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二代”的故事（海外作家看中國）

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引起廣泛關注的話題，即“農二代”的問題。這次我們的閩南之行，全部行程都在農村，在鎮以下的村莊，我看到了一羣年輕的“農二代”。這一個個“農二代”，與我們之前的想象大相徑庭。

我先説一位較為年長的，他出生於1977年，叫黃渭東，膀大腰圓，自稱“火山島土著東哥”。東哥小時候讀書好，一路讀到泉州師範學院，之後回到漳州家鄉當生物老師，他以生物老師的眼光，看到了家鄉的海岸和海水中藴藏的財富和商機，於是，動員家族籌措資金，在江口村創辦公司，以深海紫菜為核心產品，建立起生產到銷售的一條龍產業模式。如何在已經鋪天蓋地的紫菜市場上異軍突起？他想到陽澄湖大閘蟹脱穎而出的案例，為此專程去常熟實地勘察取經。他要讓他的紫菜如同陽澄湖大閘蟹那樣，成為“紫菜中的愛馬仕”。為了讓瀕海經營的邊際效應發揮到極致，他不僅銷售各類海產品，還創辦了深夜廚房模式的旅遊美食，深度開發漳州火山島的旅遊客源，他的養殖、美食，被放進了一個叫做“海耕文化”的概念中，以此營銷推廣。他雄心勃勃，與小夥伴們籌劃，把江口村乾脆改名“火山裏”，依託咫尺之遙的5A景區“火山島”，整體規劃開發。現在，“火山裏”的巨幅效果圖懸掛村口，山海相依，宛如仙境。

我要説的第二位，1983年出生的楊玉文，也是土生土長的江口村人。這是個不大的村莊，村中只有一條土路。楊玉文説，“我小時候也窮過。”父母忙着趕海討營生，他是跟着奶奶在這個不起眼的小村莊里長大的農家孩子。中學畢業後去廈門闖世界，先是打工，後來創業。有了經驗和積累，旋即返回江口村，創辦民宿。所謂民宿，就是利用自家住宅，結合當地景觀，為遊客提供自然、文化與生產生活方式體驗的小型居住設施。楊玉文一開始就認識到，民宿不等同於旅館，它要提供的是“體驗”，體驗越豐富越獨特，民宿就越有魅力。我們在餐廳對坐，他指着旁邊那桌打扮精緻的小姑娘説：“她們是這裏的典型住客。”他把家裏原先處理海產品的工場改建成地中海風情的院落，白色基調，綠色棕櫚樹，藍色景觀池，海風拂動，確有一種濃郁的異國情調。小姑娘們一走進來，就不停地拍照。這個取名“南厝”的民宿，很快成了網紅，常常要提前一個月預約。楊玉文的標準很高，為了達到他的要求，他的每一期工程，都更換設計師。現在他正開發第三期，建造高等級客房，房間裏自帶游泳池，住客可以躺在池中觀海和進餐，房價也會提高到現在的三倍。為此，他聘用設計師的視野投向了海外。談到未來，楊玉文語調平和，神情自信。他朋友圈裏的照片，多是他在各地參加民宿推介會的記錄，見多識廣。現在，他與東哥一起，成立了“旅遊促進會”，他任會長，東哥任秘書長，一起推進“火山裏”項目的開發，入會的商户已達四五十家了。

我要説的第三位農家孩子，是一位女性。那天，車過長泰縣石銘村，村口有一座玫瑰農莊，迎門牆壁上掛着很多金色牌匾，其中一塊是“長泰縣新的社會階層人士聯誼會”頒發的，註明玫瑰農莊總經理林阿玲當選聯誼會的首屆“常務理事”。林阿玲爽快地答應了我採訪的要求，只是讓我等候幾分鐘。10分鐘後，她更換了職業套裝，淡掃蛾眉，輕點朱唇，讓人眼前一亮，儼然一位都市白領。她也是農家孩子，父母在山裏種地。1981年出生的她，學習好，去廈門讀了外貿英語專業，有過10年福州和廈門外貿公司的業務經歷。幾年前，她選擇回鄉，與親戚一起辦起了農莊，主業是培育鮮切花，相當於苗圃，這也是競爭非常激烈的一個行業，光靠花卉不足以支撐。於是，她對現有資源深度開發，把苗圃開發成集居住、餐飲和休閒為一體的農莊，依時令舉辦水果節、美食節，拓展市場。正説話間，廈門一家公司的幾十名員工，在花團錦簇的庭院裏掛上橫幅、佈置會場，熱熱鬧鬧開年會了。這正是她開發出來的新客源。

這些“農二代”在中國社會轉型的大潮中，投身於家鄉的現代化建設，自信地追逐美好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