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凡:加税和振興製造業的關係,特朗普到年底才明白過來
辭別2019,迎來2020,觀察者網年末專訪了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世界發展研究所前副所長丁一凡,解讀一年來經濟領域備受關注的話題。
GDP的“破六”壓力意味着什麼?“貿易戰”真的能拯救美國製造業嗎?英國脱歐是否將給歐洲一體化“添堵”?香港修例風波會對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帶來風險嗎?如何正確認識“國進民退”……聽聽丁老師怎麼説。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世界發展研究所前副所長丁一凡接受觀察者網專訪
【採訪/觀察者網 戴蘇越】
6%只是一個心理關口,其實影響沒那麼大
**觀察者網:**丁老師您好,臨近年末大家都比較關心今年中國經濟的狀況,每一年媒體都會説這是“最難一年”,您認為今年中國的GDP是否會“破六”,對未來經濟的影響有多大?
**丁一凡:**經濟新常態實際上就是指中國經濟已經脱離了過去我們熟悉的那種高速增長的階段,進入中速增長的階段。所以是不是6%,只是一個心理關口。
按理説今年達到6%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因為前幾個季度其實都是六點幾,所以最後一個季度即使不到百分之六,全年平均下來應該也是百分之六以上,所以應該不成什麼問題。
但是心理關口很重要,因為大家都在盯着這個事,就像過去我們曾經説經濟增長不能低於8%——曾經也是一個神話,如果低於8%的話我們就會有若干問題,比如就業問題等等。實際經濟增長調整到8以下之後,我們發現對我們沒有太大的影響,對就業、收入增長,對生活質量的改善都沒有太大的影響,所以6%其實也是一個心理關口,未必在6%以下我們就會有那麼明確的感受。
但是因為大家覺得經濟不能再慢了,從經濟原理上來講如果經濟太慢的話確實也會有問題——因為經濟如果增長太慢,你的債務就會顯露出問題了——經濟增長快的時候因為你有足夠的利潤,足夠的增長空間,所以你的債務其實不成問題;但是經濟增長慢了以後債務就會慢慢出問題。你看現在美國、日本這些發達經濟體都是因為經濟增長率放慢了以後,它的債務關係才迅速地增長。無論是企業債務,個人債務還是國家債務,其實都是在經濟增長放慢了之後顯得特別突出。

圖片來源:網絡
**觀察者網:**關於GDP有一種説法,覺得現在GDP的統計方式可能不能夠真實地反映我們國家現在的經濟發展,有一部分人覺得需要重新的來考量或者評估。您對此是怎麼看的?
**丁一凡:**GDP就是一種標準,其實每個國家的統計方法基本上是相同的,所以從這個角度講你無法苛求GDP完全現實地反映經濟,特別是中國經濟現在服務業比重越來越高,而服務業在中國我們都知道從來都是一個很難計算的單位。
為什麼中國經濟除了統計局每年都要做的GDP統計以外,每隔一段時間都搞一次經濟普查?你會注意到每一次經濟普查之後的GDP總量其實都是放大了,都會統計出一堆此前GDP統計沒有統計到的東西。因為這些東西實際上主要來自於服務業,而服務業很多是統計不上來的。比如我們知道服務業有大量偷税漏税,在這種背景下你當然統計不上來了。
其實全世界都一樣,因為服務業領域裏很多事情是非常難統計進來的,而服務業在GDP裏的地位又很重要,比如説美國的服務業在GDP裏佔的比重現在差不多將近百分之八十了,中國雖然沒有那麼大,但中國服務業的比重也是越來越大,現在已經超過了製造業,在中國經濟裏佔的比重最大。
所以從這個角度上講,過去統計GDP很難把服務業這些方方面面都統計進去,有很多新興的產業其實也沒有完全沒考慮進去。這些新興產業基本上都屬於服務業,比如我們的媒體特別愛講的AI、人工智能。人工智能應用在各個產業裏,以後會大大提高產業的勞動生產率,也就是説從經濟效率上講會提高很大一塊,但是它在GDP中的反映並不那麼明顯,所以有很多你是無法準確估價出來的。
效果怎麼樣?
現在我們所謂高質量發展,這些因素對經濟增長的總體貢獻,特別是像數字經濟等新興的東西,在全球範圍內中國可能是最先湧現出來的,而這些數字經濟裏很多是服務業,不見得特別容易統計進去,而且特別是它的附加值那一部分,不是很能準確地表現出來。所以在統計中就會有一定的疏忽和疏漏,對經濟增長的貢獻可能沒有完全地統計出來。
**觀察者網:**今年年初國家對民企有過一系列的扶持政策,包括貸款上的優惠和減税,希望在經濟下行的壓力下能夠幫助他們增加一些抵禦風險的能力。年底又公佈了《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營造更好發展環境支持民營企業改革發展的意見》,對民企開放競爭性業務。從您的觀察來看,這些政策效果如何?
**丁一凡:**當然,國家採取了各種各樣的措施,但是從民企的投資方向來看,還沒有明顯的增長。
其實並不是説國家要求國有銀行對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一視同仁,給你更多貸款你就自然去投資,其實民企對市場的反應更敏感。現在市場的問題就是市場的需求不大,這種情況下你要求私營企業去更多地投資,一般來説是不為所動的。相反,國企因為國家的需要,所以某種程度上國家説在市場需求不旺的情況下仍然應該在某些方面投資,國企會幹民企大概就不會幹。
所以,不光是貨幣政策可以決定他們的投資方向,特別是在市場需求不旺盛的情況下要增加市場需求,國企是必不可少的。這是英國經濟學家凱恩斯早就論證過的問題,他説之所以有經濟衰退還是因為市場需求不足,這時候國家就應該提供公共需求。提供公共需求靠誰,主要還是靠國企。
國企是要承擔這份責任的,所以在某種程度上總有人説“國進民退”,如果市場極其不旺盛的時候,國進民退是一種不得已而為之的方法,否則的話經濟就進入衰退了。
特朗普不懂經濟,他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觀察者網:**也有很多人從中國經濟下行壓力引申到貿易摩擦對中國經濟的危害,從另一個方面我們看美國的經濟,特朗普希望利用中美貿易摩擦振興美國經濟,從2019年美國經濟的表現來看,他做到了嗎?
**丁一凡:**我覺得要衡量貿易戰的結果不應該僅僅盯住經濟增長數據,比如我們增長了6%,還是美國經濟增長百分之二點幾,實際上和貿易的關聯並不太大。
美國經濟學家對此做了很多測算,比如前一階段特朗普政府對中國500億、2000億、2500億的商品增收關税的時候,美國企業和美國消費者為此要多付出多少代價。他們的測算結果是,大概每個美國家庭的消費會多增加600美元到1000美元的支出。後來中國對美出口的2000億產品如果被加徵關税,後果就更加嚴重,根據這些美國經濟學家的測算,大概每個美國家庭為此多付出的要超過每年1600美元。
對於美國的企業來説,加徵關税的後果也是非常嚴重的。因為美國企業為了保持市場份額,不得不消化掉這一部分關税——把關税當做自己的成本來消化掉。因為中國對美出口的產品有將近一半多是中間產品,中間產品就是美國企業需要來完成最後生產的那一部分產品,如果沒有中間產品美國企業是不能造出最終產品的。
在這種情況下,由於中間產品漲價,美國企業的成本上漲,如果要轉嫁關税負擔,美國企業就直接把關税費用攤在價格上面。可是他們面對着歐洲生產者、日本生產者的競爭,又不願意放棄市場份額,所以不敢貿然漲價,在這種情況下很多美國企業不得已只好自己消化掉這一部分關税上漲的成本,這樣的話美國企業的利潤就下降了,所以實際上受損的是美國的企業。

增加關税大大提高了美國製造業中間產品的成本
從微觀經濟上講,貿易戰真正受害的是美國的製造業企業和美國的消費者。特朗普總統號稱貿易戰是要幫助美國製造業迴歸,重新振興製造業,可事實是因為有了這些關税,有了貿易戰,結果美國製造業企業對本土的投資下降了38%-40%,也就是説美國的製造業企業因為有了這些關税的問題,美國政府跟所有的人打“貿易戰”,他們不敢投資,因為如果不能從海外進口這些中間品,成本就太重了。
確實,在很多領域裏美國製造業已經完全不生產了,比如很多原材料和元器件,讓他恢復全部生產根本不可能,只能從海外進口來組裝成他的產品在市場上銷售。如果把這些進口的產品全加上關税,一些美國企業會覺得我得不償失了,我乾脆就不生產了吧,所以加關税的結果是對美國製造業的一個嚴重打擊而不是幫助。
**觀察者網:**所以説特朗普一開始講得非常誇張,説“我要利用貿易戰讓我們重新獲得利益,讓美國再次偉大”,並且想把它作為自己的政績,為他第二次當選添加一些籌碼,其實從您剛才講的角度是不是我們可以理解為其實是起到了比較相反的作用。
**丁一凡:**特朗普總統並不懂經濟。他在上任初期為了振興製造業曾經組建了一個“美國製造業振興委員會”,請了一些製造業企業的大老闆去給他當顧問來解這個問題。後來因為搞“貿易戰”導致他跟這些美國企業很不合,最後這個委員會就被他自己解散了。製造業振興委員會主席是當年陶氏化工的老總,他來北京開會的時候我們一起吃早飯聊過這個問題,他説他認為特朗普是一個對現代製造業完全不懂,對全球產業鏈一無所知的人。他説他曾經苦口婆心地對特朗普講,即使美國製造業要回歸、要復甦也不能採取貿易戰的辦法,因為這是打破全球價值鏈,也是對美國企業極其不利的。

特朗普成立的“製造業振興委員會”最終被他自己解散
但是好像特朗普對這個事情根本沒聽懂,特朗普經常覺得他的直覺比所有的知識都可靠,他就信他的直覺,所以在這些決策方面他一意孤行,我覺得他是這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人。也就是説他會繼續搞下去,直到經濟衰退了他才會認識到“貿易戰”的厲害。
實際上,10月份以來他開始有一些緩和的想法,想認真地去談。因為美國各種各樣的指數都證明很快經濟有可能進入衰退,很多經濟學家包括特朗普的白宮經濟顧問都告訴他其中的風險,説如果繼續搞下去的話美國經濟就可能陷入衰退。
在這一背景下,特朗普才開始在貿易談判上鬆了一點口,説我們可以談。但是到現在為止他好像又開始猶豫來猶豫去了,因為他判斷經濟就看一個——股市。這是一個不太靠譜的標準,但是他也不懂別的。所以他看股市好像又有點回升了,其實股市回升還是跟他散出口風説中美快要達成貿易協議有一定的關係——凡是有消息説中美有可能或者分階段終止貿易戰的時候,股市就好一點;然後只要貿易戰升級,那麼股市就開始往下走。所以他其實是明白這個道理的,但是他又覺得不甘心,他覺得自己要想顯示自己很強大,可以逼着中國做這個做那個,所以在這樣的背景下我覺得其實要達成階段性協議也不是那麼容易。
英國一直是歐盟的“攪局者”
**觀察者網:**所以説有網友開玩笑説特朗普是專職炒股兼職在做總統。下一個問題是關於歐洲的局勢。您是歐洲問題的專家,今年一歐洲有一件大事就是英國脱歐。是不是我們可以説脱歐對歐洲一體化進程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呢?歐盟現在作為全世界最大的經濟體,面對英國脱歐他應該如何去度過這場危機?
**丁一凡:**英國脱歐、這個問題來説到現在為止仍然是一個很大的謎團。但是英國脱歐是不是對歐洲一體化的衝擊,其實這個問題倒不一定那麼絕對。
當年英國的全民公決結果一出來就引起了很大的動盪,這個事兒到底對歐洲有什麼樣的影響?因為中國離歐洲比較遠,而且我們對歐洲的關注不是那麼細,所以中國人會產生一種印象,覺得英國都脱離歐洲了,是不是其他的地方也要脱離歐洲呢?但是如果你要去看一下主要核心歐洲國家的反應,比如説法國、德國、意大利或者荷蘭、比利時這些國家的反應的話,他們的反應正好相反,認為英國脱歐可能是歐洲一體化加強的一個好跡象,因為他們就更加團結了。

《馬斯特裏赫特條約》簽訂的場景,該條約的生效標誌着歐盟的誕生
因為英國在歐洲一直是個三心二意的夥伴,最開始搞歐洲一體化,成立歐洲共同體的時候英國並不在內,而且在整個的歷史過程中英國一直想破壞歐共體,破壞歐洲一體化進程。因為英國不喜歡這個東西,英國希望的就是一個真正的自由貿易區。當時為了要破壞歐洲的一體化英國還故意拆台成立了另一套組織,把那些不是歐共體的那些國家拉起來組織一個歐洲自由貿易聯盟,意思就是要跟你歐共體比一比,要證明其實我的吸引力比你還大。
結果後來歐洲自由聯盟的發展不太好,但是歐共體的發展越來越好,參加歐共體的國家越來越多,然後這個時候英國坐不住了,英國説我也加入——英國從60年代末開始就不斷地要求加入歐共體。然那個時候法國的總統還是戴高樂將軍,戴高樂將軍説你要進來肯定是來搗亂來的,所以法國曾經兩次否決,不讓英國加入歐共體。戴高樂總統去世後蓬皮杜總統上台,當時法國和美國的關係特別緊張,蓬皮杜總統為了緩解跟美國的緊張就放英國一馬了,後來在下一次歐盟擴大把西班牙葡萄牙什麼都吸進來的時候同時把英國也吸進來了。
所以70年代初的那一次歐共體擴大才把英國放進來,但是英國被放進來以後就開始處處給歐洲一體化設門檻,動不動就是“不行”、“我不幹”“這個我反對”,導致後來在很大程度上歐共體都是最後沒辦法就把你英國放在一邊,我們自己幹。

長期以來英國一直在歐盟區扮演了“攪局者”的角色
這就是為什麼歐洲推行統一貨幣,但英國不是歐元區;歐洲搞了一個申根協議,但英國又不是申根協議的成員——凡是歐洲一體化比較突出的領域英國都是例外,都不參加。其實英國原來不僅不參加,還堅決反對這些措施,後來是因為其他歐洲國家堅決要幹,最後他只能説我就不幹了,我例外,你們想搞你們就自己搞。
所以整個歐洲一體化後來發展的很多措施都是在沒有英國的情形下實現的,從這個角度上講,大部分歐洲國家認為如果英國退出以後他們下一步再繼續推動一體化可能會順利得多——因為沒有了英國這個系統的反對派。從理論上講這些歐洲國家現在少了一個麻煩製造者,少了一個不斷提反對意見的人,所以他們在一體化道路上可能會比原來容易一點。
**觀察者網:**感覺英國自古就有這樣一種搞事情的體質。
**丁一凡:**從英國方面來講,它脱離了歐盟的貿易體系是不是就意味着約翰遜政府或者説後面的英國政府它會全面倒向美國,和美國之間形成一個更加緊密的同盟呢?英國脱歐了是不是就沒辦法必須要跟美國走到一起了?其實這個事兒也值得懷疑。
英國跟美國從來都是一個比較複雜的關係。因為英國人總覺得他是美國人的父親,要不斷地教導美國人做這個做那個。但是美國人又不吃這一套,美國人老想當英國人的老子,所以這種複雜的關係不是那麼容易就解決了。
也就是説不是英國離開了歐洲以後會全面倒向美國,因為他不會甘心他的一個前殖民地現在來指揮他所有的事情,從心理上講英國人其實比較傲慢,不太能夠接受這樣的現實。所以歷朝歷代英國人都是喜歡對美國人指手畫腳的,喜歡教育美國人説你們應該怎麼樣,從這個背景上講英國和美國形成緊密同盟沒那麼容易。
你看上次特朗普訪問英國的時候,實際上整個英國的媒體完全都炸窩了,包括特朗普跟女王的這些舉動被英國人認為是奇恥大辱。這些事情其實都體現出美英民眾之間的關係,彼此心理上極不信任,所以也未必脱了歐的英國就會倒向美國。在前不久北約峯會上其實約翰遜就參與了調侃特朗普的那個小圈子,把特朗普搞得很鬱悶。特朗普覺得我支持你上台,結果你現在怎麼跟這些人一塊來調侃我?所以特別不滿意。好多事情都證明未來的美英關係也不會是那麼順利。

約翰遜在北約峯會上也加入了調侃特朗普的“小圈子”
**觀察者網:**感覺美國和英國兩個國家之間到底是按血統喊爸爸還是按實力喊爸爸,雙方到現在也沒鬧清楚。
**丁一凡:**一直就有這個關係。你想當年特朗普上台的時候因為什麼事情跟加拿大總理特魯多吵起來了,然後特朗普一高興就罵特魯多説,別忘了你還燒了我們的白宮呢!其實不是加拿大人燒的白宮,是當時英軍佔領了白宮然後把白宮給燒了。所以反過來如果哪一天特朗普急了要罵英國人,估計又要重新再罵一遍。而且特朗普又是屬於那種口無遮攔型的,想到什麼就説什麼。
香港會失去國際金融中心地位嗎?
**觀察者網:**今年國家的一大戰略就是粵港澳大灣區,但香港的“修例風波”會對大灣區建設帶來哪些影響?
**丁一凡:**我覺得粵港澳灣區某種程度上是讓香港和澳門能夠受益於珠三角地區的發展。珠三角最近經濟發展趨勢非常猛,深圳現在從各個領域都超過了香港,所以從這些角度上講粵港澳大灣區更多的是給他們提供更好的機會。
我覺得未來不會那麼容易。澳門和香港是特別行政區,首先人員就不能自由流通。作為大灣區,無論是東京灣還是美國的西海岸,這些大灣區的好處就是一個,流動性特別強,各種各樣的要素能夠聚集在一起,而粵港澳大灣區因為行政區的劃分不同,很難把所有的因素都聚集在一起。
比如資本市場,他們也不能完全一樣,但是可能未來會讓珠江三角和他們搭出更多的軌道,讓這邊的金融更加開放一點。但其實這也是一種悖論,如果這邊的金融更開放一點的話,那麼是不是會吸收大量的香港的資本,因此香港也會慢慢地失去它的中心地位?我們都不知道,要慢慢摸着石頭過河,一步一步來看看到底有多少發展前景。

夜幕下的港珠澳大橋
另外我們的製造業升級在深圳、在珠江三角洲是比較明顯的,但香港和澳門的這些青年人是不是能夠參與並受益於產業升級,還不太確定。因為實際上最近香港出問題以後,大家才發現其實香港的教育差得很遠,香港的勞動力素質水平其實並不高。如果你的教育不行,你的勞動力素質也不行的話,即使我是開放的,你可能未來也未必能夠受益於地區的一體化發展。
**觀察者網:**香港的衰落也讓國內其他城市看到了機遇,您覺得上海作為金融中心,未來有沒有可能取代一部分香港的功能?
**丁一凡:**我覺得上海作為金融中心的地位和香港是不太一樣的。因為是整個中國的金融中心很重要,有很多東西在上海產生。過去上海只是一般的意義上的銀行中心,金融交易所的中心,可是現在上海確實金融的玩法花樣越來越多,比如上海也成立了石油期貨,人民幣定價石油期貨中心,未來很多期貨的中心、保險交易等各種交易都會慢慢在上海產生出來。所以上海作為國際金融中心的潛力是未來她會成為以人民幣為代表的國際金融中心的一個重要部分。
但是香港還是一個對外的、自由的金融窗口。因為它沒有資本管制,比如説沒有匯率管制,它的匯率是浮動的,然而我們的匯率是有管理性的浮動,所以在這種背景下我們還需要管理我們的資本流動,否則按照所謂不可能三角的道理——就是我不可能同時擁有資本流動自由和匯率自由以及獨立的貨幣政策自由——所以我們選擇的是要控制匯率。那麼我們必須得對資本流動有一定的控制,才能夠保證我們的匯率是有一定的可控的浮動,所以在這樣的背景下上海不可能代替香港,而香港也不可能代替上海。
所以大家各有不同的功能,未來在發展中可能還是不一樣的。我覺得作為人民幣的國際交易中心,上海的地位可能在不久的將來很快就會超過香港,但是香港作為一個國際金融中心,它還是跟上海有很大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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