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博專訪林皓：我們為什麼不遠萬里，再次來到進博會-林皓、孫博

【採訪/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孫博】

風和日麗，楓葉正紅。第二屆上海“進博會”開幕前夕，筆者來到多倫多的生輝國際（加拿大）有限公司（Shineway International (Canada) Inc.）大樓。抵達董事總經理林皓的辦公室時，他正在與上海布展的員工通電話，示意我稍等片刻。

他戴着眼鏡，外表斯文，儼然像一位學者。其實，他也是一名商場老將。他在上海一所大學獲得國際貿易碩士學位後，長期在上海從事國際貿易、招商工作。2003年移居多倫多後，他先後創立了加拿大津富食品公司（Generation Foods Inc.）、生輝國際（加拿大）有限公司。

林皓的電話收線後，我們的話匣子自然從“進博會”打開，談及參加“進博會”的原因與目的、中美加三國的關係對生意的影響等話題。

生輝國際（加拿大）有限公司（圖片由受訪者供圖，下同）

參加“進博會”的原因與目的

創立於2009年的“生輝國際”是一家全球性的公司，專門從事農副產品，特別是冷凍肉類的採購與銷售。公司專業經營和提供冷凍食品、海產品和葡萄酒類等相關產業的產品和服務；銷售額年均兩千萬美元以上。

“生輝國際”在加拿大當地經營冷凍肉類配送業務，同時公司也在採購、物流、市場分析和信用貸款方面為全球，特別是中國客户提供一系列量身定做的全程國際貿易服務。公司的經營理念是加強客户的競爭優勢，利用其技能、知識和專長來發展並培育雙方長期、互利的業務關係。

2018年首屆進博會期間，林皓和加拿大駐上海總領事館農業與食品貿易處的官員

“進博會”是中國政府進一步改革開放，增加進口的國策。林皓表示，他們之所以再次參加“進博會”，就是想充分利用海外肉類產品低於國內肉類產品的價差，以彌補中國國內肉類產品原料短缺、價格相對較高等各方面的不足，幫助中國業內企業進一步朝外向型經濟運行模式提升晉級。

這樣的合作模式，也有利於引進海外在養殖、屠宰、分割、加工、剔骨、分揀、包裝與冷凍等方面的先進理念與管理模式，借鑑並掌握海外的產品分類編碼，重視與提高動物福利。

隨着中國人民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對高檔產品的需求越來越大；同時，擴大進口對於做好儲備，應對各種緊急情況，抗擊疫病、自然災害、平衡物價、保障社會安定團結、健康和諧生活，也有着積極促進和保障的作用和地位。進博會可以推動中外企業在這兩方面加強合作。

首屆“進博會”打開門户，第二屆有何期待

這次已是“生輝國際”第二回參加“進博會”。首屆“進博會”是中國對外交流與貿易進一步開放的新舉措，是一個標誌與信號，鑑於展會結構，它主要分兩個部分，一個是打造推動國際貿易的國家形象；另一個是商業領域內小範圍的初步接觸與交流溝通。總體來説，頭一屆的話就是打開門户，表明態度。

可以預料，第二屆“進博會”仍然會繼續起到造勢和打造形象的作用，在多年的積累後，預期能在商業方面大有斬獲。林皓預計，從第三屆或者第四屆“進博會”開始，將會有越來越多比較實質性的商業溝通，併產生實際的經營效益與回報。一旦產生了交易（不只是意向性的協議），將對維持與促進進一步的起量突破與建立良性循環，起到積極與決定性的作用。

所以目前這幾屆，主要是造勢，建立形象，作出鋪墊，建立管道與渠道。促進世界各國對中國市場、政策導向與法律法規制度的進一步瞭解，並尋找商業機會。

加拿大-中國肉類出口協會常年參與行業活動

林皓除了經營公司外，還擔任加拿大-中國肉類出口協會（Canada-China Meat Exporter Council）的會長。

該會於2013年成立，總部位於多倫多市，是一家經加拿大聯邦政府批准註冊的非盈利性國際性行業組織。協會旨在促進加拿大肉類食品出口輸入中國市場。

同時，協會也提供食用動物所涉及的基因育種、種精胚胎、養殖培育、飼料添加、屠宰生產、加工包裝、行業標準與規範、物流冷鏈、食藥及保健美容產品的安全與質量培訓、商標與知識產權、商業糾紛的仲裁調解、產品研發與質量保障體系、國際認證及鑑定等多項相關配套的服務與諮詢。

協會在加拿大的安大略省、魁北克省、卑詩省、曼尼托巴省、薩省和阿爾伯特省設有代表處或派駐了省代表。協會在中國上海、深圳兩地設有辦事機構，並在北京、南京、太原、大連和呼和浩特等城市駐有代表。

協會常年參與如下行業活動：深圳國際現代綠色農業博覽會、中國牛羊肉產業大會、 上海國際酒店用品及餐飲業博覽會、中國火鍋料節暨火鍋食材博覽會、山東國際肉類博覽會暨（北方）好食材及火鍋產業大會、上海國際食品博覽會、廣州國際食品博覽會、温哥華食品安全實驗室研究培訓、食品安全暨肉食品安全巡迴研討會。

常年擔任會長，佔去林皓不少時間，但他認為這與經營公司並不矛盾，而是起到相輔相成的作用。抱團做生意，越做越大。

此前舉行的上海國際食品博覽會

中加關係對冷凍肉類行業的作用與影響

眾所周知，在“華為事件”發生之前，中加兩國在政治與經濟領域裏的交流與合作，一直處於密切友好和良性升温的狀態。

四年前，在自由黨政府上台執政以後，通過特魯多總理對中國的訪問，以及中國總理李克強的回訪，中國就加拿大對華輸出食品、肉類產品，特別針對牛肉產品，作出了新的讓步與鋪墊，由此為中加貿易的進一步拓展與增量騰出了空間。

長期以來，受美國瘋牛病的影響，加拿大作為美國在北美的近鄰，牛肉出口也一直因此而受到牽累。加拿大的牛肉產品被禁止或限定出口到中國，哪怕是之後有所寬鬆，中國也只允許加拿大出口牛齡低於30個月的剔骨小牛。

特魯多總理和李克強總理的互訪，使中國對加拿大的牛肉出口開始抱寬鬆寬容的態度，並且在牛肉的品種與規格方面作了提升，允許加拿大出口牛齡低於30個月的帶骨小牛，由此開創了加拿大出口中國牛肉品種的先河。

自“華為事件”發生以後，特別是從今年6月下旬開始，中國質檢總局在驗收加拿大出口的肉類時發現出口衞生證造假，文件總數多達188份。雖然出口文件載明產品不帶瘦肉精（萊克多巴胺），然而，在查驗中被檢出含有瘦肉精殘留，即荷爾蒙促長素化學制劑。

這一事件發生以後，加拿大政府果斷表態，聲稱自身食品檢驗系統出錯需要整改，同時及時地“自我了斷”，關閉了向中國出口的大門。由此，中國質檢總局也公佈了相應的對加拿大肉類進口的全面禁運，其中包括牛肉、豬肉等產品等。

從6月20日至今，雖然據有關方面透露，傳言稱中國近期將恢復加拿大對華輸出冷凍肉類批准備案，不過，迄今為止還尚未看到官方的真實聲明或可靠消息。

今年9月5日，加拿大聯邦政府重新任命新的駐華大使，希望他能夠與中國相關政府機構進行友好磋商，儘快恢復加拿大的肉類輸華資質。這個議案，現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之中。（在本文發佈前的11月6日，加拿大總理特魯多及加拿大肉類協會宣佈中國將恢復進口加拿大牛肉及豬肉產品，隨後，這一消息也得到了中國外交部的證實。——觀察者網注）

從“生輝國際”公司的肉類輸華業務來看，中加關係變化對經貿往來有着較大的的影響。

通過去年的首屆“進博會”，“生輝國際”結識了湖北省武漢精武集團，也就是著名的武漢精武鴨脖公司。通過對精武集團的考察和研究，在湖北省省委與省政府的牽線搭橋、撮合和支持下，他們和湖北中央大廚房商業管理有限公司就合作供應武漢長江新城菜籃子工程簽訂了諒解備忘錄和貿易協議，貿易金額高達人民幣四億元。雙方的簽字儀式在2018年11月25日於武漢洪廣大酒店楚天廳舉行。

生輝國際與武漢精武集團（精武鴨脖）關於長江新城食品板塊合作簽約儀式

當時，在簽訂協議之前的協商過程中，他們得知湖北的合作伙伴之所以選擇加拿大公司作為合作對象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看中加拿大與中國之間長期友好的歷史淵源，以及由此帶來的合作前景與益處。就當時的國際形勢背景而言，加拿大是全球範圍內對中國進一步改革開放與經濟建設方針策略持友好和支持態度的主要國家之一。

不料，他們合作項目現在已經變成了好事多磨的“持久戰”。自雙方簽訂協議之後，終因“華為事件”的意外發生及兩國政府在政治和經濟方面的緊張關係，只能暫時將此項目冰封起來，束之高閣以觀後市。雙方期待日後等中加關係再度升温，恢復往日友好之際再解凍啓封。

林皓表示，在加中經貿關係正常的情況下，在豬肉出口方面，加拿大約有20多家豬肉生產企業在華備案獲准輸出冷凍豬肉部位肉和豬副產品到中國；加拿大的18個月喝牛奶長大的小乳豬，也曾一度進入過中國零售市場與餐飲業界。

另外，在牛肉方面，位於加拿大阿伯特省的嘉吉（Cargill）公司（編號93廠）、JBS公司（編號38廠）以及位於安大略省的Ryding Regency、St. Helens等一些主要的牛肉包裝生產企業，因其產品質量與服務的優勢，他們的品牌在中國都各自已經享有良好的口碑與知名度。加拿大在活牛與日系和牛出口方面也曾經在中國略試牛刀，並卓有成效。

中國對加拿大牛肉的需求，隨着人們生活水準的不斷提高，也是隨之如水漲船高，日漸增長。有不少的中國企業也早早開始與加拿大一些著名生產企業攜手，在中國主要城市創辦了諸如精加工、品牌營銷等業務，並向零售市場滲透。

生輝國際併購安大略省杜蘭郡肉類屠宰加工企業簽約

中美貿易戰對肉食行業的影響與衝擊

中美在經濟貿易方面的正式拓展起始於1972年兩國邦交恢復正常化。在雙方於上海發表“中美聯合公報”之後，美國政府一直懷有強烈衝動與興趣為美國農產品輸華做準備，並付出了大量的人力與物力做推動促進工作。

直到1996年，美國農產品輸華的項目才得以正式啓動。其標誌就是美國在香港與上海設立了美國農業貿易處。由此，中國慢慢地成為了美國農業產品在全世界最大的市場之一。這種狀態一直維持到中國加入世貿組織（WTO）。

中國在加入WTO以後不久即提出要求，並計劃向美國輸出中國的家禽類產品，出產主要來自山東省。美國為了保護本國產業、維護經濟利益，以中國食品的安全和衞生條件的不成熟為理由，拒絕對中國的家禽產品敞開大門。

然而，美國的家禽產品卻在同時堂而皇之地登入中國市場。當時美國主要的幾家家禽品牌包括泰森雕、南方美女、大衞康地等。美國還在中國成立了合資企業上海大昌江南鳳，生產加工白羽雞。該企業在上海落成後，中國方面很想將使用從其他國家進口的家禽原料生產製成品，返銷美國市場。美國方面則當即拒絕，並表示製成品要想返銷美國，只能使用由美國出口到中國的家禽原料。

從2010年9月開始，為反制美國對中國的經濟制裁，中國對美國的家禽出口產品發起了反傾銷與反補貼的調查, 即“雙反調查（制裁）”。一時間，美國輸華的家禽產品的關税高企達到60%，甚至有超過100%。美國方面對此甚為惱火，並把中國這個反制舉措告上了WTO。最終經WTO的反覆調停與審定，判定中國違反了有關市場準入的原則與規定。

然而，令人發噱的是，在中國考慮全面恢復美國家禽產品輸華之前，特朗普當選總統，執政後不久，即尋隙發起了對華的貿易戰，以期改變進口逆差，並進而準備制裁中國。

從那時到現在，美國允許輸華的肉類企業僅剩幾家，除了被中國雙彙集團海外併購的史密斯菲爾德公司外，僅有極少數幾家美國豬肉屠宰加工企業仍被允許出口到中國，美國的家禽企業幾乎全軍覆沒，被關閉在中國的大門之外。

講起貿易戰，林皓也有過一番研究。從1914年至今，全球範圍內曾經發生過200多次的經濟制裁，也就是我們所説的貿易戰。其中美國對中國實施經濟制裁三次，前蘇聯經濟制裁過中國一次，但是全都歸於失敗。美國和西方世界制裁俄國（前蘇聯）一共九次，無一成功。大國制裁大國的案例歷史上一共有25起，只有1933年英國對蘇聯實施經濟制裁那一次成功了，而且還是出於人質問題所導致的偶然因素使蘇聯讓步才得以僥倖成功，其餘都是失敗的。

美國曆來在全世界範圍內長期倡導全球經濟一體化，並把這一目標設定為以美國為詮釋主體的世界經濟學的依據。事實上，經濟全球化的確是順世界潮流而動的發展規律，而且在實現全球經濟一體化的過程中，當今世界各國都公認要以市場為導向，以經濟利益為驅動。

當美國決定放棄全球化，恢復實行貿易保護主義，如果他們忽視和排斥中國這樣擁有14億人口的世界級經濟體，那無疑是一廂情願和不理智的。所以，很多經濟學家，特別是中國的政治經濟學專家認為，以特朗普為首的美國這次發動的中美貿易戰，完全違背了市場和商業的基本運作規則。

林皓舉例指出，全世界一年可貿易豬肉產量約一億噸，中國年產豬肉五千四百萬噸，美國年產豬肉一千多萬噸，除去美國本土消費的，用於國際貿易出口的也就剩下幾百萬噸而已，即使都賣給中國也只是杯水車薪。但反過來看，如果美國失去了中國市場，真正吃虧的還是美國自己本身，而中國則可以轉向其他國家聊補不足。

對當前這場貿易爭戰，如果選用比較中性的詞語來描述，它是一波由美國挑起並發動的，針對世界新興經濟體和全球現有經濟秩序的衝擊與博弈。林皓最後指出，中國立志要營造一個人類命運共同體，推進全球經濟一體化進程，以求同存異的方式來尋求合作，在滿足需求的同時實現利益共贏，必將在當今的貿易戰中重新定位並找到一個突破口，破繭突圍，尋求長足的可持續進步與發展來完成其復興大業，而每年一次的“進博會”就是最好的試金石。

生輝國際與內蒙古呼和浩特合作方簽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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