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王儲贏得全球石油戰爭的計劃 - 彭博社

沙特王儲穆罕默德·本·薩勒曼

攝影師：維克托·希曼諾維奇/蓋蒂圖片社3月4日，59歲的沙特石油部長阿卜杜勒阿齊茲·本·薩勒曼王子被鎖在維也納的柏悦酒店套房中，準備進行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會議。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談判者，王子擅長於自成立60年以來就特徵明顯的石油輸出國組織（OPEC）的複雜外交和幕後交易。很少有人能彌合石油生產國之間的政治敵意，他們之間往往除了對石油美元的依賴外幾乎沒有共同點。在這個世界裏，生產協議中幾桶油的差異往往會產生巨大的影響。“我們如何分配這些東西？”阿卜杜勒阿齊茲王子去年對彭博電視説。“這不是科學。這是科學、藝術和理智的結合。”

彭博商業週刊體育博彩應用程序比你想象的更具毒性蘋果撤回其在影院上映電影的重大計劃廉價漢堡的終結哈里斯的競選如何最終使拜登的表情包策略奏效但當阿卜杜勒阿齊茲王子在維也納的OPEC大樓與他的俄羅斯同行亞歷山大·諾瓦克會面時，科學和藝術都失敗了。談判是 一場地震般的油價下跌的前奏，這一波動仍在全球經濟中迴盪——這場崩潰可能會在未來幾十年重塑能源行業。而最初作為一場價格戰的事情，可能會變成沙特石油生產政策的更重要的戰略重新思考，因為王國希望儘快實現其巨大的石油儲備的貨幣化，而不是將這筆財富代代相傳。這樣的轉變將從根本上改變行業的經濟學，利用沙特阿拉伯的超低成本優勢贏得一場向下的競賽。對於阿卜杜勒阿齊茲王子的年輕同父異母弟弟穆罕默德·本·薩勒曼王儲來説，這將是一場巨大的賭博：世界首屈一指的石油出口國選擇接受長期較低的油價。

阿卜杜勒阿齊茲·本·薩爾曼王子在2019年。攝影師：卡里姆·薩希布/蓋蒂圖片社利雅得對其動機保持沉默，但如果石油市場上許多人的懷疑被證明是正確的，這場石油戰爭將是適者生存的達爾文式競爭。隨着世界加大對抗氣候變化的力度，石油需求將在幾十年內達到頂峯。沙特阿拉伯和俄羅斯可能會受傷但仍然屹立不倒。許多其他國家，包括美國的頁岩生產商，將面臨困境。

在王國，目前的想法是讓自由市場發揮作用。如果官員們擔心低油價，他們並沒有表現出來。沙特阿拉伯正在為一到兩年的低油價做好準備，調整政府支出並制定措施以保護其公民中的弱勢羣體。“我們對30美元非常滿意，”國有沙特阿美石油公司財務總監哈立德·阿爾-達巴赫在3月16日對投資者表示，這一觀點在利雅得的各個部門和王宮中廣泛傳播。“簡而言之，沙特阿美能夠承受非常低的油價，並且能夠長期維持，尤其是與該行業的其他公司相比。”

回顧過去，維也納會議的預兆並不好。由於新冠病毒疫情對中國經濟的影響，油價迅速下跌，利雅得正在施壓莫斯科加大他們在2019年底共同實施的減產力度。阿卜杜勒阿齊茲王子認為，僅額外減少150萬桶的日產量就足以重新平衡市場。幾乎所有其他OPEC+聯盟中的成員國——22個佔全球產量一半的國家——都同意他的看法。

諾瓦克毫不動搖。俄羅斯人在維也納會議上表示，石油供需前景過於模糊——最好將現有的減產延續三個月，然後再決定下一步該怎麼做。莫斯科還認為，減產和高價格只是助長了美國頁岩油產業。相反，現在是降低價格的時候。

在維也納的談判陷入僵局時，阿卜杜勒阿齊茲王子發出了最後通牒：接受減產，否則利雅得將完全放棄協議，釋放出一波額外的石油。諾瓦克認為這是許多人認為的虛張聲勢，他選擇了離開。當他走出歐佩克大樓時，他轉向電視攝像機，發表了反擊：從4月1日起，每個歐佩克+成員國都可以自由開採。

震盪波仍在持續。根據一些交易員和顧問的估計，全球石油需求正在自由下滑，比去年下降了約10%——這是有史以來最大的降幅。“這是一次史詩般的失敗，”拉皮丹能源集團創始人、前喬治·W·布什總統白宮石油官員鮑勃·麥克納利説。

利雅得將説諾瓦克發動了石油價格戰爭，而不是沙特阿拉伯。但王國已經準備好迎戰。除了少數王室成員和利雅得的高級官員，沒有人知道，王國已經為這一時刻準備了幾個星期。對沙特人來説，諾瓦克的隨意開採評論是提升國家自身產量的綠燈。

第一個跡象表明情況不妙，但在石油界幾乎沒有引起注意。沙特阿美每月在同一天、同一時間像時鐘一樣設定石油價格。但在3月5日，也就是阿卜杜勒阿齊茲王子和諾瓦克會面後的第二天，沒有任何解釋，它沒有這樣做。

當沙特阿美幾天後最終設定價格時，這在石油市場上相當於宣戰。該公司將價格下調了30年來最多的幅度，向包括埃克森美孚、BP和雪佛龍等全球最大的煉油商提供前所未有的折扣。煉油商們也得知阿美即將大幅增加產量，增幅高達25%，達到超過1200萬桶的歷史新高。“沙特希望通過加大短期痛苦的力度，促使所有人回到談判桌上，以達成更有利的供應管理協議，”諮詢公司IHS Markit Ltd的資深OPEC觀察員羅傑·迪萬表示。

當布倫特原油作為全球油價基準在3月8日開始交易時，價格在幾秒鐘內暴跌超過30%——這是自1991年海灣戰爭以來最大的一天價格跌幅。在1月初，布倫特原油價格曾短暫超過每桶70美元；而現在，它已跌至30美元以下。

價格暴跌的影響遠超石油市場。它在一個脆弱的時刻衝擊了市場：股票已經上漲多年，估值高得離譜。與此同時，面對新冠病毒，經濟增長看起來搖搖欲墜。當石油價格暴跌時，它引發了全球股票和信貸市場的多米諾效應。

沙特的震撼與威懾行動如此公然，以至於許多人將其視為對俄羅斯施加最大痛苦的嘗試。根據這一理論，目標是將莫斯科帶回談判桌。

這個論點是有道理的：沙特阿拉伯為什麼要壓低油價並保持在低位？的確，利雅得在價格戰中似乎對俄羅斯佔有優勢，這主要得益於其閒置的生產能力和全球最低的生產成本——每桶不到3美元。

俄羅斯無法與沙特阿拉伯的石油生產能力相匹配。但莫斯科在防禦方面遠勝於沙特。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利用過去幾年建立了一個石油美元儲備的戰爭基金。這個現金池達到5770億美元，自2015年以來增長了60%。在同一時期，沙特的石油美元儲蓄下降了28%，降至5020億美元。此外，俄羅斯受益於浮動匯率，這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低油價帶來的衝擊。也許更重要的是，俄羅斯社會已經經歷了幾年的美國製裁：它能夠承受更多的痛苦。

到目前為止，這些戰術並沒有促使俄羅斯尋求談判。克里姆林宮表示，對價格下跌並不感到驚訝，也不認為有必要與歐佩克會面。這部分是因為價格戰給莫斯科帶來了它想要的東西：促使美國頁岩公司宣佈大幅削減支出。高盛集團的董事總經理布萊恩·辛格表示，與2014-16年沙特試圖讓他們破產時美國頁岩高管們的觀望態度不同，這次的支出削減“比預期更快”。

那麼，為什麼沙特阿拉伯不早些單方面減產以支持價格呢？歷史為單打獨鬥提供了一些視角。在1979年石油危機後的幾年裏，當時的沙特阿拉伯石油部長謝赫·艾哈邁德·扎基·亞馬尼單方面減產，幾乎沒有得到歐佩克其他成員的幫助，以保持油價高企，約為每桶34美元。1985年，隨着產量驟降，利雅得改變了政策，隨後不久亞馬尼被解僱。

一夜之間，王國顯著提高了生產，油價從1985年11月到1986年5月幾乎崩潰了70%。當利雅得在大約一年後與其OPEC盟友達成和平時，該集團的目標是將價格定在沙特生產增加前的一半左右：每桶18美元。除了在1990-91年海灣戰爭期間的短暫飆升外，油價花了15年才再次達到1985年的每桶34美元。自雅馬尼以來，每位沙特石油部長都承諾不再重複單方面削減生產的錯誤。阿卜杜勒阿齊茲王子也不例外。

然而，一旦俄羅斯在維也納打開了閘門，沙特人便適時地跳了進去。王國已命令阿美公司將生產能力提高到每天1300萬桶，從1200萬桶增加。這項擴張是一項鉅額的投資承諾。當阿美公司在2004年決定將產能從1100萬桶提升到1200萬桶時，花費了六年和數十億美元進行該項目。時任沙特能源部長的哈立德·法利赫在2018年表示，再增加100萬桶的生產能力將使王國花費200億到300億美元。

逆轉這一進程也將是困難的。“隨着沙特阿拉伯提高其生產能力，削減生產的意願和能力變得更加具有挑戰性，因為沒有生產者希望在其最大可持續產能下運行，”牛津能源研究所主任巴薩姆·法圖赫在去年發表的一篇研究 論文中寫道。

利雅得對一個受到氣候變化鬥爭影響的能源市場充滿熱情。阿美石油在其2019年首次公開募股的招股説明書中警告稱，石油需求可能在20年內達到峯值。沙特人可能正在選擇一種全新的戰略。作為擁有巨大地質石油資源的國家，他們可能正在加快變現其儲備，以避免被迅速貶值的資產所困。能源學者稱之為“快速變現戰略”，沙特顧問們私下討論這一策略已有一段時間。

這種方法有其優勢。它將為沙特原油確保一個不斷增長的市場份額，因為高成本生產者將被擠出市場。不僅是頁岩鑽探者，甚至是已經受到股東壓力以提高利潤的大型石油公司，也將不得不削減新井開發的支出，從而減少供應。較低的油價也可能減緩綠色技術的採用，特別是特斯拉公司和其他公司正在製造的電動汽車。如果沙特阿拉伯和俄羅斯能夠將足夠的競爭對手驅逐出市場，也許石油市場將再次收緊。

但變現戰略也帶來了巨大的風險。更高的產量，加上需求疲軟，必然會導致低價格。如果王國採取這一策略，其他歐佩克成員國也會加入，進一步將更多原油推向市場，進一步壓低價格。沙特阿拉伯幾乎無法承受這種情況。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數據，利雅得需要每桶約80美元的油價才能平衡預算。更重要的是，其國際收支在每桶約50美元時才會持平。沒有更高的價格，沙特阿拉伯將開始出現大規模且持續的國際收支赤字，危及其貨幣里亞爾與美元之間的固定匯率。自從成為沙特阿拉伯的事實統治者以來，穆罕默德·本·薩勒曼做出了一系列冒險的經濟和政治舉措——改變石油政策是迄今為止最冒險的一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