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敦球：美國為何聽任朝鮮走向“新道路”

近日，陷入僵局的朝美關係又冒出火藥味。美國總統特朗普12月3日(當地時間)出席北約(NATO)領導人會議時曾對記者們表示，“雖然這不是我們所希望的，但如果有必要，我們會考慮對朝鮮使用武力”。這是自2017年以來，美國第一次使用動武此類的語言。12月7日，特朗普對朝美無核化談判又表示，若朝鮮採取敵對行動，將令他大吃一驚。朝美關係似乎又處在某種十字路口。

12月4日，朝方迅速作出反應，朝鮮人民軍總參謀長樸正天反擊特朗普，“使用本國武力不僅僅是美國的特權!”5日，朝鮮外務省第一副相崔善姬發表談話稱，美方若再做出類似發言，進而讓我們確定這是美方精心策劃的對朝挑釁時，朝方必將以牙還牙，以更加強硬的言辭予以回擊。朝鮮常駐聯合國代表金星大使7日表示，無核化不再是朝美談判的議題。

朝美較量不只是停留在口頭上，近日，朝鮮多次試射火炮和短程導彈，美國則多次出動偵察機飛臨半島上空，美國偵察機在執行任務時都故意打開位置識別設備，有意突顯對朝監視能力，是藉機對朝鮮發出警告。朝鮮國防科學院發言人12月8日稱，7日下午在平安北道鐵山郡的西海衞星發射場進行了極其重要的試驗，這一重大試驗將在不久後為提升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的戰略地位作出貢獻。韓媒分析認為，朝鮮已經成功發射可打擊美國本土的火星-14、火星-15洲際導彈，但尚不擁有洲際導彈固體燃料，此次可能進行了固體燃料發動機的燃燒試驗。

特朗普上台以來，朝美關係經歷了2017年危險期，2018年至2019年上半年為緩和期，2019年下半年則陷入僵局和新的挑戰。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在今年元旦的新年賀詞和在4月12日最高人民會議作報告時都表示今年年底是朝美談判的最後期限，如果美國今年年底前不拿出新方案參與朝美對話，朝鮮就將選擇“新道路”。2019年只剩不到三個星期，朝美關係似乎即將進入一個關鍵的節點，朝鮮走向“新道路”的可能性越來越大，除了上述原因外，還體現在以下兩點。

其一，朝中社12月4日報道，金正恩率領軍隊指揮部成員當天縱馬灑下抗日遊擊隊熱血的白頭(即長白山，下同)曠野，重温寫下朝鮮革命第一頁的光輝歷史。韓媒分析稱，從以往經驗來看，每當金正恩登白頭山之後朝鮮一般都會有重大事情發生，這次被視為朝鮮在“年末期限”將近之際警告美國應儘快改變對朝政策。

其二，朝中社4日還報道，應朝鮮革命發展和變遷的對內外形勢要求，朝鮮勞動黨中央決定於12月下旬召開第七屆中央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外媒分析認為，朝鮮此時的年底召開全會實屬罕見，並預測金正恩將在七屆五中全會上可能提出加強國防軍事力量並自力更生搞經濟建設的路線和政策。也就是説，朝鮮正在為走“新道路”做準備。

到目前為止，美國還沒有對朝鮮的“最後期限”和“新道路”作出直接的回應，更沒有跡象表明美國會拿出一個具有實質意義的新方案與朝對話，朝美立場差距進一步擴大，目前朝美關係的趨勢是向着挑戰大於機遇的方向發展。那麼，美國為什麼聽任朝鮮走向“新道路”而不拿出誠意採取實際措施呢？

從2018年以來，特朗普與金正恩先後兩次會談(新加坡與河內)一次會面(三八線)，在形式上開創了朝美關係史上的先河。但是，美國至今不改變對朝鮮的根本政策，即事實上還是要求朝鮮無條件完全棄核，美國卻不考慮朝鮮合理的安全關切，在朝美關係正常化和建立半島和平機制方面不採取任何實際行動。也就是説，到目前為止特朗普政府的對朝政策在前任的基礎上只是戰術性調整，而不是戰略性的政策變更。特朗普此前與朝鮮接觸談判的目的主要是兩個，一個是用於公關目的，謀求政績效果，為下屆大選服務;另一個目的就是利用談判拖延時間，阻礙朝鮮進行新軍事技術研究的步伐，在制裁中拖垮朝鮮。

12月8日，特朗普在推特發文稱，“金正恩若以敵對方式行動的話，將失去的東西很多，實際可能失去一切。”在此，特朗普明顯是自大了，這種警告顯得蒼白無力，因為美國根本沒有能力使金正恩“失去一切”。雖然美國擁有足夠摧毀朝鮮的武器，卻沒有實施這些武器的戰略能力，依據主要有二：一是朝鮮擁有足夠的反制美國本土和美國盟友的能力;二是中俄韓三國是堅決反對美國對朝鮮動武的，由於韓國是戰爭最大的受害者，金泳三政府就曾反制過克林頓政府的戰爭衝動，所以韓國會走在反戰的最前列。美國最希望看得到的是，朝鮮在嚴厲的制裁中而窒息，或許這正是美國對朝鮮實施拖延戰術的原因，但歷史早已證明這是不可能的，況且朝鮮正在發展自立經濟並在制裁中也保持經濟正增長。

耐人尋味的是，12月7日，特朗普主動要求與文在寅通電話，韓國青瓦台發言人高旼廷在當天的記者會上表示，“兩位領導人一致認為近來韓半島形勢嚴峻，為促使朝美無核化談判儘快取得進展，需要維持對話動力。”這或許意味着特朗普並不想與朝鮮徹底翻臉，當然也沒有誠意解決朝核問題，還是企圖延續拖延戰術。朝鮮亞太和平委員會委員長金英哲12月9日發表談話稱，“拖延時間非明智之舉，美國若沒有勇氣和智慧，就只能對流逝的時間和不斷擴大的安全威脅束手無策。”可見，朝鮮不可能任憑美國拖延時間，如果美國在年底之前不與朝鮮進行有實際意義的談判，那麼，2020年的朝美關係將再次走向惡性循環。

(曲阜師範大學外國語學院教授、國別和區域研究中心主任、環球網特約評論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