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戰蘇伊士7:六天戰爭(下)_風聞
晨枫-军事撰稿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2020-01-01 23:57
在面向約旦的中部戰線,以色列的方針是儘量避免戰事。在獨立戰爭中,猶太人奪取耶路撒冷老城的企圖失敗了,連耶路撒冷老城裏的猶太區都落到了約旦的阿拉伯軍團手裏。猶太人只在新城和外圍還佔着一些地方,停火線兩側雙方的工事只隔幾十米,但猶太人對聖殿山可望而不可及。另外,阿拉伯軍團佔據了特拉維夫通往耶路撒冷的要地拉特倫高地,還有約旦河西岸的大片猶太人的聖地,如希伯倫、拿布勒斯、傑寧等。約旦控制的區域將以色列擠壓成一個啞鈴形,北方的特拉維夫、加利利和南方的內格夫沙漠之間的走廊最窄處只有20多公里,在戰時很容易被腰斬。但為了避免三線作戰,以軍沒有打算主動進攻這個所謂的約旦突出部。以色列在戰前就通過秘密外交和侯賽因國王接觸,力圖勸他置身事外。親英美的侯賽因不想和民族主義的納賽爾走得太近,但國內的民族主義和國外的泛阿拉伯主義迫使侯賽因有所表示。出於不太清楚的原因,當西奈的戰鬥打響後,約旦軍隊從耶路撒冷主動向以軍進攻。由於西奈戰事進展順利,以軍也就不客氣地利用這個契機,拉賓的預案又派上用場了。

預備役傘兵旅長古爾(右,帶鋼盔者)在耶路撒冷城外觀察老城

以軍突擊隊在休息中

戰前準備和情況介紹
在耶路撒冷城外,以軍一直保留着耶路撒冷旅和哈萊爾旅。這時,拉賓將原本在西奈方向的摩德凱·“摩塔”·古爾上校的第55傘兵旅調往耶路撒冷,並命令北方的埃拉德·佩利德少將率領一個師進攻約旦突出部,佔領約旦河西岸地區。在南方,拉賓命令三個旅協手,由古爾的傘兵主攻,抓住這個機會收復耶路撒冷。古爾的傘兵是預備役,常備軍傘兵正跟着埃坦在西奈打得熱火。不過以色列軍隊的特點是預備役經常比常備軍打得還好,這些都是老兵,都是在國家危難時為國效勞的,而不是把軍隊當作職業生涯的。由於以色列常年征戰,對預備役的訓練遠遠比一般國家嚴格,所以這些預備役老兵的軍事素質沒有問題,還有老部隊老人馬互相熟悉的好處。
約旦軍隊是英國人訓練的,在獨立戰爭期間還有英國軍官指揮。這時英國軍官已經撤離了,但英美的影響還在,主要裝備都是英美的,比如英國的“獵人”式噴氣戰鬥機,美國的M48“巴頓”式坦克等。約旦軍隊的戰鬥力也比埃軍穩定,相對較少出現一觸即潰的現象。但約旦軍隊還是不敵以軍,在約旦第66裝甲旅在機動增援的路途中被以色列空軍打垮後,約旦河西岸的抵抗基本上瓦解了,戰鬥的焦點轉移到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老城很小,街道狹窄、彎曲,各宗教的聖蹟很多,一旦打成逐屋爭奪的巷戰,任何一個毀於戰火的聖蹟對以色列都是不可估量的道義損失。達楊堅決反對進攻耶路撒冷,還是一心要早日收復沙姆沙伊赫。實在要打,也只能佔領周圍的高地,圍困耶路撒冷,迫使守軍投降。但耶路撒冷對猶太民族、宗教、文化實在太重要了,總理埃希科爾否決了達楊的決定,下令奪取耶路撒冷。
由於聯合國隨時可能命令停火,以軍又不能用重火力強攻耶路撒冷,拉賓的作戰計劃留了後路,首先猛攻周邊的高地,即使錯過了攻入耶路撒冷的時機,也要把耶路撒冷像鐵桶一樣地封死,好為以色列在戰後政治談判上的周旋留有籌碼。
進攻耶路撒冷的以軍官兵的心情是外人難以理解的。在過去兩千年裏,猶太人對耶路撒冷可望而不可及,即使在有的時期獲准朝拜,那也是限制多多。很多猶太人以死後葬在耶路撒冷老城外的山坡上為畢生願望,就為了能看到耶路撒冷。在阿拉伯人和猶太人的衝突升級後,這些幾百年、上千年的猶太人墳墓被阿拉伯人破壞,墓碑和遺骸散落遍地。在斯科帕山上飛地的留守以軍看在眼裏,恨在心裏,但又無可奈何。現在獲得向耶路撒冷衝鋒的命令,他們背後不光是父老鄉親的眼睛,而且是多少代猶太人的眼睛,這種使命感使最無神論的人也會莫名其妙地讚美起神的意志來。衝進耶路撒冷不僅僅是戰鬥目標,更是民族的意志,歷史的意志。

進攻軍火山

戰鬥結束後的耶路撒冷
6月6日,古爾的傘兵首先進攻軍火山,這是耶路撒冷老城北面的一座小山,在英國託管期間曾是警察學校存貯軍火的地方,所以得名。古爾要把軍火山和老城東面的斯科帕山之間的連接地帶打通,作為最後進攻的出發陣地。斯科帕山是著名的希伯來大學所在地,這是猶太學者猶大·馬格內斯建立的猶太人的最高學府,曾經是致力於猶太人和阿拉伯人在巴勒斯坦共存的學術中心,愛因斯坦、弗洛伊德都曾是希伯來大學的校董,很多著名以色列人士都出自這所大學,包括3名總理:巴拉克、沙龍和奧爾默特。斯科帕山也是耶路撒冷老城外的制高點,控制着進出耶路撒冷的交通要道。當年羅馬大軍和十字軍都是從這裏發動對耶路撒冷的進攻的。在獨立戰爭期間,猶太人頑強堅守住斯科帕山,停火時還在猶太人手裏,戰後被聯合國承認為以色列的飛地,儘管處於約旦阿拉伯軍團的包圍之中。古爾的傘兵不惜犧牲,奪佔了軍火山,打通了通向斯科帕山的通道,佔領了聖經中耶穌宣道的橄欖山。6月7日,古爾的傘兵會同增援的機械化步兵,從獅子門衝進耶路撒冷,沒有經過太激烈的戰鬥,就攻佔了聖殿山和猶太人最神聖的哭牆[1]。
1967年六天戰爭爆發前夜,古爾調任第55預備役傘兵旅旅長。在耶路撒冷方向出現機會時,總參謀長拉賓把古爾旅從西奈方向調過來,打耶路撒冷戰役的主攻。由於政治上的錯綜複雜,總攻耶路撒冷的命令是在最後時刻才下達的。古爾有勇有謀也有私心,將部隊的衝鋒路線弄得很複雜。這一方面有儘量搶佔老城外的地盤的目的,以防萬一出於政治上的原因不能攻入耶路撒冷時可以多搶籌碼,另一方面也確保在命令最後下達的時候,他本人是第一個衝進耶路撒冷的猶太人。果然,總攻命令一下達,一輛坦克剛把獅子門的木門撞開,古爾的半履帶車就一馬當先衝了進去,第一個登上了聖殿山。古爾的傘兵在哭牆前熱淚盈眶、一臉虔誠的形象成為以色列近代史上最著名的畫面之一,古爾在指揮電台裏高喊“聖殿山已經在我們手中”的聲音也成為猶太人的共同記憶。
城內約旦守軍基本上已經逃散,只有零星的冷槍。以軍迅速擴大戰果,佔領了整個本來就不大的耶路撒冷老城。不過以軍還是有點後怕的。不知道是不是約旦軍隊故意的,聖殿山下堆放了50多噸彈藥,要是萬一中彈引起爆炸,那作為穆斯林聖地的金頂聖巖寺(也稱奧瑪爾清真寺)和猶太人最神聖的哭牆就要灰飛煙滅了。
達楊得知古爾已經佔領了耶路撒冷後,坐直升機來到耶路撒冷,和拉賓、南方司令部司令納爾基斯一起步入獅子門。達楊已經不是軍人了,是平民身份的國防部長,但還是一身戎裝,好像他才是總參謀長一樣。拉賓比較逷沓,只戴了一定布質軟軍帽。達楊命令旁邊的士兵把自己的鋼盔給拉賓,畢竟約旦狙擊手們還沒有清除,在勝利的時候總參謀長被冷槍放倒了就太煞風景了。拉賓不大情願地帶上了鋼盔。三人走過獅子門進入耶路撒冷的照片就成為以色列現代史上最著名的照片之一,象徵着猶太人回到了耶路撒冷。和張揚的達楊不同,總理埃希科爾坐着汽車從特拉維夫趕來,等他走過獅子門的時候,大多數以軍官兵已經隨達楊湧到哭牆和聖殿山那邊去了。

拉賓(左,帶軟帽者)和達楊(右,帶鋼盔中最左面的)進入耶路撒冷

拉賓還是帶着軟帽

這張“勝利進城”成為六天戰爭中最著名的照片之一,這張照片後不久,達楊意識到老城內敵人還沒有肅清,擔心有冷槍,命令旁邊的士兵把鋼盔給拉賓,勝利的時候總參謀長被冷槍打死了,就太煞風景了

哭牆前的老廣場是猶太人最神聖的聖地,這是幾百年來猶太人第一次可以到這裏朝拜

站在哭牆下的以軍傘兵,這種歷史感和神聖使命感是別人難以理解的
奪回耶路撒冷的這一天,以色列和全世界的猶太人都歡呼雀躍,以軍士氣空前高漲,這時只有北方的敍利亞前線還按兵不動了。儘管有埃敍的共同防禦條約,儘管有戰前熱度很高的叫囂,敍利亞沒有主動向以色列進攻。除了零星的小規模裝甲襲擊外,只是向邊境地區炮擊。以色列空軍在首先消滅埃及空軍之後,鋒芒轉向敍利亞和約旦,敍利亞空軍被消滅2/3,其餘的躲到很遠的後方,再也無所作為。北方司令部司令埃拉扎爾少將強烈要求進攻戈蘭高地,解除對加利利地區的威脅,又可以兵鋒直指大馬士革,但達楊堅決反對。達楊不是沒有道理的,戈蘭高地地勢險峻,面向以色列一側的戈蘭高地西坡很陡,高差達500米。居高臨下的敍利亞軍隊在這裏經營多年,重兵把守,工事堅固。達楊估計以軍傷亡將達3萬人以上。但是埃拉扎爾信心滿滿,加上西奈和耶路撒冷的戰事超過預料地順利,達楊最後也同意進攻戈蘭高地了。
6月5日到8日,戈蘭高地上敍利亞炮兵對以色列境內猛烈炮擊,以色列空軍則對戈蘭高地上的敍利亞炮兵陣地猛烈轟炸。敍利亞炮兵受到的損失並不大,但是敍利亞的防禦體系受到破壞,部隊機動變得不可能。6月9日,在北線由一個裝甲旅和最精鋭的戈蘭尼步兵旅發動攻擊,在中線由另一個步兵旅和從佩利德師調回來的一個旅發動攻擊。經過一天激戰,以軍突破了敍利亞的防線。6月10日,兩支以軍對敍利亞陣地發動最後的鉗形攻勢,但是敍利亞部隊已經逃之夭夭,陣地上空無一人。在南面,佩利德的另一支部隊爬上峭壁,也發現敍利亞陣地已經空了。在搶佔“灘頭”後,以軍進一步奪佔了戈蘭高地上的一片平坦地形,用作作戰迴旋。這裏西面是黎巴嫩邊界上的高山,東面是通往大馬士革的一馬平川,敍利亞沒有選擇,只有求和。在佔領有利地形後,以軍停止了前進。
[1] 哭牆因為猶太人在這裏痛哭祈禱而得名。這是所羅門聖殿的西牆,所以也稱西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