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者網一週軍評：直-20之後，中國直升機該怎樣走？-施洋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施洋】
本週，已經快要淡出新聞圈的敍利亞地區因為土耳其發起的大規模軍事行動，又重新回到了各界關注的聚光燈下。由於這次作戰涉及了土耳其的傳統對手庫爾德人，這場大規模軍事行動會對本地區的局勢以及各大國在中東地區的軍事行動產生什麼影響，無疑是值得分析的；與此同時，本週在天津召開的中國直升機博覽會，則在建國70週年的大閲兵之後，再度向我們展示了中國航空工業在直升機領域的新進展。
土耳其為什麼打敍利亞？
10月9日，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宣佈，土耳其軍隊聯合敍利亞反對派武裝“敍利亞自由軍”開始在敍利亞北部針對庫爾德工人黨和極端組織“伊斯蘭國”展開代號為“和平之源”的軍事行動。按照土耳其方面的説法，行動的目的是為了“摧毀試圖在土耳其南部邊境建立的恐怖通道”，同時“維護敍利亞的領土完整”。
當然其行動就很直接佔領了敍利亞的多個城鎮
土耳其軍隊當天出動戰機對敍利亞北部艾因角、泰勒艾卜耶德、卡米什利和代爾巴西耶等城市進行了空襲，隨後在地面炮兵的炮擊支援下，土耳其軍隊開始展開地面行動，其機械化步兵部隊在坦克、步兵戰車的掩護下試圖進佔上述城市，並於駐守當地的庫爾德武裝“敍利亞民主軍”發生交火。
儘管不時有土耳其炮擊導致了平民死傷的消息傳來，但從土耳其軍方的角度看，軍事行動本身可以説沒有遇到太大的阻礙。土耳其國防部在行動第一天對敍利亞北部庫爾德人武裝的181個目標進行了打擊，並聲稱“摧毀了所有既定目標”，在第二天則宣佈已經消滅了342名“恐怖分子”；與此同時，敍利亞民主軍則在10日聲稱擊退了土耳其軍隊對於泰勒艾卜耶德的進攻，隨後又向土耳其境內發起了一些炮擊行動，還造成至少一名土耳其軍人死亡。
由於外媒多數在土耳其境內採訪，拍攝到的多數是運輸狀態的土軍裝備
對於外界而言，這次軍事行動雖然不至於早有徵兆，但幾大國圍繞這次軍事行動在其發起之前幾天已經密集進行了磋商準備：在埃爾多安10月5日表示準備對敍利亞北部展開軍事行動之後，美國方面就在次日表示不會參加土耳其的軍事行動，並將該地區的全部約50名美軍撤走。這一指令在次日就予以執行，並得到了位於這一地區的庫爾德武裝“敍利亞民主軍”的確認。土軍開始行動後，埃爾多安又通過渠道向美國總統特朗普證實，土耳其方面打算向敍利亞縱深推進30公里。
在土耳其行動發起前一天，土耳其政府通過外交部長恰武什奧盧與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通話的形式，對土耳其軍方的行動進行了通報。同時，土耳其軍方卻並沒有向敍利亞政府告知此事。對此，俄方對此予以了默認，並在土軍行動發起後對外表示“理解安卡拉對本國邊境安全的關切，但解決這些關切問題時應考慮大馬士革的利益”。而沒有得到土耳其方面通報的敍利亞政府則對土耳其的行為予以譴責，表示只有敍利亞政府和軍隊才能承擔起保護敍利亞人民的職責，敍利亞將採取所有合法手段和方式在自己的國土上抗擊土耳其的“侵略”。
土耳其軍隊的裝備水平一般，但在這次敍利亞作戰中還沒有遭遇顯著的重大傷亡
這一系列的表態與動作，正好反映了在敍利亞問題上各方的地位和態度。美國自奧巴馬時代以來就對深度介入地中海附近特別是敍利亞地區的事務充滿猶豫，雖然在這一地區有大量的美國特工人員和不少的美國援助物資，美軍也在這一地區有小規模駐軍，但美國總體上在敍利亞問題上的態度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俄羅斯作為敍利亞巴沙爾政府的支持者，雖然要保護敍利亞政府的利益，但對於土耳其攻擊庫爾德人佔領區的行動也沒有強烈不滿；敍利亞政府則對除了所有進入敍利亞領土的軍事侵佔行為保持着口頭上的反對態度；至於庫爾德人，他們別無選擇，只能自己抗擊土耳其的進攻。
畢竟庫爾德地區實際上處於自治狀態，政府軍也無法介入
在經歷了8年漫長的內戰之後，當初一度席捲敍利亞全境甚至圍攻大馬士革的敍利亞反對派武裝在經過敍利亞政府軍、自由軍甚至極端組織“伊斯蘭國”的打擊下，早已不復當年之勇，目前只能盤踞在敍利亞西北的伊德利卜省附近和東南部的一部分地區；而起源於敍利亞東部地區，一度佔據敍利亞東部和伊拉克北部地區的極端組織“伊斯蘭國”更是隻有幾小塊佔領區；敍利亞政府軍則在俄軍的支援下，將原本支離破碎的控制地區聯合鞏固，基本恢復了其在包括敍利亞西部在內大部分地區的控制；而在敍利亞北部和東部地區，在敍利亞內戰期間發展壯大的庫爾德人武裝“敍利亞民主軍”則佔據了相當大的地盤。
西方媒體繪製的地圖中，淺藍色區域幾乎佔據了敍利亞國土的1/3
不過這大片領土背後，庫爾德武裝卻過得並不輕鬆。與敍利亞政府軍能夠穩定獲得來自俄羅斯和伊朗的軍事援助，敍利亞反對派能獲得來自中東和土耳其的資金和武器裝備、極端組織“伊斯蘭國”能獲得全世界極端宗教力量的“輸血”不同，庫爾德武裝作為一支早期以保衞庫爾德人生活區免遭極端宗教武裝力量侵犯而登上地緣政治舞台的力量，背後並沒有一個穩定的外部支持力量，這就導致在作戰這件事情上，庫爾德武裝是相對最缺乏武器彈藥的。
儘管在與極端組織“伊斯蘭國”的作戰中繳獲了相當的武器裝備，美國在拉攏庫爾德人以對抗極端組織“伊斯蘭國”的過程中也曾給予庫爾德武裝部分軍事援助（其中不少後來又收回了），但目前二者作為武器來源都難以為繼，而且二者的水平都不算高，除了少量重裝備和反坦克導彈等高價值武器外，各類輕武器才是其中的大頭。正如庫爾德方面的消息人士所説的：“美國給我們的最重的武器就是一些迫擊炮，沒別的了”。這些裝備在對抗同樣以輕裝備為主的恐怖分子時還算堪用，但在面對高度機械化、且有空中力量支援的土耳其軍隊的全面進攻時，庫爾德人的這點家底就不夠看了，而其缺乏防空武器和反坦克裝備的缺陷則會暴露無遺。
比起土耳其的裝甲部隊，庫爾德的輕步兵確實面臨很大的壓力
這一點在2018年土耳其軍隊進攻庫爾德武裝控制的阿夫林地區時遇到的情況就能看出來。客觀來説，土耳其軍隊的戰鬥素養和組織水平並不高，特別是在裝甲部隊的運用上缺乏實戰經驗，因此在戰鬥一開始時，土軍曾遭到庫爾德武裝以大量反坦克導彈遠距離集火射擊為主要戰法的密集攻擊，導致多輛豹2主戰坦克被擊毀，多輛步兵戰車也遭到繳獲。但當土耳其軍隊繼續加碼投入戰鬥後，庫爾德武裝的這種戰術勝利便因為缺乏足夠的反坦克導彈而難以為繼。儘管庫爾德武裝聲稱他們已經從中東的武器黑市獲得了反坦克導彈，但有多少數量，能否及時將這些導彈運到戰場，無疑是比買到反坦克導彈更大的問題。
2018年土耳其軍隊進攻之初，一度遭遇了不少戰術失敗
對於土耳其而言，比起去年攻佔阿夫林的戰鬥，這次進攻敍利亞北部的行動規模更大，目標也更大。按照土耳其方面的説法和其進攻作戰的正面寬度，土耳其這次不止是希望在敍利亞北部地區建立一條緩衝帶，還希望這一地區可以用來安置因為敍利亞內戰逃入土耳其境內的敍利亞難民。而這一片佔領的地區不僅能夠將敍利亞庫爾德人和土耳其庫爾德人活動區域一分為二，還因其西部地區接近敍利亞第二大城市阿勒頗和其面積廣大，使這一片佔領區能夠成為土耳其今後與敍利亞政府打交道（當然埃爾多安目前並不承認巴沙爾政權）的時候獲得更多的籌碼，也能夠使其在中東地區的大國博弈中獲得更多的話語權。
對土耳其來説，在敍利亞地區的話事權，在當下是展現其國際地位的一個重要象徵
儘管土耳其軍隊已經全面進入了敍利亞領土，但由於這一區域目前並不在敍利亞政府的實際控制之下，因此儘管敍政府口頭上反對土耳其的“侵略”，但目前看來，敍政府軍在伊德利卜省仍有不小規模的戰鬥在繼續進行，暫時也不會主動選擇和土耳其開戰，不過目前部分敍政府軍和俄軍部隊已經前往阿勒頗東部的敍政府控制區，以便及時應對可能發生的情況。
從目前的情況看，由於庫爾德武裝力量後勁不足，加上美俄兩國都沒有表現出主動干預土耳其軍事行動的態度，因此儘管土耳其軍隊的戰鬥力並不算強，但其完成預定的推進目標應該不算難。但隨着敍利亞政府軍在伊德利卜的軍事行動趨於尾聲，敍利亞北部的這場軍事行動還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數，也許還值得未來進一步觀察。
土耳其這次出動部隊的規模可能也會小小創造一個土耳其的歷史記錄
中國直升機的未來之路
10月10日，第五屆中國天津國際直升機博覽會正式開幕。作為建國70週年大閲兵後就舉辦的一場中國直博會，中國軍隊和航空工業都拿出了不少代表中國直升機工業最近技術成果的和反映直升機技術發展可能方向和趨勢的驗證性概念性產品。對於不同的觀展人士而言，直博會的可看性和內涵不斷豐富，毫無疑問也體現了中國航空工業水平的增長。
在中國的任何航展，軍用飛機都是軍迷們關注的第一焦點，本屆直博會上中國航空工業展示的幾款新型直升機也進一步展示了中國直升機工業近年來的發展成果。這其中不僅有此前就多次亮相過的直-10、直-19兩款武裝直升機以及加裝了桅頂雷達的直-19武裝直升機，此前裝備陸軍航空兵，但從未近距離與公眾接觸過的直-8G型重型直升機與之前在建國70週年閲兵式上首次公開的直-20突擊運輸直升機也在本屆直博會上首次進行了地面展示，直-20還為公眾進行了飛行表演，從尺度上來看，這顯然是一屆相當有誠意的直博會。
各種新型裝備的出現，也讓現場觀展人羣興致高漲
隨着直-20直升機的服役和公開，從某種角度上説，新一代中國陸航直升機裝備體系已經初步形成。從4噸級的直-9WZ和直-19武裝偵察直升機，到6噸級的直-10武裝直升機，到10噸級的直-20突擊運輸直升機，再到13噸級的直-8G（未來還有直-8L）重型運輸直升機，中國在這幾個不同噸位的直升機型號領域都實現了自主設計和國產，並裝備了包括偵察、攻擊、護航、突擊運輸、人員/裝備運輸以及戰場指揮/情報蒐集/信息支援等多種用途的直升機，基本實現了我軍陸航直升機體系的自主化。
這其中直-20突擊運輸直升機毫無疑問是對中國直升機工業有着里程碑式意義的型號，該機和直-10武裝直升機一樣，儘管可能存在諸如外國設計局參與設計論證或者參考外國型號設計的情況，但都沒有類似直-9系列直升機那樣的許可證生產階段或者直-8系列的測繪仿製過程，是中國完全依靠本國技術力量研製的新型號。更重要的是，二者都使用了我國自主研製的國產渦軸發動機，且直-20使用的渦軸-10發動機的性能和功率比直-10使用的渦軸-9發動機都要更強，且其應用領域和潛力也更加廣泛。對於長期以來缺乏優秀國產渦軸發動機的中國直升機工業而言，渦軸-10既然出現在了直-20身上，就意味着它未來能夠具有無限的可能性。
無論是從整機還是子系統的角度，直-20都是中國航空工業的一個驕傲
直-20的另一點令人驚喜之處，則在於該機的表面的“零碎”很多，讓直升機看起來頗為時髦。對於常年自嘲“我軍不土，戰力為五”的中國軍迷而言，這樣的設計自然是頗為難得。不過直-20的各種附件，實際上是各有用處，從全向的告警裝置，到飛行員夜間飛行使用的夜視觀測器材，再到各個方向的干擾彈發射器，都是直-20從一開始就是一款正經軍用直升機的體現。這不僅是我國航空工業上各種子系統全面成熟的標誌，也是解放軍在裝備採購經費增長的同時，對戰機在實戰化條件下生存能力提出的更高要求。
儘管身上的“美國血統”還是很明顯，但這確實已經是中國人自己研製的直升機了
直-8G則是中國在13噸重型直升機領域一個具有階段性的成果。雖然中國最早定型量產的這一級別的重型直升機是仿製法國“超黃蜂”的直-8型直升機，但在此後的逐漸改進中，一款直升機的幾大系統都在直-8家族的改進中逐漸融入了與法制型號不同的部分，包括新型的發動機和修改的傳動系統，全新材料的旋翼和新的槳轂，重新設計的機體結構，全面更新的航電設備……可以説直-8G已經入忒休斯之舟一樣，可算是一款與“超黃蜂”完全不同的直升機了。
直-8G已經在面貌上與直-8有了巨大的區別，基本看不出二者的相似之處了
更多的驚喜還來自於直博會之外。近日，正在試飛之中的直-20艦載型的照片也在網上出現，而所謂寬體型的直-8L直升機的試飛更是早已經為人所知。這兩款直升機是中國在直升機領域裏更新的成果，前者將成為中國海軍未來艦隊航空反潛和通勤的中堅力量，而後者將成為一段時間內中國陸軍航空兵最為倚重的裝備運輸手段。
網傳的直-20艦載直升機原型機試飛照片
至於其他一些引發討論甚至爭議的新概念直升機，則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中國航空工業在經過數十年奮鬥發展後如今走到新階段時的困惑。比如這次直博會中展示的“超級大白鯊”新概念武裝直升機的模型，雖然從原理上並不新奇，設計上也算不得合理，就算真造出來了性能也很難優秀到哪兒去。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説，在傳統常規直升機的研製領域，隨着直-20、直-10等型號的出現，雖然在諸如重型直升機等領域還有着相當的技術差異，但至少在常見的中小噸位直升機領域，中國和西方已經不存在明顯的代差。而隨着美國一系列企業響應美軍的號召，開始研製一系列高速構型的新型直升機型號之時，儘管傳統直升機在實際運用領域還有着相當長遠的生命力，但在軍用高技術領域裏，高速直升機儼然已經成了大國必須要掌握的技術之一。
超級大白鯊本身並沒有什麼好説的，但這樣的創造性思維，也許是我們所需要的
從這個角度來看，直-20的出現當然值得我們高興，但在此時就洋洋自得，對於中國航空工業而言還顯然太早。畢竟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在這種看起來關鍵性技術變革即將發生的時刻，越是對於一國工業能力的考驗。中國的直升機工業能否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獲得重大的技術突破與進步，正是值得我們關注的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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