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大西廣：日韓關係惡化的根本原因是什麼

據《讀賣新聞》報道，韓國總統文在寅15日表示，日本在半導體材料方面對韓國強化出口管制是“有違兩國關係發展的歷史，是完全不明智的舉措”。

不得不承認，日韓關係的惡化程度正在加劇。由於韓國國內一直對“日韓從軍慰安婦協議”存有不滿，再加上去年10月，韓國最高法院做出判決，要求日本企業就強徵韓國勞工進行賠償，引起日本方面的強烈抗議。那之後，又相繼發生了日韓軍機火控雷達事件、韓國人在國內增設“慰安婦”銅像等，最終使事態發展到日本政府加強了對韓國出口半導體材料的限制。一直以來，美國特朗普政府對科技尖端產業的打擊方式令世界震驚。美國之前將中國的華為作為打擊對象，限制半導體裝置的出口，而日本的安倍政權則瞄準了世界排名第一的三星電子和世界排名第三的SK海力士，限制對它們的半導體材料出口。

日本製裁韓國的手段是在效仿美國

事實上，美國和日本所採取的出口管制有很多相似之處。一方面，美國感興趣的是5G技術競爭，與之相反，日本感興趣的則是與IT設備製造商三星和SK海力士的競爭。同時，美國認為目前的競爭對手是中國，但日本卻把競爭對手從中國降低到了韓國。這反映出美國和日本分別處於受到中韓這兩個後發國家發展威脅的狀況之中。這樣的情況，其實也就印證了蘇聯思想家、革命家列寧過去所説的“世界資本主義的不均衡發展”。

另一方面，為了使這一不公正的措施“合理化”，日本政府將“安全保障”作為藉口，這與美國對華出口管制的做法極為相似。去年，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指責華為和中興，“除了路由器、轉換器外，在很多設備裏留有‘後門’，並安裝了惡意病毒或軟件。肆意盜取美國人的個人信息、成為美國企業的間諜，並威脅美國企業的利益。”自此之後，美國開始加強對華為的出口管制。聯邦通信委員會的言論背後，是出於保護美國通信設備製造商的利益，這是顯而易見的。如此一來，在沒有其他“合適”藉口的背景下，“安全保障”就顯得尤為重要了。在美國，只要用“安全保障”作為藉口的話，那麼即使沒有獲得國會的批准，總統也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情。

圍繞此次日本對韓國的出口限制，日本方面也將“安全保障”作為藉口，即韓國向朝鮮出口對高科技產品至關重要的材料，有可能導致“安全保障方面的問題”。此外，根據彭博社援引日本官員的話，不僅是朝鮮，韓國也向伊朗出口了對高科技產品至關重要的材料。基於這樣的原因，日本政府表示將把韓國從“白色國家”之中排除出去。這意味着，韓國今後從日本進口相關產品時，將面臨煩瑣的審批程序，進而將影響韓國高科技產品的製造進程。

但必須指出的是，日本政府提出信息內容的真實性令人懷疑。由於不相信日本政府發佈的內容，所以韓國政府要求國際機構進行介入調查，但安倍政權對此態度冷淡。因此，韓國政府的官員表示，“如果調查結果沒有過失的話，我們要求日本政府必須道歉並撤回制裁措施。”

韓國正在擺脱對日屈辱外交

那麼，日韓之間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如此多的問題？我認為，原因就在於去年美朝首腦會談之後，東北亞的地緣政治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那之前，在朝鮮半島局勢趨於緊張的背景下，韓國對美國和日本採取從屬外交是不可避免的，但隨着朝鮮半島局勢的緩和，韓國開始急切地擺脱對美從屬外交。其中，韓國最為突出的表現就是，在和平時期將戰時作戰指揮權從美軍手中收回。基於此，韓國的對美外交獨立性迅速得到發展。此外，在這一趨勢下，特朗普總統在2016年參選期間承諾的“撤走駐韓美軍”也就逐漸帶有了現實意味。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些變化均與特朗普的個性吻合。

但是，韓國在對日本外交方面就不像對美外交那麼“順利”了。在安倍政權種種保守主義的舉動下，日韓之間的矛盾正在加劇。這一點最突出的特徵就是，韓國將在二戰期間強徵韓國勞工的日本企業作為起訴對象，並要求日本企業進行賠償。因為這一爭論的焦點與日本方面的反駁有關，日本認為韓國方面的舉措違反了1965年日韓兩國簽署的《日韓請求協定》，即強徵勞工問題已經“解決”。

《日韓請求協定》是1965年日韓兩國簽署的《日韓+基本條約》的附屬協定，但它模糊了日本侵略的事實。實際上，自1965年至今，不論是在韓國，還是在日本的和平愛好者中間，都曾發生過圍繞《日韓請求協定》的大規模抗議活動。因此，韓國最高法院在判決的時候，即使認為《日韓請求協定》的精神與最終的賠償要求沒有任何矛盾之處，但還是會讓很多日本人覺得判決結果與該協定的精神相悖，韓國人缺乏契約精神、不遵守承諾。

在我看來，這是朝鮮半島局勢緩和的必然結果，也是韓國不再對美、對日進行從屬外交的必然結果。換句話説，這是發展進步的結果，即在東北亞範圍內不再需要任何國家對另一個國家進行從屬外交。

日本應走出冷戰思維的束縛

不過，正如我在文章開頭所説，日本政府的應對措施只會讓國內的“反韓”情緒升温，並不利於日韓關係的長遠發展。這其實恰恰表明，日本並沒有意識到東北亞的地緣政治早已從過去的冷戰時期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現在，日本企業界已經開始考慮如何讓日韓紛爭不再升級，但在日本社會被煽動起來的“反韓”情緒和安倍政權的對韓強硬態度則成了最大的障礙。

事到如今，缺乏第三國的冷靜協調，日韓關係短期內是不大可能迴歸正常的。那麼，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是否有可能進行協調呢？要知道，並不存在“日美韓首腦會議”的框架，但卻有“日中韓首腦會議”的框架。這樣的框架，其實是一個可以探討任何議題的地方，因此我期待在“日中韓首腦會議”的框架下能夠重新建立日韓之間的信賴關係。如果日韓關係持續惡化，那麼將很難構建正常的、穩定與繁榮的東北亞。▲(作者是日本慶應義塾大學經濟學部教授、日本現代中國學會理事;環球時報編輯陳洋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