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霜時代的罽賓——老拆遷户臣服新拆遷户_風聞

按照中文文獻的記載，就在公元之交。大月氏帝國下屬的貴霜翕侯丘就卻忽然崛起，一統巴克特里亞五翕侯，接着入侵安息（波斯帝國帕提亞王朝）奪取高附，然後攻滅濮達國、罽賓國。接着丘就卻之子閻膏珍攻滅天竺。説是自丘就卻、閻膏珍之後，大月氏開始變得非常強盛，並自號“貴霜王”。

然而，中文文獻的記載是簡略的，並不能復原當地歷史。而除了中文文獻外，貴霜帝國哪兒來的壓根就沒人記載。所以不得不依靠錢幣學的推斷。

但是，錢幣學推斷的話， 就非常困難了。

根據錢幣學的推斷，丘就卻是找到了，他就是錢幣上的Kujula Kadphises。

丘就卻錢幣

赫馬攸斯的錢幣，背面寫着丘就卻

但是，在錢幣學上出現了一個問題，問題就是很多錢幣上，出現了明明是一個叫赫馬攸斯的希臘國王的錢幣，背面的銘文裏卻附帶上丘就卻的名字。而這些鑄幣，經過推斷應該都是丘就卻所鑄。

這就讓人很不解了……

這個赫馬攸斯是誰？

所以學者們就開始各種腦補了……

我這裏就轉述下一種和稀泥的觀點，反正都是猜測。

首先，赫馬攸斯確定是希臘人，他自己還有這種風格的鑄幣：

非常帶有巴克特里亞希臘殖民者風格的赫馬攸斯鑄幣

我們先回到上回説到的大月氏屬下五翕侯，五翕侯裏有一個高附國。《後漢書》記載：

高附國，在大月氏西南，亦大國也。其俗似天竺，而弱，易服。善賈販，內富於財。所屬無常，天竺、罽賓、安息三國強則得之，弱則失之，而未嘗屬月氏。《漢書》以為五翕侯數，非其實也。後屬安息。及月氏破安息，始得高附。

又弱、又被天竺、罽賓、安息輪着艹……好像跟漢朝沒啥關係，漢朝幹嘛記載這個國家？

還記得上文説到的塞人入侵前的巴克特里亞國王攸克拉提德斯嗎？他有一個兒子，叫赫利奧克勒斯。

赫利奧克勒斯錢幣

他很可能在塞人入侵的狂潮下，喪失了巴克特里亞的統治地位，但保住了喀布爾周圍區域，在大月氏入侵時代，或許他亦或者是他的後人投降了大月氏，做了大月氏帝國的高附翕侯。

然而，強盛的波斯帝國帕提亞王朝（安息）趁機進攻高附，高附的宗主大月氏沒有援救，導致高附落入波斯之後。

高附的王子陰末附率領殘餘希臘軍團投靠了東南部的罽賓國，而正好當時的罽賓國王，就是個那個喜歡殺漢朝使者的烏頭勞國王的兒子。

陰末附和漢朝人勾結，最終篡奪了罽賓的王位。漢朝派人冊封陰末附為罽賓王。

而此後陰末附開始強大起來，而且還又殺了漢朝使者，漢朝因為實在太遠了拿他也沒轍。陰末附開始屢次挑戰大月氏和波斯，欲圖奪回祖宗之地巴克特里亞的核心區域高附，然而一直未能如願，一直到貴霜崛起前，高附都被波斯掌握。

陰末附祖上即為希臘殖民者貴族，其統治罽賓自然順暢得多。可能受人擁戴，而貴霜人開始反抗大月氏吞併其他翕侯時，有可能貴霜翕侯丘就卻就選擇依附了陰末附，並因此在錢幣上鑄上了陰末附的頭像和名字，只把自己的名字鑄在錢的背面。

沒錯，雖然目前沒有完整的證據，但是，很多人都猜測中國史料記載的陰末附，就是跟丘就卻關係扯不清的希臘人赫馬攸斯。也就是名義上的高附翕侯、實質上的罽賓國王。

但是，陰末附也就是赫馬攸斯的統治似乎也並不順暢，他唯一的資本，或許就是自己是古代希臘殖民貴胄，可能還是巴克特里亞王室。

所以在丘就卻征服罽賓後，丘就卻依然用了一段時間只在背面寫着自己名字的赫馬攸斯錢幣，大概是向天下宣示自己是赫馬攸斯的繼承人。

貴霜帝國既然已經擊敗大月氏和波斯，統一巴克特里亞又征服罽賓，那麼是否説明罽賓就完蛋了呢？

沒有。

這時候的中亞和南亞，其地方政治都類似我國的西周，你征服了某地，總得派人管吧，派去個諸侯，世襲上幾代你要不強大，人家自然就又成獨立國了。

而就在貴霜時期，我們依然能看到這些，或許就是貴霜在罽賓的“翕侯”，名為諸侯實為國王，自己給自己鑄幣：

到了貴霜帝國最偉大的皇帝迦膩色迦大帝（因為錢幣學考證結果不一，有的認為是一世有的認為這是二世）統治時期，迦膩色迦大帝將統治重心南移犍陀羅地區，加深了對印度及克什米爾周圍的控制。而這時候我們似乎再看不到有疑似罽賓國王的鑄幣了，不是不存在罽賓國了，大概是他們暫時不敢自己鑄幣了，但實質上，還是以羈縻諸侯的形式存在於貴霜帝國的。

迦膩色迦大帝

所以我們在貴霜後期一直到嚈噠時代，在中文文獻（佛國記、大唐西域記之類）裏依然能看到罽賓國（迦畢試國）的蹤跡。在嚈噠時代，罽賓一直沒有歸順嚈噠，頑強抵抗嚈噠入侵。而到了嚈噠人被突厥人擊敗後，突厥人在巴克特里亞建立了吐火羅葉護國，吐火羅葉護國可能征服了罽賓，罽賓的王統就此被突厥人取代，但此時的罽賓卻因禍得福，得到了犍陀羅。並且和唐朝多次友好往來，受唐朝冊封。

到了唐朝，依然還堅持“貴霜”認同的，只有何國（屈霜儞迦、貴霜匿）。巴克特里亞以北的大部分原貴霜屬國，都變成了認祖月氏的昭武九姓（包括用貴霜做國號的何國）。而且來中國的貴霜帝國人，也都離奇地用支（月氏）做姓氏，很少有以何（貴霜）做姓氏的。從這個認同的多寡上來看，有學者猜測迦膩色迦大帝或許是奪位成功的月氏人，而不是貴霜人。貴霜的歷史，由於文獻資料缺乏，實質上比我們能瞭解到的可能還要複雜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