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的冠狀病毒噩夢預示着即將發生的事情 - 彭博社

在威尼斯的里亞爾託橋噴灑消毒劑。

攝影師：Marco Sabadin/法新社通過Getty Images

在羅馬，變化的第一跡象來自空中。週一的雞尾酒時間前不久，2000年曆史的市中心蜿蜒小巷上方傳來了直升機的轟鳴聲。警方正在關注特拉斯提弗列區，那裏監獄的窗户冒出煙霧，囚犯們因抗議擁擠的條件而發生騷亂，這使他們面臨新冠病毒感染的風險。

大約在同一時間，紐約的股市開盤，迎來了一個將成為三十多年來最糟糕的崩盤的一週。幾個小時後，意大利總理朱塞佩·孔特召集記者舉行電視直播的黃金時間新聞發佈會。僅在48小時前對米蘭、威尼斯和其他城市實施的規則——旅行受到限制，學校關閉，甚至歌劇也被取消——將會 在全國範圍內延長。這個擁有超過6000萬居民的世界第八大經濟體，進入了虛擬隔離狀態。

羅馬的科爾索大街購物區通常擠滿了當地人和遊客。攝影師：Alberto Pizzoli/法新社通過Getty Images這就像打開了一個開關。在短短几天內，一個西方民主國家從阿佩羅爾斯普里茨變成了封鎖，因為疫情從北方危機蔓延到全國，目前已知感染人數超過15,000例，死亡人數超過1,000例，僅次於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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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那些幸運地沒有經歷意大利封鎖的人，請注意：米蘭、佛羅倫薩和羅馬發生的事情可能是紐約、倫敦或巴黎在一兩週內即將發生的預覽。請將這視為我們從意大利發給你的信，寫於我們沙發和餐桌的隱居之中，帶有你應該期待的味道。

無論是關閉的商店、社會動盪，還是冠狀病毒本身，避免意大利在過去三週經歷的創傷將是困難的。唐納德·特朗普總統在週三宣佈對歐洲旅行到美國的限制時，將疫情歸咎於“外國”病毒。但它已經在那裏，在西雅圖、新羅謝爾和尚未被發現的地方。

意大利封鎖：新規則解釋

總理在推特上使用了標籤#iorestoacasa：“我待在家裏。”雖然在你的廚房或卧室裏躲避是流行病學上合理的，但對酒吧、精品店和比薩店來説卻是糟糕的。週二晚上，當街燈閃爍時，一位沾滿面粉的比薩師傅走出位於納沃納廣場附近的一家餐廳，而他的老闆正在窗户上貼上關閉的標誌。“‘待在家裏，’他們説！”這位比薩師傅憤怒地説道。“好吧，現在我們要待在家裏。我們關門了。”

類似的場景正在意大利的“靴子”上演。從北方的醫院到達極限，無法照顧那些肺部被疾病摧殘的患者。威尼斯的里亞爾託橋，通常擠滿了拿着自拍杆的遊客，如今卻空無一人。歐洲最大的滑雪勝地多洛米蒂超級滑雪場，儘管滑雪道被超過五英尺的積雪覆蓋，仍然關閉了本季的纜車。在那不勒斯，看起來像是《銀翼殺手》中的卡車在普萊比西託廣場上緩緩駛過，噴灑消毒劑在鵝卵石上。

那不勒斯醫院為篩查冠狀病毒症狀而搭建的帳篷。攝影師：卡洛·赫爾曼/法新社通過Getty Images正在展開的金融危機與鞋店、冰淇淋店和醫院病房中發生的事情緊密相連。與上一次主要源於銀行系統的金融傳染不同，這次是對整個經濟體的衝擊。隨着商業活動停滯，國家面臨未支付賬單和貸款的多米諾效應，可能會在全球範圍內引發連鎖反應。

“基本上，這是一個自然災害的案例，”資產管理公司黑石集團的副董事長菲利普·希爾德布蘭德告訴彭博電視。“如果他們幾周沒有客户，就很難償還債務，也很難支付租金。”

意大利週三宣佈 價值高達250億歐元（280億美元）的措施，以緩解疫情帶來的衝擊。這些措施包括對營業額驟降的公司的幫助、對某些抵押貸款支付的暫緩，以及對面臨臨時裁員的工人和因學校關閉而必須留在家中照顧孩子的父母的支持。

在星期四，歐洲中央銀行行長克里斯蒂娜·拉加德公佈了她自己的 刺激計劃，但沒有削減利率。當拉加德説：“我們不是來縮小利差的，”時，意大利債券市場暴跌，收益率創下歷史最高。到一天結束時，美國股市記錄了自1987年黑色星期一以來最糟糕的拋售。

希爾德布蘭德將其比作自然災害是恰當的。這並不像主權債務危機、信貸緊縮，甚至伊拉克入侵。唯一接近的感覺是颶風來臨前的憂慮。任何在佛羅里達待過很長時間的人都可以證明，你知道它要來了，但你不知道確切的時間、地點或它會有多嚴重。所以你準備好物資，確保你的Netflix訂閲已支付，當它來臨時你不敢出門，因為你可能會被飛來的碎片擊中。這就是意大利的感覺。

警察和士兵在米蘭中央火車站檢查通勤者的旅行授權表。攝影師：卡米拉·切雷亞/彭博社在週三晚上的電視講話中，孔特進一步收緊了措施，命令 除了雜貨店、藥店和加油站外幾乎所有零售商關閉至3月25日。工廠可以運營，公共交通、銀行和郵政服務將繼續，但餐館、咖啡館和酒吧將關閉。

隨着每一天的過去，意大利變得越來越孤立於外部世界。鄰國在 邊境口岸上加強了管控，這些口岸在過去二十年裏根據歐盟規則允許自由通行。奧地利和斯洛文尼亞限制入境者必須是病毒檢測陰性的人，而瑞士則封閉了九個小型口岸。週四，意大利人醒來時得知特朗普禁止大多數來自歐洲的旅行。

無論衝擊以何種形式出現——從金融到流行病學——意大利的經歷清楚地表明：當這些衝擊發生時，似乎是它們一夜之間到來的。

就在上週五，遊客們幾乎已經清空了羅馬，但對於當地人來説，生活依然熱鬧。餐館裏人滿為患，服務員幾乎無法擠過用餐者。購物者在麪包店裏爭搶温熱的比安卡披薩。Campo de’Fiori的一家肉店擠得水泄不通，顧客需要排號。

然後在週六到週日的凌晨，孔特宣佈了北部的限制措施，週一意大利成為二戰以來第一個實施全國封鎖的民主國家。兩週前，當病例超過1000時，這似乎是個大事件。現在這個數字看起來顯得微不足道。

從一月在中國爆發的疫情已經感染了超過130,000人，遍及至少114個國家和地區，關閉了城市，擾亂了貿易和供應鏈，並動搖了金融市場。隨着歐洲面臨衰退的前景，意大利正處於這一切的中心。該國的公共債務約為2.4萬億歐元，幾乎佔國內生產總值的135%。

其他歐盟國家的銀行持有近4500億歐元的意大利主權債務。如果這個國家崩潰，那些意大利的持有資產價值將會崩潰，這將動搖歐盟銀行系統的基礎。歐洲銀行擔心這場危機甚至可能演變成像2008年那樣的全球崩潰。他們擔心，病毒引發的停擺可能會引發小型和中型企業的違約潮，而這些企業構成了意大利和德國等國經濟的支柱。這將抹去貸款人的利潤，並可能吞噬監管機構要求他們為不時之需預留的大部分資本。

意大利疲弱的經濟已經對病毒的經濟影響十分脆弱，“有點像一個免疫系統受損的患者，”羅馬LUISS大學的經濟學家羅莎瑪莉亞·比泰蒂説。就像那個患者，打噴嚏、流鼻涕的意大利讓世界其他地方面臨風險。“影響可能對整個歐洲及更遠地區都是系統性的，”比泰蒂説。

這一危險始於像羅塞拉·羅科這樣的人。在羅馬學習和工作了八年後，這位29歲的美容師在12月搬回了家鄉科裏廖諾-羅薩諾，這個位於南部卡拉布里亞地區的城市有77,000人口。由於國家為年輕企業家在南方創業提供資金，她在中央廣場租了一家店，配備了一對洗髮池和三把美容椅。

但現在，就在她計劃開業的一個月前，疫情襲來，鎮上在過去幾天內首次出現病例。即使顧客出現，根據最新的法令，她也將被禁止讓他們進來。她將這種經歷比作等待海嘯。“我們在準備迎接衝擊：如果人們不出門，就沒有生意，”羅科説。“我在努力保持積極，但這令人心碎。像我這樣的企業沒有人是無法生存的。”

米蘭維托里奧·埃馬努埃萊長廊的一家關閉的餐廳。攝影師：卡米拉·切雷亞/彭博社意大利為世界其他地方提供了重要的教訓：迅速實施嚴格的規則，並確保信息明確。幾周以來，孔特抵制來自政府和反對派領導人對嚴格控制措施的要求。然後，他突然從封鎖北部跳躍到關閉整個國家。媒體泄露的第一個決定，即封鎖北部，引發了混亂——甚至恐慌——促使成千上萬的人湧向火車逃離，並導致南部地區對來自重災區的到達者下達隔離命令。

一些經濟學家表示，意大利的早期疫情可能證明，短期內對商業造成損失是值得的，以遏制人類和經濟的災難。“意大利是美國和歐洲將要發生的事情的前兆，因為病毒傳播的速度，”羅馬國際事務研究所所長娜塔莉·託奇説。“德國與意大利的趨勢相同，但落後兩週。”

在另一個預示美國可能面臨的情況中，意大利地區擁有的廣泛權力——包括健康政策——導致了對疫情反應的延遲和關於旅行限制的爭論。大多數歐洲人對中國施加的限制感到不滿。“意大利的弱點是開放社會在自由民主中必須付出的代價，”LUISS政府學院院長喬瓦尼·奧爾西納説。

除了財務風險，還有一些對任何地方的人來説都可能真正可怕的風險：暴力和疾病。特拉斯提弗列的動盪並不是獨特的。全國至少有兩打監獄的囚犯發生了騷亂，導致12名囚犯死亡，顯然是因搶劫監獄藥房後藥物過量。

然而，到目前為止，意大利官員堅持認為，由於緊急情況，幾乎沒有發生社會動盪或政府垮台的風險。當然，考慮到感染尚未達到高峯，任何預測都很難做。就在一週前，滑雪者仍在預訂意大利的假期，美國大學生也在歐洲四處飛行。

3月9日，囚犯的親屬在羅馬的雷比比亞監獄外與警察發生衝突。攝影師：安東尼奧·馬西耶洛/蓋蒂圖片社噩夢場景是 北意大利的醫療設施 崩潰，醫院預計重症監護病牀、通風機和呼吸機將出現短缺。病毒在較貧困的南方迅速傳播可能暴露出國家衞生系統的薄弱環節：衞生部的一項研究表明，某些南方地區的醫療服務標準不達標。

這就是現在著名的“平坦曲線”圖表的用武之地。這個在社交媒體上流傳的圖表，説明了意大利採取非常措施背後的思考，展示了任何國家、地區或城市的兩種情景。在一種情況下，病例會突然激增。在第二種情況下——在圖表上表現為更平坦的曲線——相同數量的感染在時間上分散開來，原因是“社交距離”，例如學校關閉。一條水平線代表當地醫療系統在任何給定時間可以處理的病例數量。平坦的曲線保持在這條線以下，但激增的情景則超過了它——這意味着沒有足夠的病牀或呼吸機供需要的患者使用。這就是意大利試圖避免的情況。

目前，北方的熱點似乎保持在臨界線以下，部分原因是引入了新設備，並且在最近幾天，將非冠狀病患者的重症病人轉移到更遠的醫院。

但意大利人正準備面對艱難的決定：在3月6日，國家麻醉學和重症監護學會發布了應對“需求與可用資源之間不平衡的特殊情況”的建議。潛在分診的考慮因素包括患者的年齡和生存機會。

難怪一些意大利人，尤其是年長者，感到恐懼。在羅馬的一家超市，最近的一個早晨，一位看起來七十多歲的女性對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一位同齡男性大發雷霆——更多的是出於恐懼而非憤怒，因為他違反了新規定，要求公共場所的人之間保持至少一米的距離。戴着口罩和圍巾的出租車司機在平衡感染風險與支付車款之間。

購物者在等待進入米蘭超市時保持謹慎的距離。攝影師：阿爾貝託·貝爾納斯科尼/彭博社這種恐懼導致了雜貨配送服務的突然繁榮。在孔特宣佈全國封鎖的第二天，羅馬超市的入口被騎自行車的快遞員擠滿，他們大多是來自非洲和南美的移民，爭搶訂單。到那時，米蘭已經形成了一個家庭配送的常規，居民們等待超過一週才能獲得購物的時段。

對於意大利人來説，這只是另一個跡象，表明日常生活的固有節奏不得不讓位——從早上的咖啡到工作後的廣場開胃酒，再到晚上的朋友聚餐披薩。

這種犧牲並不好玩，甚至有些悲慘：婚禮和葬禮被禁止，生日派對被推遲，教育受到影響，企業面臨破產。但我們的友好建議是，當這個病毒襲來時，越早接受需要封鎖的現實，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