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東：美操弄“灰色地帶”為冷戰招魂

美軍戰略司令部司令約翰·海騰不久前指責中國在南海加強島嶼建設的舉措，説中國正以“灰色地帶”方式，通過緩慢推進但又不招致軍事衝突的“蠶食”策略，實質性地控制南海區域，並稱“美國缺乏一個綜合性對策以應對中國在灰色地帶對國際秩序的挑戰”。無獨有偶，另一位美軍高官、海軍作戰部長理查森上將也在上月提到，美國目前仍不習慣應對這種“灰色地帶”的衝突。

筆者發現，“灰色地帶”成為當下華盛頓政策領域被頻繁談論的熱詞。它原本是指非熱戰、非和平且摩擦尚未達到以武力解決程度的對立與衝突。美軍方一面將自己裝扮成美國本身毫無準備或很少參與“灰色地帶”衝突的純潔旁觀者，一面又指責被它認定的對手系統性地利用“灰色地帶”損害美國安全，這種邏輯是非顛倒，需加批駁。

首先，美方一些人大力散播“灰色地帶”輿論實際上是在為冷戰招魂。美國安全觀的鮮明特點是“非黑即白”，他國要麼接受、要麼拒絕美國的價值與主導地位，前者是“友”，後者為“敵”。這決定了美國安全規劃中始終要有明確界定的“敵人”，並始終毫不妥協地予以徹底摧毀。

美國對敵友認定沒有任何模糊地帶，但對與其指定敵人的對抗卻始終不缺“灰色地帶”。對19世紀殖民北美大陸的西班牙和法國、對20世紀全球範圍內的蘇聯，美國採取的都是臨近但不訴諸戰爭的持久對抗式排擠並最終得手，這些實際上都是所謂“灰色地帶”策略。冷戰期間美國在眾多第三世界國家針對蘇聯所採取的代理人戰爭和政治角力、冷戰結束後至今針對俄羅斯的北約東擴戰略，無一不證明美國以“灰色地帶”方式開展國際鬥爭的歷史與經驗相當長久和嫺熟。美方炮製和炒作“灰色地帶”概念和輿論，實在缺乏新意，它掩飾的是美國深陷對敵我對抗窠臼難以自拔的現實，是其再造冷戰意圖的現實反映，折射的是美軍方對重回冷戰的痴迷。

其次，在當前美國對外政策制定進程中，總統與政府內部各主要部門的協調並不順暢，國防部等不同部門皆希望在外交決策議題設定與實施中發揮主導作用。儘管四年任期過半，但本屆美國政府的安全政策制定依然混亂不堪。美國防部掌門人一換再換，剛剛正式上任的防長也希望能對當下國防部內規劃與防務政策有更強掌控力，“灰色地帶”這一迎合美國重回冷戰對抗的所謂“新”概念，很可能會成為新防長任職期間再塑國防規劃和對外軍事行動的指南。

對此概念的最大化宣傳與應用，無疑將會加強國防部在美國總體安全規劃中的地位。實際上，美國政府各部門自身也正處於另一種意義上的“灰色地帶”狀態，軍方試圖推動美國政府不同部門都協調資源關注所謂“灰色地帶”的衝突。確實，這也正成為美國外交的關注焦點。美軍方反覆強調其未對“灰色地帶”衝突做好準備，這實在濫讀了美國自身的歷史經歷，誇大了當前這個總體穩定的世界的混亂性。

第三，美方關於中國所謂“灰色地帶”行為的定性純屬無稽之談。美國是非顛倒地對華“修正主義國家”定位，已導致其對華政策缺乏理性。它不僅將中國任何增強國際影響力的行為，甚至將中國維護自身主權的合理合法行為都放到“灰色地帶”的稜鏡中加以審視，完全漠視了尊重主權這一確保國際關係穩定的基石。中國在南海和東海等區域鞏固軍事存在的舉措屬主權範疇，而非灰色區域。美方對中國海外行為也作了着眼中美衝突的“灰色地帶化”解讀。在美國看來，美國為首的聯盟是國際體系的核心，聯合國只是發揮輔助補充功能。而這嚴重背離國際共識，因為世界大多數國家都支持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當前的美國政策精英從來都是懶於換位思考看他國，在他們眼中，包括中國在內的世界都是“灰色”的。

總的看，“灰色地帶”這個概念在華盛頓政策領域被反覆提及，表明美國政策精英仍不屑於吸取以往對外交往中的慘痛教訓，更不屑於與他國進行平等交流。這樣下去只會讓美國外交變成一出悲劇，在這些人引領下的美國也只會與世界漸行漸遠，甚至最終與整個世界對立。(作者是外交學院國際關係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