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佳山：鼓勵通俗文藝摸索合適的賽道

時至年末，文化領域發生了兩件有趣的事。一件是來自中國大陸賽區的FPX戰隊戰勝來自歐洲賽區的G2戰隊，再次獲得《英雄聯盟》S9世界冠軍。S9、TI9等代表性電子競技賽事在收視率和經濟效益上已經開始超過足球世界盃等傳統體育頭部賽事。

另一件事是由DC漫畫改編的好萊塢R級電影《小丑》全球票房超過9.57億美元，成為影史上最賺錢的漫畫改編電影，第一部全球票房破10億美元的R級電影。

漫威、DC今天在全球的成功，只不過是在“成功者”站位上的回望，“超人”“蝙蝠俠”等IP在形成過程中，都曾遭遇過類似今天《英雄聯盟》等遊戲、電競面對的道德恐慌。

1953年，美國參議院發起調查，成立了青少年犯罪小組委員會，還在電視上轉播了聽證會的具體過程，專家們痛斥漫威、DC漫畫對青少年的毒害，“在5個故事裏一共殺死了13個人。”這種恐慌很快發酵成一場席捲全美的行業危機。漫威、DC的銷量應聲從1953年的每月千萬冊量級暴跌到1955年的每月為能達到500萬冊掙扎。

那麼漫威、DC是如何解套的？是通過與冷戰年代各類熱點事件緊密結合，成為美國國家意志在大眾文化領域的意識形態“下水道”，才在美國主流社會贏得了自身生存空間。也正是經由漫威、DC等漫畫IP的原始積累，《2001太空漫遊》《星球大戰》等美式“舉國體制”產物的持續輸出，及其後通俗文藝領域不斷的改造，美國文化產業體系才得以最終形成今天如此“天然”的模樣。

假如美國社會當年對於以漫威、DC為代表的漫畫行業完全採取“一棒子打死”的態度，到今天會有怎樣的影響？誠然，對於從遊戲、漫畫到直播、短視頻等所有媒介形態下的通俗文藝而言，其存在的諸多問題當然要嚴加管理，但並不等於全盤否定，而是將其納入到合適的範圍，合適的“賽道”。正是以這樣的歷史縱深為參照，我們才能更清晰地看到我國學界一直努力推動的遊戲適齡提示的意義和價值。漫威、DC在跌落到每月不足500萬冊的歲月裏，恰恰是在明確社會責任，嚴守行業底線的基礎上，有所為有所不為，為不同的內容找到 了“賽道”。但如果美國社會當年真的全盤否定漫威、DC，好萊塢電影恐怕也不會迎來當下這一輪再度“走出去”收割全球票房的新發展週期，更別説漫威、DC還辦成了許多票房辦不成的事。

40年來我國對外開放程度的不斷加深，以及從世紀之交開始文化產業的指數級增長等諸多因素，都為不斷生成具有全球普遍性價值的中國通俗文藝經驗提供了堅實的土壤。特別是以移動互聯網為表徵的媒介迭代浪潮，不可避免地帶動了我國各個領域、各個層級的文化經驗發展和更新。

當前，中國通俗文藝已經逐步掙脱二戰後誕生於西方的種種觀念、概念。西方通俗文藝的知識和理論已經滯後於鮮活的當代中國經驗、中國故事。中國電影、遊戲、直播、短視頻等跨媒介、融媒介的通俗文藝領域，若能平穩、紮實地實現提升和發展，對於講述中國故事、闡釋中國經驗、提升中國文化軟實力將起到前所未有的媒介槓桿作用。中國的文化產業也可以藉此一舉完成類似好萊塢電影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所完成的時代躍遷。以遊戲、直播、短視頻等為代表的中國經驗，對於移動互聯網的世界總體進程及即將到來的5G時代都具有普遍性意義。

眼下，如果我們能夠進一步摸索不同內容的各自“賽道”，一板一眼地完成技術儲備和獨立自主，進而熟悉海外發行渠道和傳播路徑，中國文化真正成功地“走出去”就沒那麼遠了。(作者是中國藝術研究院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