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海潮：英國沒人了，要請女王收拾殘局？

報載，據英國女王身邊人士透露，女王對處理脱歐亂局的政治人物素質不滿，“真正地感到沮喪”。隨着新首相約翰遜執政和無協議脱歐的前景趨於明朗，女王的憂慮在增加，“我聽到了她對政壇和政府無能的失望之聲”。評論指出，女王從不對政府工作發表意見，但面對今天的形勢，女王再也忍耐不住了。身邊人士透露的情況將成為女王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件之一。甚至只有女王才能阻止英國無協議脱歐，避免國家陷入混亂。反對無協議脱歐的一方希望女王提議彈劾保守黨政府，迫使約翰遜辭職。脱歐者一方則希望阻止女王發聲。

出生於1926年4月21日的伊麗莎白二世已過93歲生日數月，1952年2月6日登基，1953年6月2日加冕，先後經歷了14位首相和無數次政府危機，成為英國曆史上在位時間最長的君主。至今地位仍然穩固，既無人希望她退位，本人也無退位意願。

女王遵從憲法對國王的中立定位，始終奉行“一言不發”的政治信條。女王喜怒從不露於色，對國家事務完全置身事外，僅作為一個泥偶般的國家象徵面對臣民，因而素有“冷血動物”之稱。但在脱歐已成為英國和歐盟雙方面臨的“共同巨大災難”面前，硬脱歐將使國家面臨巨大風險和陷入混亂，女王作為英國的象徵和最高代表，是否還會無動於衷地置身事外？

英國脱歐本是政客無事找事的結果。英國加入歐盟的本意並非是為了推動歐洲一體化建設，進而使歐洲發展成為國際政治的重要一極，在國際舞台上發揮重要作用，還要使歐洲成為世界最大的自貿體，獲取經濟利益。戴高樂將軍當年就堅決反對吸收英國這個“美國別動隊”加入歐共體。直到1973年蓬皮杜總統執政出於平衡德國影響力的考慮，英國才得以加入歐共體。46年來，英國始終奉行半心半意和一腳在內一腳在外的對歐立場。時常在對歐預算分攤問題上爭吵不休，從歐盟獲取補貼則錙銖必較。英國至今沒有加入歐元區和申根簽證區，仍以“鎊”作為計量單位，而且不時與歐盟鬧獨立性，最常用的便是大吵大鬧要脱歐，實屬歐盟中的“另類”。

英國保守黨素來執行更加消極的對歐政策。近年來，政治經濟難民移民安全及信任等諸多危機的負面效應持續疊加，歐洲一體化舉步維艱，民粹主義和極右勢力都以反歐為口號爭取選票和擴大影響。卡梅倫於2016年6月23日組織“留歐、脱歐”的公民投票，本以為英國加入歐盟後獲益良多，脱歐意願不會佔上風，他則可以借“民主方式”擴大執政基礎和向歐盟爭取好處。孰知人算不如天算，在反歐和民粹主義及極右力量的挾裹下，以及出於個人目的的政客如時任倫敦市長的約翰遜的煽動下，脱歐選項勝出。卡梅倫的如意算盤變成了自掘墳墓，只好辭職謝罪政府垮台，內政大臣特蕾莎·梅臨危受命，出任“脱歐首相”，信誓旦旦地宣稱尊重民意堅決脱歐。脱歐急先鋒約翰遜入閣任外交大臣。

梅首相高調宣佈順應民意堅決脱歐，同時提前大選以便爭取更多議席。梅首相提前大選的用意與卡梅倫相同，但結果也相同，本想擴大執政基礎卻事與願違。保守黨在議會的絕對多數成為相對多數，單獨執政變為與愛爾蘭統一黨聯合執政。執政黨希望通過“民主”獲得選票，民眾則通過選票表達對政府的反感。

梅首相苦心孤詣，殫精竭慮，經過與歐盟17個月的艱苦談判，終於達成了長達近600頁的脱歐協議，“最大限度”地捍衞了英國的利益。協議交由議會通過，卻於今年1月15日以432：202的高比率遭否決。碰了一鼻子灰的梅首相回頭再往布魯塞爾，要求與歐盟重新談判，遭到斷然拒絕，又碰了一鼻子灰。待大家的情緒有所平息之後，梅首相再把脱歐協議交議會通過，於3月12日以391：242的比率再遭否決。“屢敗屢戰”的梅首相連碰“三鼻子灰”，仍希望議會第三次表決。下院議長約翰·伯考已放話，若不對協議進行“根本性修改”，議會將不會表決。輿論稱“第三次侮辱性失敗”將嚴重影響梅首相的政治前途。梅首相放話説只要協議能夠通過，她情願用辭職相謝，結果是乾脆辭職了事。強硬脱歐派代表約翰遜如願以償以多數黨領袖的身份被女王任命為首相。

英國脱歐的原定日期為3月29日，後延至4月12日，再推遲至10月31日。約翰遜説不論是否與歐盟達成協議，都將在預定日期脱歐，絕不再次後延。而且硬脱歐後400億英鎊的脱歐費就不支付了。歐盟説絕不重新談判，有關條件不會改變。

英國加入歐盟長達46年，雙方在各方面的相互融合已密不可分，互為最重要合作伙伴，僅僅就相互擁有的數百萬移民的地位問題如何解決就難如上青天。英國商界已經在為可能出現的日常消費品甚至食物蔬菜水果短缺加緊囤積。英政府已制定緊急情況下動用數千軍隊維穩的方案，甚至提出把王室從倫敦轉移到安全地方以“保護國家最高象徵”的預案。英國央行報告稱，無協議脱歐將使英國2019年和2020年經濟增長率降至1.3%。無協議脱歐導致的不確定因素使企業不敢投資。約翰遜是繼特蕾莎·梅之後的第二位“脱歐首相”，北愛爾蘭、蘇格蘭和威爾士相繼表示不願脱歐。愛爾蘭稱英國脱歐後應讓北愛“迴歸”，蘇格蘭將再次舉行獨立公投，英國分裂將成定局。反對黨工黨仍堅持反對脱歐的立場。美國出於破壞歐洲一體化的考慮鼓勵英國脱歐，約翰遜和特朗普定於在G7 峯會上會晤，但美國不會照顧英國的實際利益，英美所謂“雄心勃勃的自貿協議”前景並不樂觀。

報載女王的憂慮實際上是民眾心情的反映，表現出人們對當前政治亂局的無力感。英國已成為一艘隨着巨浪搖擺的舊船，風燭殘年的93歲女王實在無力拯救。一是女王既無手段又無良方，而且王室威望也基本上消失殆盡，廢除王室之議由來已久。民眾也不會答應女王干政。所謂“政治正確”是不允許歷史倒退的。二是收拾殘局還需政客。英國是西方代議制民主的發祥地，雖然民主已淪為政客手中的玩物，但“民主戲法”還會表演下去。

英國還將在脱歐問題上苦苦掙扎，遠看不到隧道盡頭的曙光。脱歐雖已演化為歐盟和英國雙方最大的災難，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災難之火繼續延燒。有人預測將提前大選，屆時保守黨將肯定下野，有人預測約翰遜極有可能重蹈特蕾莎·梅的老路，更有人預測英國將會陷入混亂，但沒有人預測英國將會因脱歐而擁有“光明的未來”。(作者為國際問題研究基金會歐洲中心主任，前駐外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