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企業管理局1萬美元補助金詐騙事件在網絡上迅速傳播，損害了該計劃-彭博社

社交媒體上充滿了關於獲得10000美元補助金有多容易的流言，證據顯示普遍存在欺詐行為。

動畫：彭博社；來源：推特

今年的幾個月裏，一個旨在幫助陷入困境的小企業主的美國政府援助計劃向幾乎所有提出申請的人發放10000美元。只需要填寫一個五分鐘的在線申請表。你只需要説你擁有至少10名員工的企業，補助金通常會在幾天內到賬。

人們很快就發現了這一情況。在芝加哥和邁阿密的一些社區，似乎每個人都提交了一個虛假的申請，申請美國小企業管理局的新冠疫情經濟損失貸款計劃。從俄羅斯到尼日利亞的專業竊賊都獲利。該機構的低級員工無奈地看着被浪費的資金飛出門外。

即使在7月份用於補助金的200億美元資金耗盡後，欺詐行為仍在繼續，因為騙子們掠奪了另外一筆為貸款而設的1920億美元資金。一位SBA客服代表匿名錶示：“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況。我認為他們沒有建立任何流程。他們只是把錢發了出去。”

這篇關於災難援助計劃的報道基於對一線SBA工作人員和外部欺詐調查員的採訪，以及對成千上萬條社交媒體帖子的審查。疫情應對的前所未有的規模和緊迫性使一些失誤不可避免，立法者明確要求該機構將速度置於節儉之上。但該機構領導人的決定加劇了混亂。

美國小企業管理局（SBA）備受推崇的新計算機系統，由一家外部承包商建造，耗資7.5億美元，對某些類型的欺詐視而不見，有時甚至在發現有資格被取消的特徵時仍會發放補助金。該機構向培訓有限的貸款官員施壓，要求他們快速處理申請，同時又讓他們難以發現或報告可疑申請。當官員最終加強欺詐控制時，結果往往是對合法申請者的延遲和拒絕。

從該計劃中盜竊的金額，如果有人計算的話，幾乎肯定會以數十億美元計算。但這只是成本的一部分。許多合法申請者被拒絕了資助，因為騙子先拿到了錢。盜取貸款款項的身份盜賊讓許多美國人揹負着虛假債務，數量不詳。

佛羅里達州信用合作社的調查員理查德·邁爾説：“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太糟糕了。”他記錄了數十起涉及其客户的災難援助欺詐案件。“一些無辜的人因為前期沒有做盡職調查而受到了利用。”

SBA在一份聲明中表示，“積極啓動了嚴格的防欺詐保障措施，迄今已阻止了數千份無效申請的處理，平衡了機構的受託責任與為小企業部門提供援助的緊迫需要。”“這些嚴格和全面的控制措施包括一套內部控制的端到端基礎設施，由自動化工具、數十條系統規則來驗證借款人身份和企業資格，以及由多個檢查組成的申請審查流程。”該機構補充説，已將涉嫌欺詐的案件轉介給其審計長。該機構拒絕回答本故事的詳細問題。該機構審計長漢尼拔“邁克”·韋爾週三發佈的一份報告確定了數十億美元的潛在欺詐交易，包括向使用相同銀行賬户或地址的申請人發送多筆貸款。但正如該機構在反駁中指出的那樣，韋爾標記的許多貸款是合法的，而韋爾甚至沒有猜測實際發生了多少欺詐。他透露，已有4.5億美元的可疑支付被執法部門查封。

SBA管理員Jovita Carranza，在四月份的一次新聞發佈會上，與總統唐納德·特朗普和財政部長史蒂文·姆努欽並肩站在一起。攝影師：Win McNamee/Getty Images隨着三月份大流行的經濟威脅變得明顯，國會為小企業制定了一項兩管齊下的紓困計劃。其中最大的是薪資保護計劃，規模擴大至5250億美元，並利用成千上萬家銀行發放可寬恕的、由SBA支持的貸款來支付工資。另一個是災難援助計劃，由SBA直接管理，仍在批准高達15萬美元的貸款。除此之外，還發放了360萬筆貸款，以及580萬筆無需償還的資助。為了迅速發放資金，國會要求該機構放寬其正常的欺詐防範措施，宣佈如果申請人宣誓符合條件，則應被視為符合資格。

為了應對像颶風和地震等地區性災難，SBA的災難援助計劃並沒有準備好迎接一場同時影響數百萬小企業的全國性大流行。因此，三月份，它要求其承包商之一，總部位於弗吉尼亞州赫爾登的諮詢公司RER Solutions Inc.，從零開始構建一個計算機系統。RER又將大部分工作分包給了Rocket Loans，這是億萬富翁丹·吉爾伯特位於底特律的抵押貸款帝國的一部分。

RER和Rocket開發的系統被稱為“快速決策”，它名副其實。它會接收提交給SBA網站的貸款申請，並根據欺詐或不合格指標列表對其進行檢查。除其他事項外，它應該標記那些已經獲得貸款或提交死者社會安全號碼的申請人。到了四月下旬，快速決策每天處理超過10萬份申請，超過每秒一個的速度。

每個申請都會同時篩選補助金和貸款。補助金旨在為借款人提供快速現金，以便他們等待貸款決定。大多數情況下，根據快速決策的建議，補助金會很快發放，無需人為干預。貸款需要人工批准，但即使如此，計算機也發揮着至關重要的作用。程序自動檢查的結果將被放入每個貸款文件中。貸款官員只有幾分鐘的時間來處理請求。

七月份，在一封捍衞該計劃的信中，SBA管理員Jovita Carranza吹噓了快速決策背後的“先進技術”，支持“強大”的內部控制。她的一位副手James Rivera在那個月告訴國會：“這是前進的道路。它提高了生產力。它幫助我們提供更快速的服務。”

紐約州錫拉丘茲的研究生Nicholas Croce是SBA聘用的成千上萬名遠程工作者之一，負責處理貸款申請激增。攝影師：Misha Friedman/Bloomberg對於一線貸款官員來説，快速決策看起來與往常大不相同。

這個計算機系統旨在對提交申請的人員、指定接收資金的銀行賬户，甚至提交申請時使用的互聯網地址進行欺詐檢查。但它沒有可靠的方法來檢查一個小型企業是否真實存在。

無論申請人的業務概況多麼不可信，只要通過了計算機檢查，就會發放資助。當人類貸款官員審查文件時，已經為時已晚。

貸款官員習慣於看到荒謬的申請輕鬆獲得資助。有自稱是農民的，卻使用城市中心的地址，還有多個據稱位於同一獨立居住家庭的小企業，每個都聲稱有10名員工，這是獲得完整10,000美元資助的最低要求。一個虛假的企業概況一次又一次地出現：一個僅有10名員工和年收入僅為24,000美元的個體經營企業。

7月份，當SBA高級官員吹噓快速決策的威力時，一名貸款官員表示，他每天都能發現數十個明顯發放給欺詐者或不合格申請人的資助。該官員要求匿名，因為他仍在機構工作。在每個班次結束時，他會列出可疑資助名單，並將其發送給SBA法律部門的某人。這份名單通常有100多個資助。他從未得知是否有人跟進。

尼古拉斯·克羅斯（Nicholas Croce）是紐約州錫拉丘茲的一名研究生，今年夏天遠程在SBA擔任貸款官員約六週，他是該機構聘用的5000多名工作人員之一，應對工作激增。他也描述了看到已經獲得資助的欺詐申請的挫敗感。

七月的一天，Croce説，他發現一個顯然是欺詐申請的1萬美元補助即將支付。取消支付還有時間，但當他聯繫上級時，他説，經理拒絕停止支付，並命令他只專注於自己的工作。

“你很快就會了解這裏的做事方式，”Croce説經理告訴他。“來這份工作的人，他們需要了解我們的文化是什麼。”據Croce所知，騙子和其他人一樣帶走了現金。

對Croce來説，這一事件象徵着機構功能失調。他説幾周後辭職了。“我覺得我不能參與其中，”Croce説。“我對此感到噁心。”

不清楚為什麼Rapid Decision的設計者沒有給它一個識別虛假企業的方法。美國國內税務局為每家支付員工的美國企業分配了一個獨特的ID，但SBA並未要求所有聲稱有員工的企業提交ID號碼。

Croce和要求匿名的貸款官員表示，他們注意到一些補助即使系統標記出明顯的不合格因素，例如無效的社會安全號碼或勾選了申請人不是美國公民的框，仍然被批准。“每樣東西都被批准了，”貸款官員説。“SBA禁止的每一個類別都得到了資金。”RER和Rocket分別在聲明中指出，他們是根據機構的指示行事，他們的工作對數百萬貸款和補助的發放至關重要。“SBA權衡了多種欺詐檢測選項”以應對時間和法律限制，Rocket説。“然後Rocket Loans按照SBA的指示實施了帶有欺詐檢測邏輯的技術。”

對於佛羅里達州拉克蘭市MidFlorida信用聯盟的欺詐調查員邁爾來説，警報是在7月22日響起的。那天，一名顧客在驅車窗口出現，試圖提取1萬美元現金。這名男子剛剛在一個新賬户中收到了3.2萬美元的災難貸款，他對自己所謂的業務解釋毫無意義。“這只是一個瘋狂、雜亂無章的故事，”邁爾説。

邁爾開始監控SBA向客户的付款，並發現到處都是可疑的交易。那些與小型企業沒有明顯聯繫的客户在個人賬户中獲得貸款。一名18歲的女孩獲得了4.9萬美元，卻無法證明自己擁有一個美髮店。其他人坦言他們沒有業務，並聲稱他們沒有意識到自己犯了罪。還有一些人似乎是代表專業竊賊收到資金。總的來説，邁爾確定他關注的存款中約60%是欺詐的。他將它們退還給了SBA。

“我們有一個人告訴我們，‘我只是來拿我的錢，就像其他人一樣，’”邁爾説。

全國各地的銀行也響起了類似的警報。在JPMorgan Chase & Co.和富國銀行這兩家美國最大的銀行，客户濫用該計劃的情況如此猖獗，以至於內部調查發現數十名銀行員工非法兑現。一家信用聯盟告訴總監察長，他們檢查了60筆存款，得出結論有59筆涉及欺詐。官方銀行報告顯示可疑的商業貸款活動增加了十多倍。

在數十個YouTube視頻中，人們分享了竊取災難貸款計劃的技巧，宣傳教程並吹噓自己的能力。插圖：彭博社；來源：YouTube隨着該計劃漏洞的傳出，SBA開始警告工作人員注意來自欺詐最嚴重地區的申請：芝加哥、邁阿密、喬治亞州的部分地區。

芝加哥唱片公司企業家克里斯蒂安·庫特羅納（Christian Cutrone）知道他所在社區有很多人竊取SBA的資金，他在六月份警告他的Instagram粉絲可能會面臨監禁。“這種情況在這裏有點像病毒傳播一樣，”他在接受採訪時説。“我認識的一個房子，那裏有四個人住，一樓兩個人，二樓兩個人——整棟樓的人都這麼做了。”

“每個人都拿到了那筆免費的1萬美元，”一位芝加哥女士在六月底在Twitter上發帖説。“我也想拿那1萬美元，但我很害怕，”另一位女士在幾天前發推文説。“如果我被抓到會發生什麼？”

一個位於休斯頓的YouTube脱口秀節目在七月份命名為“1萬美元SBA貸款和補助讓街頭瘋狂！” 一位嘉賓Nu Money表示，他認識的人必須以某種方式符合商業援助的資格，因為他們突然間變得富有。節目主持人Big Ant回答説，“或者只是很多人在狡猾地利用它。”

彭博新聞 分析 在八月份公佈的SBA數據與流言和內部警告一致。它發現了52個國會選區，主要集中在芝加哥、亞特蘭大、邁阿密和休斯敦周圍，那裏的10000美元補助金數量超過了符合條件的接收者，總計超過了128,000個價值13億美元的多餘補助金。在伊利諾伊州第二國會選區，支付超過符合條件接收者數量12倍。

在 YouTube 視頻和Telegram頻道中，專業騙子分享了逐步教程，描述如何擊敗SBA的防禦措施。與其他騙局——失業救濟金、信用卡相比，他們稱這個騙局特別容易實施。

“你可以在10分鐘內學會一切並開始申請，”一個騙子在九月份的一個Telegram頻道中寫道，提供了一個售價30美元的教程。他補充説他還出售被盜的社會安全號碼和其他個人信息，用於製作虛假申請。

因為貸款需要人工審批，有機會讓員工發現虛構的企業並拒絕它。但在該計劃的早期階段，員工被鼓勵快速處理申請，並且不鼓勵要求備份文件，如納税申報表。仍在該機構工作的貸款主管表示，為了促使更快的決策，團隊中表現最慢的人的名字有時會通過電子郵件傳閲。

網絡安全研究人員開始注意到俄羅斯、尼日利亞和其他地方的犯罪分子正在掠奪這個項目。在尼日利亞，長期以來一直是被稱為“雅虎男孩”的網絡犯罪團伙的避風港，美國的小型企業援助今年變得如此重要，以至於一些人自稱為“SBA男孩”，據位於加利福尼亞福斯特城的Agari Data Inc.的研究員Crane Hassold稱。

對於外國騙子來説，最大的挑戰不是欺騙SBA將資金存入虛假公司的銀行賬户，而是取出資金。Hassold説，一些人在美國使用了“資金馱馬”——通常是通過約會應用程序招募的孤獨美國人，他們認為自己在幫助網上的戀人。他還説，有時詐騙分子會在Green Dot Bank或Chime等在線機構開設一個新賬户，使用與貸款申請中相同的被盜身份。

像這樣的事件解釋了67歲的前基督教傳教士Jane Dennington在賓夕法尼亞州伊利附近收到一封信的原因。信件通知她一個她從未申請過的30,500美元SBA貸款的首次付款日期，用於一個根本不存在的農場，位於她已經不住的地址。“我甚至沒有花園，”Dennington在接受採訪時説。

她打電話給SBA，對方告訴她資金轉入了一個她從未聽説過的銀行賬户——“我不確定他們是説Green Spot還是Green Dot。”在多次致電機構熱線之後，德克薩斯州的一名員工告訴她債務將被取消，並説，“這種事情正在瘋狂地發生。” 愛荷華、佛羅里達和肯塔基的媒體報道描述了類似的案例。

“我不明白，”丹寧頓説。“他們拒絕了所有在伊利這裏合法的企業，但卻給了一個不存在的農場。”

SBA週三表示，他們已經將超過80,000筆貸款轉交刑事調查，但迄今為止，執法部門尚未展開全面行動來打擊欺詐。司法部 宣佈 對23人提出指控，其中除一人外，其餘人都被指控參與了支票保護計劃欺詐或其他犯罪活動。特工們 指控 一名布魯克林抗議者通過假裝擁有一家有10名員工的洗車行而獲得了一筆1萬美元的補助金和一筆4.25萬美元的貸款；他們説，在他因割斷警車制動管線而被捕後，在他的手機上發現了欺詐行為的證據。

當SBA官員開始意識到正在發生的欺詐程度時，他們發佈了一系列政策更新，其中一些是矛盾的。有一次，仍在SBA工作的貸款官員説，該機構告訴員工拒絕任何從與之前申請相同WiFi網絡發送的申請。幾天後，這一規定被撤銷。

在最初勸阻官員不要要求備份文件，如納税申報表之後，SBA後來允許了這樣做。但很快就清楚，騙子們很容易製作假文件。8月16日的一封電子郵件宣佈了另一項政策：沒有在線存在的申請人將在被拒絕之前只有幾個小時來提交支持文件。

“我們目前存在太多欺詐行為，我們正在努力不給申請人提供欺詐文件的額外時間，”一位SBA經理在郵件中寫道，該郵件於九月份被《政府監督項目》（Project on Government Oversight）這個華盛頓的監督組織發佈。當然，新政策意味着很多合法的小企業主也會被拒絕。

在SBA在七月停止更新內部政策手冊後，員工們很難跟蹤哪些規則正在生效。一些貸款官員現在告訴申請人，像Chime和Green Dot這樣的在線銀行的存款是被禁止的；其他人則説仍然允許。

一度對欺詐分子有利的快速決策壓力現在正在傷害合法申請人，SBA工作人員表示。官員們正在迅速拒絕任何他們不能確定的貸款申請，導致被拒絕的申請堆積在一個可能持續數月的上訴流程中。客服代表一直在告訴尋求上訴的申請人，不要指望在最早的十二月底之前看到任何資金。

“申請仍然可以繼續提交，而且還在進一步積壓，”貸款官員説。“等我們把這些交給企業時，疫情可能已經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