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士當年驅虎豹——略談建國初期的剿匪戰鬥_風聞
驱逐舰051-人民主体的历史和政治哲学。2020-01-04 17:07
有朋友曾半開玩笑地對我説:
“你的好些文章裏都出現了美女的形象,按你們馬克思主義教師的標準,好像有點兒不健康的情調哦!”
我看了一樂。
這位朋友一定不知道:當年我從英語專業考研考到哲學專業,跟寢室室友第一個感慨就是:
“哎呀,這哲學專業女生這麼少?真不習慣啊!”
後來,每個週二的晚上,我就跑到附近一個女生很多的大學——就是很多同學嚮往的某著名師範大學——去參加她們的英語角。
晚上回來,同學們往往會拿我打起趣來:
“外語系出來的,又幹回老本行了?”
“怎麼了?嫉妒了?那咱們哥兒幾個一起去,我陪你們練口語啊!”
“嗬,到了那兒,你還顧得上我們哥兒幾個?忙着搭訕外國妞吧你?”
“就是,別看驅逐艦這小子當個芝麻大的狗官兒,這“寡人之疾”比皇帝還重呢。上英語老師的課,和身邊的女生講小話,講的聲音還忒大,説英語老師英語發音錯了;上他們專業老師的課呢,就盯着前面的清涼裝女生,看得那叫一個專注……”
“天哪,英語老師沒聽見吧?”
“我坐第一排都聽見了,你説英語老師聽沒聽見?你是身邊有美女,就忘乎所以呀你!”
“沒錯兒,這小子還以名士自居,天天標榜自己得了“風雅之正”,我看這話也對了一半兒,他沒得啞症,倒是得了瘋症!”
畢業後和同學們一起聊天,每當我複述出當年的這些對話,同學們都驚歎:
“你小子真乃人肉錄音機。”
“我這是記仇!你們當年那麼損我這偉大崇高的驅逐艦同志,我能不記得嗎?”
還有,在初中時,我參加學校文學社的活動,覺得自己文筆算不錯的了。
可是有一次,我看到文學社一個又漂亮又有氣質的女社員和一個男生在前面有説有笑地一起走。
仔細一聽,他們在比賽背含有某個字的詩詞。
今天大家都知道:這就是在玩兒“飛花令”嘛。
後來男生背到了《紅樓夢》裏《葬花吟》的一句,女生挑戰道:
“你能把全詩背出來嗎?”
那男生竟然一個字兒不打結地背了出來!

那個時候我還沒讀過《紅樓夢》呢。
乖乖,原來要讓才女加美女暗許芳心,得這麼“硬核”啊。一向只愛看《三國》、《水滸》裏那些打打殺殺的我,就是那個時候硬着頭皮把《紅樓夢》看了一遍。——同學們,瞧瞧驅逐艦老師這本真而強烈的學習動機。後來,同樣的要在女生面前顯本領的巨大動力,鼓舞着我高考英語口試考了全省第二高分,壓了省城幾大名校不少學子一頭呢(當然,更重要的動力是為中華崛起而讀書啊)……你們要是有這動力,還用老師每天費什麼話呀?還用天天去轉“逢考必過”的中二神符呀?
有時,我自己也奇怪:
我這麼一人,居然能高高興興地離開“美女如雲,眾芳暄妍”的外語系,去讀哲學,教哲學,特別是去教那麼崇高的馬克思主義;
居然能夠那麼道貌岸然地説出那麼多話,而且並不覺得尷尬或違心。
每當想到這些,我就感到:
我教的哲學也好,馬克思主義也好,不是什麼玄虛莫測的東西,而就是屬於我們這些喜歡、追求、維護生活中那些美好事物的普通人的。
一個人是不用為自己喜歡任何美好的事物(包括喜歡“民國”乃至古代的那些確實美好的事物)而羞愧的,但是同時要懂得:
美,需要用勞動去醖釀和創造,用思想去辨別和領悟;
有時,也需要用鬥爭去澄清、爭取和捍衞。
我很多次坐火車經過湘粵邊境的大瑤山,就像《大瑤山情思》裏寫的,第一次看它的時候,就覺得它特別美,順着大瑤山隧道穿進這麼美的一座山,真有點兒像孫悟空鑽到鐵扇公主肚子裏了呢。

而我對有“眼緣”的東西總會念念不忘,有意無意地去關注有關的信息。
所以我才會注意到那幅解放軍在大瑤山剿匪的照片;
後來在圖書館看書,也翻閲了兩本有關大瑤山以及粵北地區剿匪的資料——分別是《曲江剿匪》和《韶關文史資料》。
在把發在觀網的《大瑤山情思》發給替我編輯公眾號的一位朋友(很幸運,雖然我寫的都是沒多少人要看的東西,但就是有人願意替我編輯、排版、配圖,做這些我特別怕的麻煩事兒)的時候,我問她:
“要不要把我在資料中看到的剿匪戰鬥寫幾個上去?”
她回答:“不用,你現在的這個文章從風格到長度都很好。”
確實,在那篇文章裏,我不想去渲染戰火硝煙,而只是想一吐自己作為多次往返於斯的旅行者對這一派山靈水秀、讓我賞心悦目的大好風光的熱愛和留戀。至於那些故事,那時我想,等到什麼人又來為所謂“民國”翻案的時候,再用那些血與火的事實來回敬他們吧。
但現在,在網上又碰上了一羣説“民國”這好那好,新中國特別是毛澤東時代這不好那不好的人——更令人稱奇的是,有幾位居然還是女性,似乎覺得如果沒有土裏土氣的毛澤東時代,如果回到“民國”,自己就一定是風華絕代的“名媛”,再不濟也得是才情滿滿的“小資”似的。
那,我可以寫一下我看過的那些資料裏我還能記得的一些事實:
中華人民共和國有一個巨大的歷史功績,就是徹底剷除了中國幾千年從來不能根絕,近代以來特別是偉大的“民國”時代更是愈演愈烈的匪患。

大瑤山以及廣東省北部地區在共和國建國初期的土匪數量據統計大約是一萬人左右。其中既有國民黨潰敗時的散兵遊勇,又有各路原本就打家劫舍稱霸一方的山匪,打着各種“反共救國軍”之類的旗號。雖然這些土匪的戰鬥力或許並不如著名的湘西土匪(湘西據稱有匪30萬人)強悍,但是一樣兇殘狡詐,而且一方面盤踞大山難以剿滅,另一方面這一帶又恰好是中國的交通大動脈——粵漢鐵路和湘粵公路經過的地區,因此無論對廣大農民土改翻身,還是對新中國的和平建設,都構成了極大威脅。
在建國初期,這些土匪屢屢在韶關的曲江等地發動襲擊:
在黃坑地區,他們曾經一次殺害鄉幹部十一名,全部剝光衣服曝屍示眾;
為了破壞土改,他們又在、殺害附近某土改積極分子全家——這家人兩個婦女是婦女主任和委員,一個男子是民兵隊長,另一個孩子是兒童團長,全部被土匪殘殺之後拋入塘中;

土改工作隊被襲被殺事件,更是屢屢發生;
山中的瑤族同胞,被他們欺男霸女,苦不堪言;
土匪還劫持韶關到廣州公路上的汽車,不但搶劫財物,更令人髮指的是,還將一輛長途客車上的兩位女乘客擄進山洞輪流施暴。
大瑤山及粵北剿匪作戰,開始是由南下的解放軍主力部隊進行的(我看的資料不全,分析起來可能是四野48軍的143師),可是因為人生地不熟,付出了不小代價,效果卻並不理想。——資料裏説,許多北方來的久經沙場的老戰士“血染青山”,但匪患沒有得到明顯遏制。
後來,改為由主力部隊加上原粵贛湘邊縱隊粵北遊擊支隊改編的地方部隊和民兵來聯合進剿。
解放軍紀律非常嚴明,進山剿匪風餐露宿也不住瑤民家——這可能也是為什麼我看的那幅照片裏剿匪部隊扛着一種我覺得像是搭帳篷的器材的東西——瑤胞所送任何東西都照價付款。
在這樣的隊伍面前,受盡土匪壓榨和欺騙的瑤族同胞終於覺醒過來,不但向剿匪部隊報告土匪行蹤,而且主動配合、參加剿匪戰鬥。
大瑤山是美麗的,但在這千山萬壑中進行的一次次戰鬥,可沒有《湘西剿匪記》那麼傳奇和精彩,而是短促、激烈、殘酷的:
有三名解放軍戰士在喊話勸説土匪投降時,被敵人擊中,英勇犧牲;
由於林深路隘,發生了好幾次我們的民兵、工作隊員開槍擊中土匪的同時也被土匪擊中,雙方同歸於盡的情況;
有一次,配合作戰的瑤族同胞在肉搏中擊斃一名匪首,但因為大部隊沒有及時趕到,他們害怕土匪報復,只能暫且掩埋。等到部隊幾天後趕到,屍體已經難以辨認,憑着屍體上的大金牙,才知道這位大家千辛萬苦要抓捕的著名匪首已經斃命;
一位姓廖的區長被土匪殺害後,他的弟弟並不是戰士,但向部隊請戰要為哥哥報仇。部隊並沒有同意,但他在瑤族同胞幫助下摸清了殺害哥哥匪首的落腳點並埋伏在附近,趁匪首不備,以大砍刀將其頭顱斬下,送到部隊。部隊一方面表揚他立了大功,另一方面又批評他直接把人斬首,“甚為不妥”。——我讀到這兒感到有點兒奇怪:難道解放軍認為殲滅土匪也得“文明禮貌”,不可以有“少兒不宜”的場面嗎?
還有一位土改工作隊長(還是個大學生)率隊包圍了躲在山洞裏的包括某重要匪首在內的七名頑匪,經過一天的政治攻心,七人出來投降,但出來之前卻把武器破壞不肯繳出。按照政策,投降的土匪是不殺的,但這七名頑匪民憤太大,工作隊主持公審後還是將他們就地槍決了。匪首斃命後,還被怒不可遏的羣眾割成碎片。
這些戰鬥聽起來殘酷——這也就是我不願意把它們寫進那篇《大瑤山情思》的原因——但事實上,在整個剿匪過程中,被擊斃的土匪不到百人,後來公審處決了一批匪首,而絕大部分人都是投降自新了。
粵北瑤山的剿匪作戰,在全國來説並不算規模很大,很激烈的——我上面所講的那些戰鬥,大多數是追捕戰和小規模的遭遇戰。
而西北、西南的剿匪作戰中都曾出現過團級規模的大戰,其激烈程度和傷亡人數甚至不亞於解放戰爭的一些中小規模的戰役。
而那些地方的土匪,又是怎樣慘毒兇狂,禽獸不如地對待女性的呢?
四川一匪首聲稱他活動的八個縣的女子都要先讓他佔有,才能出嫁,有個農民瞞着他偷偷嫁出女兒,結果不但女孩被他擄去,自己也被他率眾“點天燈”殘殺;
貴州某地的土匪為了激怒人數處於劣勢堅守工事的解放軍出來交戰,竟然將擄掠來的一羣十四五歲的女中學生拖到陣前當眾蹂躪。
…..
而有些過於血腥殘暴的例子,恕我不能一一講述了——我恐怕那些做着“民國名媛”夢的“女果粉”們的神經沒有那麼堅強。
這些事件是發生在新中國已經成立,而舊社會的殘渣餘孽(數以百萬計的國民黨殘軍、土匪、惡霸、特務)不甘失敗,正以十倍的兇殘,百倍的瘋狂進行破壞、報復,我們的軍隊和人民為了鞏固新中國而進行的最後的戰鬥中的。
2009年拍攝的電視劇《南下!南下!》裏有一個情節:
在雷州半島截擊國民黨軍殘部的戰鬥中,於震扮演的營長將電話打到了羅海瓊扮演的蒙古族連長青格爾(這可能是以享譽全軍的女機槍手、戰鬥英雄,“當代花木蘭”郭俊卿同志為原型的)所在的陣地,對她(當時不知道她是女的)吼叫:
“你們那裏怎麼樣了?決不能放跑敵人!新中國已經在搖籃裏了,她必須長大,必須長大!你明白嗎?”

羅海瓊的陣地已經打成一片火海,炮聲震天,她只能捂着耳朵也對着電話機嘶叫:
“營長,你説什麼?你説什麼?我聽不見,我聽不見!敵人上來了,敵人上來了!……”
其實,她聽見了。
因為哪怕不知道營長説什麼,最終,她的連隊還是像鋼釘一樣楔在陣地上,牢牢卡死了敵人唯一的退路,直到主力部隊趕到圍殲了敵人。
戰鬥勝利,青格爾身負重傷倒在戰壕裏的時候,她拿着駁殼槍逼退了要給她脱衣搶救的戰友,在戰友們百般不解的目光中,艱難地擠出一句:
“找個女醫生來……”

羅海瓊扮演的所有角色中,《大宋提刑官》裏的竹英姑和《南下!南下!》裏的青格爾是我最喜歡的兩個,而後者因為有郭俊卿、塗勳等女英雄為原型,而更有説服力。
不讓一個殘敵、殘匪漏網或逃到境外,不讓新中國的安寧與建設受到滋擾,這就是在那些最後的戰鬥中,英雄的人民戰士共同的心聲。
而這其中,也有丁佑君、雷小玉這樣一些比我的學生們大不了多少,甚至還要小一些(丁佑君同志在西昌剿匪鬥爭中犧牲時不滿19歲)的女烈士。
丁佑君出身富有的鹽商之家,説起來是正宗的“民國名媛”了,但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埋葬那個讓她所深切同情的那些窮人當牛做馬,輾轉溝壑的“民國”,在解放前就參加了黨領導的罷課、護校鬥爭,解放後又瞞着父母考上了西康人民革命幹部學校。
在西昌的土匪暴亂中,她因為內奸出賣而被俘。
土匪對她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凌辱折磨後,押着她到區公所門前,要她勸説守衞區公所的戰士們投降。
她鼓勵戰士們堅持到底。
惱羞成怒的敵人終於將她殘殺。
姑娘留給敵人的只有一句話:
”怕死不革命,
革命不怕死。“

(丁佑君烈士)
這一切,都化成了我們所看到的山河大地今天的絕美風光。
是他們和她們,為徹底埋葬那個黑暗社會及其殘渣餘孽而灑盡熱血,才能有今天小資們的“民國夢”。
“土匪”,才能成為一個歷史名詞,甚至像我在《大瑤山情思》一文中提到的我在鳳凰縣城看到的那樣,成為大家玩cosplay,體驗湘西風情的一個賣點,而不是一種實實在在的令人聞之色變的殺人害命的威脅。
當年日本侵佔我東三省,有的愛國青年在報紙上發表文章説:從此我們吃西瓜的時候都要想一想我們的國土就像這西瓜一樣被瓜分豆剖。
魯迅先生卻認為:
拿西瓜做了國恥講義,那這西瓜肯定是吃不下去了(否則真是麻木得不可救藥了),這樣下去過不了幾天,身體就垮了,還抗什麼日呢?即使是抗日戰士,吃西瓜大概也就是吃西瓜,吃了口就不渴了,打起仗來更有勁,別的實在是不用想的。
我贊成魯迅先生的看法,我也不認為我們應該天天“憶苦思甜”,板着一副面孔,俯視一切,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慣。
如前所述,我自己年輕的時候,特別喜歡無拘無束地玩鬧説笑,甚至練英語,背古詩都是因為超喜歡在女孩面前表現自我。——年輕人其實都是這樣,否則的話,人的生命不是太乾癟、乏味、單調、枯槁了嗎?
而且我也真的很欣賞林徽因等等”民國才女“。

而正因為對美好事物的敏感、尊重和珍惜,我才更想全方位地審視它,更深入地品讀它,也才覺得應該更好地去保護它。
所以我眼中的大瑤山,我眼中的很多事物和人,才會和很多人眼中的既一樣,又不一樣。
所以你知道,當我對着那座山,那條河,還有那羣揹着揹簍的瑤家姑娘,感嘆説:
“真美!”
我是很認真,很認真的。

而我們的“果粉”談起她們所認為美好,所心心念唸的那個時代,真的有那麼認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