌。
最後我還是講了幾句話:“海峽兩邊的中國人要繁榮,要富強,要自立於世界民族之林,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我唱了岳飛的《滿江紅》,中鋼的邢坤貴與我一起唱,最後唱到“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其含義不言而喻,氣氛頓時緩和了。也算一段難忘的軼事。

1996年4月在台灣高雄圓山飯店大樓前合影

在台灣中鋼我們享受着貴賓般的接待。印象最深的有:
1、環保管理很嚴,設置了鐵口和房頂兩道吸塵口,避免煙塵冒出出鐵場房頂。
2、爐前脱硅用噴射法不是撒入法,回來後我們也改成噴射法。
3、介紹計算機ERP管理系統,使我有了初步印象。回來後好像寶鋼邀請中鋼協助建立寶鋼的ERP系統。
4、參觀耐材廠時見到打磚機操作幾乎都是印尼籍女工,月工資2萬新台幣(台灣規定最低工資1.8萬),合人民幣7000元,比我工資高。
5、台灣中鋼人喝酒與大陸無異,圓台面,愛勸酒,第一次遇到喝“潛水艇”,把一小杯白酒放入啤酒杯裏,把啤酒和白酒一口悶下去。
6、台灣最南端的鵝鑾鼻和國家墾丁公園風景很美。在那裏邂逅遇見台灣的原“行政院長”李煥陪他姐姐在遊覽,中鋼人認識,圍了上去,並介紹給我們團長王佩洲,互相交換了名片。
總之,兩岸都是中國人,風俗習慣、語言文字、飲食文化完全一樣,是內戰造成的分割。和平統一是最好的前景!

跟隨黎部長訪問澳大利亞、日本、俄羅斯和烏克蘭四國

黎部長團組共5人,考察了澳大利亞礦山,再到日本參加寶和通商掛牌,然後去俄羅斯新利佩茨克鋼廠和金屬研究所,最後到烏克蘭一家鋼廠,共20天。

1996年3月底1高爐要進入大修程序,我覺得十分惋惜,我覺得1高爐還能繼續生產,但公司考慮是全局,如果三期工程建成後1高爐再大修,整個公司的產能就會放空。所以一天早上,時任公司助理的何文波來到鍊鐵廠告訴我:昨晚經理辦公會議已經決定1高爐大修,今日向黎部長彙報你不要再説1高爐還能生產了。那我只能不説了。
寶鋼1高爐大修停爐前

停爐前的寶鋼1高爐中控室

與寶鋼1高爐第5任爐長在爐台上交談

與鍊鐵專家文學銘在爐台上交談

劉振均工人出身,很聰明,愛學習,很早就學會了電腦,後被提拔為爐長,後來任高爐分廠副廠長,最後成為寶鋼技能專家。文學銘1957年東北工學院畢業,在武鋼很長時間擔任高爐工長,調入寶鋼後是高爐技術組技術主管,資格最老的“老太太”,也是寶鋼鍊鐵廠第一個鍊鐵專家。

宮敬昇是冶金局委派來寶鋼掛職培養,先到鍊鐵廠,後到公司。但是在他掛職期間冶金局被撤銷了。現在是我國中鋼公司領導。

郭廉高寶鋼公司主管人事的副總,我第一次找他是為高爐爐長的崗效工資係數的問題。他是搞自動化技術的,但也很關心鍊鐵高爐,特意進高爐視察。遺憾的是他退休不久大約64歲因病去世。
寶鋼1高爐第二代開爐



1997年5月25日寶鋼1高爐大修竣工,點火開爐前黨政班子主要成員在爐前合影。

點火開始,點燃火把!

點火開爐當天中午,公司領導和各部門領導一起慶賀!


寶鋼1高爐大修投產後,但三期工程的原料、燒結、煉焦項目尚未建成,下面一些照片記錄了原、燒、焦項目緊鑼密鼓進行的場面!
6A焦爐點火烘爐

與煉焦技能專家袁正仲合影

與煉焦分廠和煉焦項目組同志們的合影

煉焦裝煤車的試車

陪同公司領導視察鍊鐵廠

寶鋼與重慶院合作,第一次完成特大型高爐煤粉噴吹系統的設計和建設。在重慶院舉行總結會。

原料堆取料機試車


我國東北大學著名的鍊鐵教授杜鶴桂,在鞍鋼高爐羣前的合影。杜教授現在已經90多歲了,多年不見了,家裏保存着杜教授80歲時印發的厚厚論文集。

歐鋼聯代表團先到北京,主要與首鋼交流,我作為寶鋼的代表參加交流。冶金部翁宇慶副部長和首鋼領導也參加了交流。上午交流結束,對方提出異議,説交流是雙向的,為什麼中方沒有發言?於是組織者與我協商,要我下午發言。因為事先沒有安排,我沒有準備資料,但沒有法子,只能出來救場。下午我介紹了寶鋼200kg/t大噴煤,大家都十分感興趣。
晚上翁部長在北海白塔公園宴請老外,我參加作陪,有好多桌。因為有不少司局級幹部參加,於是我就到後面幾桌尋找我的席卡,就是找不到。後來有人告訴我被安排在主桌,而且在翁部長邊上。席中少不了繼續與老外交流,而我的英語口語和聽力都不行,於是翁部長給我當起翻譯來了,我真是受寵若驚。
回來後我自己鍊鐵廠會議上把這一段花絮和大家説了,特別指出:我們實現高爐200kg/t大噴煤不光是為寶鋼爭光,也是為祖國爭光!
老外結束北京的訪問,第二站就是寶鋼。
在寶鋼鍊鐵廠會議室,與歐鋼聯的歐洲鍊鐵廠長們的交流。


1998年寶鋼和上鋼聯合重組後,被公司派往上鋼一廠2500m3高爐指導開爐。

考察澳洲高爐

寶鋼高爐200kg/t大噴煤被評為寶鋼特等獎,上海市科技進步一等獎,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2003年2月28日有幸參加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的國家科學技術獎勵大會。



20年以後我的新日鐵的日本指導老師重訪寶鋼


2004開始我作為寶鋼資深鍊鐵專家參加羅涇的COREX熔融還原爐的建設工程。羅涇工程是原上鋼三廠,因舉辦世博會而搬遷至羅涇的建設工程。其鍊鐵工藝採用非高爐鍊鐵,是我國第一次採用大型的熔融還原新技術。下面的照片記錄了羅涇工程的建設過程。
為引進COREX熔融還原工藝與奧鋼聯進行技術交流

爐殼的吊裝

布料裝置的試車

寶鋼研究院對羅涇COREX工藝進行技術支撐,博士、碩士都深入羅涇COREX現場。


爐前老工人的返聘

COREX第一次出鐵



原冶金部副部長周傳典等老領導參觀羅涇COREX

COREX熔融還原工藝自1989年在南非投產成功以來,立即引起我國鍊鐵界的關注。一些學者把它稱為“綠色鍊鐵”,在我國推進COREX的呼聲自上而下形成一股輿論的浪潮。口號是:“鍊鐵技術革命勢在必行!”
大約在1997年黎部長就召開過在寶鋼大院裏建一座COREX爐的討論,作為鍊鐵廠廠長的我參加了會議,我持反對意見,主要是覺得有了3座高爐再加一座熔融還原爐不好管理。後來上鋼五廠和寧波都考慮過建COREX爐,做過可行性研究,最後都不了了之。
2004年開始上鋼三廠搬遷羅涇的工程啓動,COREX成了唯一的選擇。那時我作為寶鋼高爐鍊鐵專家的身份參加了此項工作。第一次徐樂江帶隊考察,主要是南非薩爾達納,在奧鋼聯安排下,講的都是好的,我們也看不出大毛病。第二次考察汪金德帶隊考察,在印度京德爾就發現了問題,豎爐1-2個月粘結一次,處理時間70-100小時,作業率很低,非計劃休風率很高。但是那時候大局已定。
羅涇COREX投產後,產能只達到72%左右,焦炭需要20-25%,塊礦用不上去,進口球團礦價格很貴,豎爐大致半年粘結一次,清堵得停產4天以上,還需要昂貴的直接還原鐵,所以鐵水成本居高不下,羅涇每年虧損十幾個億,成了無底洞。無奈於2012年停產,搬遷新疆八鋼。
2010年我退休後繼續關注COREX的運行,在羅涇COREX停產後,我覺得有責任對羅涇COREX工藝做一個系統性的總結,把PDCA循環做完整。總結寫完後報給了徐樂江董事長、何文波總經理。經領導批示,在寶鋼常熟培訓中心開了一次研討會。從此我對COREX徹底畫上了句號。

2010年退休後,鍊鐵依然是我無法割斷的情緣:
這些年我國特大型高爐出現井噴式的發展,4000m3高爐從寶鋼僅有的3座,發展到今天全國已經有了24座,快速的發展帶來了操作理念的脱節,爐況問題就必然難以避免。
因此退休近10年來主要是2項工作:1、協助一些單位處理失常爐況;2、向國內企業介紹寶鋼特大型高爐的操作和管理經驗。
國內鋼企的需求促使我從寶鋼走向了社會,也使我有機會交結了不少國內鍊鐵界的朋友!
首鋼曹妃甸的鍊鐵朋友

馬鋼的鍊鐵朋友

沙鋼的鍊鐵朋友

山鋼日照的鍊鐵朋友

鞍鋼鮁魚圈的鍊鐵朋友

鋼協大高爐專家委員會工作做技術支撐工作

參加中國金屬學會鍊鐵分會的年會。

參加全國高爐工長、爐長鍊鐵技術培訓班講課。

七十不言老,秋陽更輝煌!王筱留教授年近九十上講台,不愧鍊鐵常青藤!

2018年,國家改革開放40週年,也是我大學畢業50週年,作為改革開放後國家第一個重大工程即寶鋼建設工程的見證人,先後接受了寶山電視台、中央二台、上海衞視和上海電視台綜合頻道的採訪。 作為鋼鐵戰線上的一位老兵,親身經歷了國家鋼鐵事業由弱到強的發展歷程,不能不感到由衷的自豪!

後記
光陰如箭,歲月匆匆,轉眼我已經75歲了。其中鍊鐵的職業生涯是我生命的主體。我一路走過,有緣遇到很多“貴人”,他們是我的師傅、我的領導、我的同事、我的朋友、我的忘年交。
一張張照片記錄着我們曾經拼搏的艱辛和成功的喜悦。我的“貴人”中還有不少,他們沒有留下照片,如今也無處可尋我們往日歲月在一起的蹤痕,但是他們卻依然深深地銘刻在我的心中。
我感恩改革開放的時代!感恩鞍鋼、寶鋼!感恩我生命歷程中的“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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