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潮下，走進中國人造肉企業

本報記者 楊琨儀

今年5月2日，有“人造肉第一股”之稱的Beyond Meat以每股25美元的發行價正式登陸納斯達克市場。開盤後價格飆升至46美元，較發行價溢價84%。作為2019年最成功的IPO之一，Beyond Meat在上市80天內價格就漲至170美元。在大洋彼岸的中國市場，資本對人造肉的追捧同樣熱情。總部位於山東省的豌豆蛋白和粉絲生產企業雙塔集團，最近與另一家替代肉類企業珍肉公司在今年中秋節期間推出市面第一款人造肉月餅。一時間在A股市場，與人造肉概念相關的公司股價均出現飆升。

人造肉究竟是什麼？中國的人造肉產業發展前景如何？《環球時報》記者近日走訪兩家中國人造肉企業，探尋在世界人造肉產業狂潮背後中國的素食主義興起和人造肉行業的未來前景。

中國人造肉新在何處

素食主義以及以素肉為代表的肉類替代品對於中國消費者來説並不陌生。歷史上，中國作為佛教和道教的中心曾提倡素食，以大豆或蘑菇為基礎製作完成的植物蛋白肉在市場上並不罕見。中國的素肉產業可以説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人造肉產業之一。

而目前正當風口的人造肉概念通常是指兩種產品。一種是現在以Impossible Foods和Beyond Meat為代表的美國企業用植物性蛋白質製成的產品，靠技術與調味模擬肉的口感與味道。另一種是所謂的細胞培育肉，它來自從動物中提取的實際細胞，並在實驗室中培養而成。

鑑於成本高昂和潛在的道德問題，由實驗室培育的細胞肉現在並沒有投入市場量產，而該技術最終能否克服種種技術與道德問題進入大眾市場也尚不明晰。就目前而言，所有正受投資市場與消費者熱議的人造肉產品，無論出自以Impossible Foods和 Beyond Meat為代表的美國公司，還是今年中秋推出人造肉月餅的中國企業，都屬於植物性人造肉。

然而，正如素食企業齊善集團品牌與產品部經理周啓宇所説，由於不同的烹飪習慣，在美中兩國，對於植物性人造肉的工藝與口味需求存在着顯著差異。例如，美國Impossible Foods公司的代表產品人造肉漢堡，以其酷似新鮮牛肉肉餅的粉紅色澤和血汁而聞名。這一特質主要歸功於該公司由植物中萃取培育的一種大豆血紅蛋白。然而，儘管大豆血紅蛋白的應用因為能夠讓人造肉模擬真肉在烹飪過程中由紅到棕的顏色轉換而被視為行業重大突破，中國的消費者和製造商卻不太可能像美國消費者一樣對這項技術抱有太大興趣。“在美國，能夠模擬出血汁的半熟牛肉漢堡很受歡迎，主要是因為西餐烹飪習慣和飲食文化更看重人造肉的物理性結構特點。但在中國，消費者和製造商更看重的是人造肉能否模擬出真肉的組織性結構，能否讓人造肉像真正的肉那樣被切片切絲，所以要求的工藝是不一樣的。”周啓宇説道。

周啓宇對《環球時報》記者表示，在改變蛋白質結構的技術方面，多年來中國企業在不斷進步，但當前並沒有飛躍性突破。以齊善公司為例，多年來企業的研發重心一直是利用大豆、豌豆和小麥等不同的植物蛋白質，以不同比例通過膨化壓縮模擬動物肌肉蛋白紋理，以適應中式烹炒煎炸等不同料理方式。

新素食主義興起

儘管缺乏實際重磅的技術突破，資本市場狂熱追捧人造肉行業的背後，顯示出目前世界對於肉類產業前景的擔憂以及對素食市場的看好。研究數據顯示，2050年全球人口可能會增至90億，而人口增加帶來的蛋白質消耗量會不斷加重環境負擔。“現在全世界對肉類行業的環境影響有一個更深的社會焦慮，而人造肉就是在試圖提供一個解決方案。”周啓宇表示。

雖然在中國素食主義並不是社會飲食習慣的主流，但當下少吃肉越來越成為趨勢，特別是在中國的年輕一代中，素食主義與環保、動物保護和健康等概念的聯繫不斷緊密，也因此更受到年輕人的追捧。“在我們深圳的人造肉體驗中心裏，大多數訪客都是年輕人，年齡大約在18到35歲之間，”周啓宇説，“年輕人對新鮮事物幾乎有一種天生的好奇心，特別是當下人造肉產品本來就有一種科技感與未來感。”珍肉公司首席運營官洪小齊也向《環球時報》表示，目前公司產品面向的一個主要消費羣體就是不斷崛起的年輕素食主義者。“像過去消費者可能更多受到宗教的影響選擇吃素，但現在可能更多年輕人會考慮到動物福利、人體健康還有對整個生態環境的影響而選擇吃素。”

從對環境的影響來看，植物性人造肉似乎確實緩解了傳統肉類產業，特別是牛肉業對環境帶來的一些壓力。尤其是在碳排放和能源消耗方面，人造肉給環境帶來的壓力比傳統畜牧業要小許多。早在2018年密歇根大學就對Beyond Burger的生產系統進行了研究，結果顯示，與傳統的1/4磅美國牛肉餅相比，生產這種植物性肉類的温室氣體排放量減少了90%，所需能源減少46%，對水資源短缺的影響減少99%以上。

中國市場

鑑於現有市場的規模和不斷上升的潛力，中國的素食市場成為許多西方人造肉公司擴張的目標。新華社的一份報告顯示，早在2015年中國素食者人數就超過5000萬，而選擇減少吃肉的“彈性素食者”的數量則更多。美國Impossible Foods首席執行官帕特·布朗曾對路透社表示，其公司正計劃進入中國內地市場，並且將中國市場列為“未來擴張的重中之重”。

然而，西方企業對中國市場的征服不會缺少當地的挑戰，因為數十年來，多家中國企業一直在開發一系列適合中國口味的植物性產品。比如，齊善公司自1993年以來一直在開發肉類替代產品，現在擁有超過香腸、牛排、排骨等多類產品線。“我們目前還在拓展國際市場，”周啓宇説，“我們在全球擁有31個辦事處，在很多國家都有相當影響力。”

除擁有數十年曆史的老牌製作商之外，國內新興企業也在積極拓展中國市場。珍肉創始人兼CEO呂中茗向《環球時報》記者透露，在人造肉月餅的市場首秀之後，該公司已經與北京連鎖餐廳金鼎軒達成合作為其旗下的素食產品提供相關的人造肉材料。

西方公司進入中國也面臨一系列潛在的法律和監管要求。Impossible Foods公司採用的大豆血紅蛋白尚未被中國政府批准為食品添加劑。此外，目前該公司的產品還需要使用轉基因大豆，而中國對於轉基因產品的進口一直態度非常謹慎。

“我們歡迎更多公司加入這個市場，”周啓宇説，“但美國公司目前對於產品還有很多本地化的準備要做，才能對我們形成真正的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