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國慶70週年,不可阻擋的中國與必將變化的中美關係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沈逸】
“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擋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前進步伐”,2019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週年之際,習近平總書記在慶祝大會上向世界做出了莊嚴宣告。70年前的10月1日,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樓上莊嚴宣誓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而70年後,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中國人民,持續不斷前進,不僅自己要實現站起來,富起來,強起來的三步走,而且要推動世界人民共同建設人類命運共同體。所有這一切,作為1945年之後新出現的發展中國家,在現代化的進程上 ,在人類歷史上,寫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10月1日,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週年大會在北京天安門廣場隆重舉行。中共中央總書記、國家主席、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發表重要講話並檢閲受閲部隊。這是習近平在天安門城樓上。新華社記者謝環馳 攝
中國人民要持續前進,就不能不提和美國的關係。1955年,周恩來總理出席萬隆會議期間,就發表過僅有60餘字卻震動世界的簡短聲明:“中國人民同美國人民是友好的”,“中國人民不要同美國打仗,中國政府願意同美國政府坐下來談判,討論、和緩遠東緊張局勢的問題,特別是和緩台灣地區的緊張局勢問題。”
作為世界上最大的發達國家,與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美歷史從19世紀至今,相互交織,糾纏前進,在不同歷史時期,譜寫了波瀾壯闊的篇章。從中國的視角看,中國人民與美國人民的友好,美國政府對中國的糾葛,中美兩國在不同歷史時期作出的各種選擇,深刻地影響了世界歷史的進程。
70年,對一個人來説,可能是漫長的人生,但對世界和國家來説,可能只是滄海一粟。白駒過隙,卻可能已經滄海桑田。整體看,1949年至今的中美關係,至少分為兩大非常典型的階段:
第一階段是實力極度不對等背景下的中美關係,從1949年至2010年前後,總體看,美國對中國具有顯著的壓倒性優勢,這種優勢是綜合的,既是經濟體量,也是軍事實力,既有有形的硬實力,也有無形的軟實力;尤其是在改革開放的前期,美國在經濟、軍事、社會各方面所具有的優勢,客觀上對中國如何認知與處理中美關係,產生了深刻的影響。這種影響是雙方面的,不僅對中國產生影響,而且對美國如何認識中美關係,如何認識和理解中國產生影響;這種影響有積極的一面,也有消極的影響。
第二階段是中美總體實力趨於接近,力量對比更加趨於均衡的階段。當中國的經濟體量趕上並且超過日本,穩定地處於全球第二,並持續不斷地縮小與美國的差距時;當中美力量對比變化的速率,顯著地高於中美兩國,尤其是美國戰略精英調整對華戰略認知的速率之後,一系列的問題和矛盾就迅速浮出了水面,以更加清晰和直接的形式,集中表現出來。
這種速率的差異,可以從一些極端言論遵循的框架上清晰地體會到:1955年萬隆會議上,大會召開的第一天,當時與美國關係親密的伊拉克,其外交大臣賈馬利就直截了當地攻擊共產主義是“新式殖民主義”,這種論調,與2017年美國國務卿蒂勒森、2019年美國國務卿蓬佩奧,以及曾經出任白宮首席戰略官的班農等人對一帶一路是所謂“債務帝國主義”、“陷阱”以及“中國地緣政治擴張”的觀點,並不存在本質區別。時過境遷,當冷戰都已經成為歷史一部分的時候,掌握華盛頓決策圈話語權和實際政策制定權力的人,説的仍然是半個多世紀前的陳詞濫調,上述非均衡變化的顯著性,可見一斑。中美關係未來要面臨的嚴峻局面,也可見一斑。
通俗地説,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對中國來説,需要認識到的是,儘管中國的崛起是和平的,中國在崛起中以最大限度的誠意和善意,表達了共同發展的良好願望,中國的領導人,極為罕見地邀請其他國家共同搭乘中國經濟發展的快車,但中國的這種高速發展,是在歐美發達國家發展速度相對和緩乃至停滯的背景下取得的。這就帶來了一個問題:導致中國高速發展的原因是什麼?或者説,相比較中國的高速發展,西方發展速率滯後的原因是什麼?
這類回答,大致有兩種答案:第一種答案,向外歸因,通俗地説,就是中國主要依靠“作弊”取得了持續幾十年的高速發展;第二種答案,向內歸因,通俗的説,就是從西方發達國家自身的問題,尤其是自身制度的問題,找發展相對滯後的原因。但這種尋找問題的過程,不僅僅是一個純粹的學術或者技術問題,更是一個關鍵而微妙的政治問題。於是,人們看到的是,在中美關係中表現出來的,就是作為一種“政治正確”的答案,“中國作弊”而非“美國有病”,成為了唯一的正確答案;至少在當下的華盛頓,以及可見的未來,這都是唯一可被接受的答案。
這是一個明顯錯誤的答案,不僅違反常識,而且無法得到真正科學的理論支撐;但這是一個維護當前美國政治制度,也就是極端發達的金融壟斷資本主義政治-經濟制度的唯一正確答案;換言之,中國的成功和高速發展,本質上是中國選擇的道路和制度的勝利,可是當前歐美國家主流的社會科學理論體系,其前提和基礎,是資本主義政治-經濟架構的永遠正確,任何理論的創新,都無法逾越這條邊界。類似《21世紀資本論》這種只是嘗試説出大實話而且還沒有怎麼觸及問題本身的著作,都會在方法論和證據可信度方面遭遇近似變態的苛刻檢驗。這就是今天中美關係進入波折與動盪時期的深層根源。
當下的世界,是一個看似複雜,實則清晰明瞭的體系:遵循內生衝動的資本,在20世紀90年代初期冷戰結束後,順利地在生產-流通環節實現了有效的全球佈局,這種佈局,遵循的基本原則,是生產效率的最大化。其所要實現的分配方式,是跨越了地理位置和主權國家界限的全球分配。具備比較資源稟賦優勢的國家,基本上獲得和資源稟賦相關的分配與報償。
但是,在政治層面,這個體系的上層建築,仍然是以主權國家為核心的;相關受益的分配,因為這種區隔,就有了兩個層次的存在:在全球範圍主權國家之間的第一次分配,以及在主權國家內部各行為體之間的第二次分配。非常清楚的統計數據顯示,歐美發達國家內部的貧富差距在加大,這種加大是歐美國家自身的制度所導致的。但是從目前的情況看,歐美國家自身的制度並無法產生能夠良性修復這種制度的力量。
特朗普為代表的非典型領導人的興起,反映的是歷史以一種極具嘲諷意味的方式,給出的回應:20世紀30年代,類似的解決方案,推動了某些特定類型領導人在德國的出現,並讓人類因此面臨空前的浩劫。當下,因為有了更多的客觀約束條件,以及出現了中國這樣一個特殊的行為體,所以歷史發展可能有所不同,但同樣面臨錯失發展機遇,以及陷入無謂衝突的風險和挑戰。
站在70年的節點上展望將來,中美關係的未來和世界一樣,既是可以確定的,也是充滿未知的:
從宏觀態勢上看,全球產業鏈、價值鏈的深度細化、垂直拓展以及網狀互聯,是無法扭轉和改變的必然趨勢,無論是關税還是什麼其他限制措施,可以在短期內有限度地限制甚至是一定程度地扭曲這些演變,但最終,謀求效益最大化的市場所具有的力量是不可被阻擋的;從國際體系上來看,最能順應和適應這種變化,確保自身的總體戰略與宏觀政策與這種發展趨勢相一致,且能夠在內部治理環節有效進行二次分配的主權國家,將在這一波次的大國戰略博弈中,成為最大的贏家。
從具體的進程上看,黑天鵝與灰犀牛組成的新叢林,有着難以精準預計的風險、挑戰和不確定性;要完全精準預言每一個不確定性的風險,顯然是不可完成的任務。但所有這些風險,最終構成的是對國家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的綜合檢驗,在理論上能夠正確認識,在實踐上能夠恰當處置這些風險和挑戰的國家,將成為最終的勝出者。如果能夠及時更新知識結構,矯正認知,實施有效的國家間合作,則將使得中美兩國,乃至更多的國家,實現有效的共贏。
中美關係的走向是確定的,就是在一個更加均衡的力量對比的框架和基礎上,構建一種更加平衡和對等的關係,這種關係建立在雙方相互尊重,尤其是美國更加尊重中國核心國家利益關切的基礎上。實現這種新關係的過程必然是充滿波折的,以充滿智慧的方式進行靈活的鬥爭,是實現這種新關係的唯一選擇;一如70年中國風雨歷程一再證明的那樣,光明的前途,值得中國人民和世界人民戰勝路上的艱難坎坷,去努力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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