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高考制度存在類似SAT的問題-彭博社

中國安徽省的一所教室裏，學生們在7月7日高考第一天學習。

攝影師：張亞子/中國新聞社/蓋蒂圖片社這是一個棘手的問題：中國的高考，即中國著名的艱苦、持續數天的大學入學考試，是將該國最聰明的學生輸送到頂尖大學的公平方式嗎？與考試本身的問題不同，這個問題沒有正確答案。從官方來看，中國對這項考試有堅定的信心，這是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大學招生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在高考制度下，任何成績足夠高的人理論上都可以被精英大學錄取，比如清華、北京大學或復旦，這是向上流動的第一步。

然而，非正式地説，這個制度正在變得越來越陳舊。高考越來越被看作是一個機會之門，而不是一個障礙，主要是由於學生人口的迅速增長以及頂尖學校與其他學校之間差距的擴大。此外，政府最近為使考試更加公平和減輕壓力所做的努力，與試圖解決的問題一樣具有分裂性。今年有創紀錄的1070萬學生參加了考試，雖然教育部沒有發佈全國招生統計數據，但根據彭博計算，大約有1%的學生進入了中國前20所學校之一。根據歷史，這些學生中將有相對較多來自中國最富裕城市的學生。去年在清華大學的3400多名新本科生中，不到五分之一來自農村或欠發達地區。貧困的農村學生相對於富裕的城市同齡人處於劣勢，這是針對各地標準化考試的批評。但中國頂尖學府與第二、第三選擇之間的差距尤為巨大。作為建立全球競爭力大學的國家推動的一部分，政府向已經建立的學校投入了資源。與此同時，為吸納其他學生而設計的新機構並沒有提供校友網絡或名譽認可，這可能會在就業市場上給畢業生帶來幫助。

高考試題和答案在考試日期過後向公眾發佈。來源：2020年高考所有這些都沒有逃過教育部的注意。在2014年，它宣佈了一系列旨在為那些不住在精英學校附近的學生提供公平競爭機會，並減少與“一考定終身”相關的“心理負擔”的改革。正如副部長杜宇波所描述的那樣，被認為是該考試現代化時代最大的改革，新改進的高考制度應該在今年在全國範圍內實施。

家長們在中國瀋陽慈恩寺為參加高考的孩子祈禱高分。攝影師：VCG/Getty Images但是反對聲音很強烈。各省抱怨實施新制度成本高昂 — 據上海華東師範大學研究人員估計，為了培訓學生，教育資源的支出將增加20%。家長和學生也對在半場改變規則感到不滿。浙江的高等教育官員在2018年因為決定對新考試進行曲線評分而受到譴責。

儘管中央政府發佈了命令，但截至2019年5月的最後一份官方報告顯示，中國的省市中甚至還不到一半已經開始實施新的做法。教育部表示將繼續推進高考改革，優先考慮“質量而非時間”。“我們需要在評分系統上更科學一些，”華東師範大學的教授之一柯錚表示，他們研究了改革的成本。“當前的系統偏向於選擇更容易的科目，避開化學和物理等更難的主題。”

“如果教育不完整，”他補充道，“那麼考試成績好並不能幫助你在社會中晉升。”

來源：2020年高考中國的大學申請流程相對簡單。學生參加高考並排名他們選擇的學校。大學根據考生成績、對該大學的偏好程度和地理位置對申請者進行篩選，更多名額分配給本地申請者。據中國國際電視台報道，北京清華大學和北京大學的錄取率約為本地學生的1%，但對於大多數來自北京以外地區的申請者不到0.1%。雖然中國一直在努力使高考更“科學化”並提高整體高等教育的准入率，但也在加強其頂尖學校，以與世界上最好的機構競爭。目前，清華大學是唯一兩所進入美國《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全球百強大學排名的中國學校之一；排名第28位，與2020年錄取15%的紐約大學大致持平。

進入一流學校確實是值得的。根據加州大學聖迭戈分校和清華大學兩位教授2017年的研究，中國頂尖學校的學生與那些僅僅錯過錄取的同齡人相比，收入更高。校友的平均收入高出30-40%，研究人員將這種差異歸因於更好的職業支持、人際關係網絡以及潛在僱主對學校的知名度。高考作為一個強大的篩選工具，考試和死記硬背已經成為中國公共教育的重要組成部分，輔以補習班和課外輔導。市場也在關注這一點：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和好未來教育集團等應試教育公司的股價在過去十年飆升，使他們的創始人成為億萬富翁。

王文軒在離北京不遠的河北長大，上的是一所寄宿學校，他説，他每天早上6點起牀備戰高考，晚上10點下課。儘管生活規律嚴格，但那一年只有一個學生考入一所精英學校。“儘管離北京很近，但在一個小地方，一切都更艱難，”他説。“包括教育資源、人們的觀念和信息，尤其是家長的觀念。”大學教師和學生們自己也質疑所有這些應試教育的價值。在社交媒體網站豆瓣上，一位網名為“daze”的作者描述了“來自小城鎮的應試專家”所面臨的挑戰。

學生們在7月8日湖南省的高考最後一科考試後走出考場。攝影師：楊華峯/中國新聞社/蓋蒂圖片社“離開了之前直截了當的學習-考試-得到成績的環境後，我感到特別迷茫和困惑，”daze寫道。不久，超過10萬名來自農村地區的精英大學生髮表了自己的評論。他們描述了到校後感到無用和社交尷尬，抱怨自己的就業前景。

就業者對這個體系也並不滿意，Young China Group創始人扎克·迪赫特瓦爾德説。“全球和本地僱主抱怨，高考工程師更擅長考試而不是他們的專業，”他説。對於大多數家庭來説，“高考已經完全重新定義了中國兒童的項目，圍繞一場考試。被認為是浪費時間的課外活動，如建立領導力、團隊合作和動態思維的活動。”

即使是找到自己節奏的學生也表示，適應是艱難的。在河北省北部高考成績將她列為前200名學生之一後，李喬西進入了著名的北京外國語大學。之後，她的語言能力只能被描述為“啞巴英語” —— 適合考試，但不太適合與他人互動。

“我經常發現自己在課堂上無法開口説話，尤其是在我大一的時候，” 李説。隨着時間的推移，她變得更習慣用英語與同學交流和交換意見。回想起她早期的學業，她説，“我覺得我準備了很多，但基本上只是在重複教科書中的內容和我研究過的東西。現在想想，這是相當沒有意義的。”

來源：2020年高考對於有錢有關係的家庭來説，有很多方法可以操縱體制，或者完全繞過它。例如，每個省都有所謂的“超級學校” - 資源豐富的精英小學和高中，其中一些可以在全國考試之前推薦學生入讀大學。12歲時，黛安娜·李考入了成都的一所外語“超級學校”。她説，與從幼兒園開始就在那裏的同學相比，感覺就像“趕上了最後一班車。”

“為了走上這條精英之路，一些家長從幼兒園就開始逼迫他們的孩子，” 李説，她後來進入了清華大學。她的父母為中學升學考試前的課外輔導付費。“如果我沒有參加那麼多奧林匹克數學班，很可能我根本就無法考入中學。”

人羣揮手告別一輛滿載着高中生前往安徽省參加高考的大巴。攝影師：王鑫/中新社/美聯社照片其他家庭尋求地理配額的優勢，這些配額規定了錄取條件。本地學生優先。根據戴克沃爾德的説法，居住在北京或上海的學生進入這些城市的頂尖學校的可能性可以高出10倍甚至20倍。這導致一些足智多謀的家庭轉移户口，如果可以的話，讓他們的孩子在錄取率更高的省份參加考試。其他人試圖重新在農村地區建立户籍，以利用更低的考試門檻或旨在幫助貧困學生的政策。

其他學生選擇出國留學。大約有36.9萬名中國學生在美國學校就讀，這些學校往往享有更好的全球聲譽，並對全額付學費的外國學生有着不減的需求。本月，美國國務卿邁克·蓬佩奧指責美國大學“對共產主義現金上癮”。鑑於政治緊張局勢和簽證問題，美國教育可能變得不那麼有利。對於雄心勃勃的中國學生來説，國內大學越來越被認為是更具愛國主義精神的選擇，中國學校的創意顧問姜學勤表示。

來源：2020高考招收相當於希臘人口數量的班級並非易事，每項擬議的高考改革都備受爭議。2016年，中央當局試圖減少分配給本地學生的錄取名額，轉而支持來自欠發達省份的申請者，引發了幾個省份的抗議活動。教育部承諾本地學生的錄取率不會下降，一位教育部發言人告訴當地媒體，他們正在努力找出解決方案。

公眾的強烈抗議凸顯了讓更多來自不同地方的人獲得頂尖教育的挑戰。有人説，最好的干預可能需要針對導致考試的學校和考試準備資源。“對於來自農村地區的孩子來説，甚至達到進入精英學院考試的門檻都更加困難，”加州大學聖迭戈分校的教授賈瑞雪説道，她是研究高考和社會流動性的論文的合著者。“在此之前有很多步驟。提供更均等的優質學校和教師將會有所幫助。教育是一種公共產品 — 政府有更多的空間來增加對提升人力資本的支出。” — 劉露西和萬志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