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正龍：約翰遜能帶英國走出“脱歐迷宮”嗎

“英國真的要進入無協議脱歐軌道？”這成了29日很多英國媒體議論的熱點話題。因為就在當天，英國新首相鮑里斯·約翰遜稱，“脱歐協議已死”，並且警告説，除非歐盟考慮重新談判，否則英國10月31日前將在無協議的情況下離開歐盟。

歷史的相似

英國是否會真的走到那一步？不少分析人士認為，約翰遜賭的是，以無協議脱歐進行威脅，意圖説服德國和法國這兩大歐盟成員國，同意修改前首相特雷莎·梅與歐盟達成的脱歐協議。但歐盟迄今仍未鬆口修改。許多投資者認為，無協議脱歐將衝擊全球經濟，將英國經濟推入衰退，擾亂金融市場，並削弱倫敦作為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約翰遜能否避免重蹈特雷莎·梅的覆轍，帶領英國走出“脱歐迷宮”，這是人們當前普遍關注的問題。

歷史總是驚人相似。梅上台伊始，便誓言要兑現脱歐公投結果，聲稱“無協議比壞協議好”，英國脱歐之後將不再留在歐盟單一市場和關税同盟之內，擺出一副無協議脱歐的硬脱歐派架勢。

然而，無論是在“分手費”，還是在談判程序設置以及英方關於英歐簽署貨物自由貿易協定的建議等問題上，英國處處被動，節節退讓。特別是在北愛爾蘭和愛爾蘭保持“軟邊界”問題上，英方同意在雙方沒有談妥“兩愛”之間人員自由流動的措施之前，作為“後備安排”，英國將留在歐盟關税同盟之內，並且在沒有得到歐方同意的情況下，英方不得單方面脱離關税同盟。梅此舉遭到保守黨內硬脱歐派抗議，多名內閣部長憤而辭職，怒斥英國將淪為歐盟的“附屬國”。經過與歐盟幾輪脱歐談判交手之後，梅本人也從硬脱歐派被“改造”成軟脱歐派。

梅與歐盟談妥的脱歐協議，在英國議會三次闖關未果。此外，無協議脱歐、硬脱歐、脱歐之後英國留在歐盟關税同盟之內的軟脱歐等各種脱歐方案，也都沒有獲得議會指示性投票通過。實際而言，英國已經進入找不到出口的“脱歐迷宮”。

除了拒付“分手費”，重開與歐盟脱歐談判，揚言10月31日前無協議脱歐外，約翰遜目前並沒有提出務實可行的脱歐新方案。出現這種情況，道理也很簡單。

就外部而言，歐盟已明確表態，拒絕重新談判英國脱歐協議。英國若要脱歐，就得按與梅政府達成的脱歐方案辦，要麼就不脱歐，除此沒有其他選擇。

從內部來説，英國議會還是那個議會。無論政黨組成，還是議員對脱歐的立場，都沒有發生大的變化。對於約翰遜經常掛在嘴邊的無協議脱歐，日前英國議會下院下“先手棋”，再次投票通過一份修正案，反對繞過議會，強行推動“無協議脱歐”。此外，英國工商界也紛紛發聲，表示對無協議脱歐的反對和擔憂。

西方民主失靈

想當年英國脱歐公投前夕，主張脱歐的人士聲稱英國拿着一手“好牌”，脱歐易如反掌，英歐建立新型經貿關係是“世上最容易的事”等等。誰又能想到三年過去後，英國還在上下求索，尋找“脱歐迷宮”的出口。

從根本上來説，當前英國脱歐陷入“迷茫”，是西方直接民主與代議制民主衝突的結果，是西方民主失靈的表現。

全民公投是一種直接民主形式，一人一票，就某一重大問題直接“問計”全體國民。然而，脱歐公投詭異之處是，它只給出了要不要脱歐的答案，而如何脱歐這個重大問題，公投全然沒有涉及，只是將後續問題交給代議制民主議會作出最終裁決。

英國代議制民主的載體是議員，而議員產生的辦法，遵循的卻是另一套做法，即“贏者通吃”。由於參與競選的人數不同、投票人數迥異，議員競選人只要獲得三成選民的支持(甚至更少)，便可獲得該選區的議席。因此，英國代議制民主是不全面、不充分的，議員並不能在所有問題上都能代表整個選區的民意。這種情況產生的直接後果是，代議制民主議會並不具備必要的代表性，解決直接民主公投所提出的問題。因此，就如何脱歐，英國議會出現爭執、混亂、紛擾，就不足為奇了。

約翰遜的三條路

約翰遜入主唐寧街10號之後，英國能否走出“脱歐迷宮”存在三種可能：一是從根子上下手，找到擺脱當前亂局的路徑;二是約翰遜步梅後塵，知難而退，擯棄無協議脱歐，過一把首相“癮”後下台;三是約翰遜採取非常規做法，強推無協議脱歐。

筆者認為，作為硬脱歐派旗手，約翰遜不可能接受梅的教訓，花時間和精力去探尋脱歐的新路徑，而只會堅持無協議脱歐，不撞南牆不回頭，所以第一種可能是不存在的。

至於第二種可能，概率比較高。約翰遜政府是少數黨政府，只有與執政夥伴北愛爾蘭民主統一黨聯合，才能掌握議會下院多數議席，而該黨是堅決反對無協議脱歐的。此外，在所有議會下院否決的脱歐方案中，反對無協議脱歐是唯一得到最多議員支持的議案，其原因是大多數議員認為，無協議脱歐將給英國政治和經濟帶來不可挽回的損失。所以，約翰遜現在的“寶座”並不穩。

第三種可能，則是約翰遜政府力推的。事實上，英國政府已經進入無協議脱歐的準備模式，如財政部已劃撥專門用於無協議脱歐的應急基金。

第二種和第三種可能都比較大，哪個佔上風，只能讓事態發展來揭曉。(作者是中國國際問題研究基金會高級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