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大利亞的山火為什麼會燒這麼久?_風聞
观察者网用户_718992-2020-01-09 13:51
本文經授權轉載 轉載來源丨知乎@一個男人在流浪

朋友説我言語太沖,那我改一下吧。
前面的話
有人和我講邏輯,那咱們就先縷縷邏輯。
**每一次重大災害的來臨,都是對人類應變能力的大考。**技術的提升帶來了應對能力的提升,但技術的發展是有限的,這必然導致在現在的技術程度下,人類不可能對任何災害都應對自如,譬如海嘯、地震、以及山火。
毫無疑問,澳大利亞最近4個月的表現足以證明,他們沒有足夠的能力應對19-20年的火季災害。但這是否能充分説明澳大利亞的消防能力不夠強呢?
**強弱是個相對的概念,判斷強弱的最關鍵因素,取決於和它對比的那個參考系。**福原愛的乒乓球技術比你我強得多,但在大魔王面前,只能被打到哭。那你説她是強還是弱?這要看你把她和誰去對比。張怡寧可以説她弱,但你我,不行。
如果要和撲滅這場大火所需要的能力來對比的話,答案當然是肯定的——澳大利亞不夠強。但這能不能説明相比於包括中國在內的全球其他232個國家和地區,澳大利亞的森林消防很弱呢?不能,因為參考系變了,你只有把它和各國及地區的森林消防能力橫向對比了之後才能得到結論。
**很多知友包括本問題的提問者説到,中國很快就能撲滅山火,而澳大利亞四個月還不行,這不就是橫向對比了嗎?**結果導向當然是可以的,就像分數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説明學生的學習能力,但前提是——得讓這些學生做一樣的題。中國的山火和澳大利亞的山火截然不同,澳大利亞的火災有許多極端的獨特性(後邊會講到),這就讓這個對比失去了意義。
怎麼理解我上邊這段話呢?就比如我們人類現階段的技術水平就是小學水平(雖然不嚴謹,但是可以想一下《三體》)。中國是這所小學裏的前幾名,在十幾年之前,我們的同學澳大利亞的學習成績不錯,有不少科目比我們中國還要好。或許到了今天,中國的成績突飛猛進,甚至在某些科目反超了澳大利亞,也只能説明中國和澳大利亞都是學霸,只不過是誰更靠前一些的問題。
然而這一天拿了一份高考試題讓澳大利亞做,澳大利亞當然GG了,這個結果可以説明高考試題對他來説太難了,他現在的水平勝任不了,但不能説明相對於這所小學的其他學生,他是一個學渣。
那麼一個新的問題就是——你怎麼確定澳大利亞是這所小學的學霸呢?
那就是我原來引用的幾篇文,我原封不動的放在這裏:
第一篇來自以消防為拳頭專業的中國人民警察大學(2018年前稱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學院)。該文認為相較我國的森林消防現狀來説,澳大利亞有顯著優勢,其應對森林火災的設備達到世界領先水平,且在森林防火和滅火方面有豐富的經驗,是值得我國大力學習的先進對象。該文進一步指出,和澳大利亞相比,我國滅火機具、基礎設施落後,撲救森林火災主要還是依靠人力,資金投入嚴重不足,各部門缺乏相應權限,很難協調統一[[1]](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57660483/answer/965379804?utm_source=qq&utm_medium=social&utm_oi=1096354785703428096)。
第二篇來自國家林業局森林公安局,該單位掛國家森林防火指揮部辦公室的牌子**。**在組團赴澳大利亞考察後,該單位認為澳大利亞的森林消防工作具有廣泛的社會力量作中堅、 強大的資金投入作後盾、完備的法律體系作保障、 制度化的培訓教育作前提、 先進的科學技術作支撐、 專業化的設備生產作支持[[2]](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57660483/answer/965379804?utm_source=qq&utm_medium=social&utm_oi=1096354785703428096)。
第三篇來自《中國消防》雜誌,此為我國應急管理部主管(2018年前為公安部主管),中國消防協會主辦的消防專業期刊。該雜誌認為澳大利亞人十分注重森林消防工作,發生較大林火時,會全力以赴撲救火災,尤其是對公民的培訓十分到位,公民滿12歲必須接受消防教育,16歲必須接受防火技能培訓(試問各位知友,除了滅火器之外還掌握過什麼防火技能?澳大利亞的16歲娃娃通過考核之後是直接可以作為消防志願者上最前線滅火的),(該國)具有嚴謹的林火監測系統,掃描探測災情的技術非常先進[[3]](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57660483/answer/965379804?utm_source=qq&utm_medium=social&utm_oi=1096354785703428096)。而在此之前,該雜誌還另有文章認為,澳大利亞森林消防預防措施得力,消防資金雄厚,防火措施十分完善[[4]](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57660483/answer/965379804?utm_source=qq&utm_medium=social&utm_oi=1096354785703428096)。
許多朋友注意到,前兩篇文時效性不佳,這十幾年裏中國森林消防能力肯定隨着國力提升而提升,但這只是影響到中國和澳大利亞排名的問題。加拿大,美國,澳大利亞和中國屬於森林消防能力比較強的幾個典型國家,都算是這所小學的學霸,可能之前中國是第四名,澳大利亞排在前邊,即便現在中國衝上去了,成了第二或者第一(實際上這恐怕還沒有),那也不會影響到排在前四名的澳大利亞依然是小學裏的學霸這個事實。
況且根據18年底成立的中國消防救援學院教研室主任張勇的説法,截止到2019年初:
(我國)由於國情和歷史欠賬較多等原因,(森林消防)資金投入還相對較少。比如:當前美國、澳大利亞等國家每畝林地投入防火資金約為 20-30 元人民幣,而我國每畝林地投入不足 1 元。此外,我國林區防火路網密度僅為 1.7-3.1 米 / 公頃,而世界林業發達國家為 8-10 米 / 公頃。[[5]](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57660483/answer/965379804?utm_source=qq&utm_medium=social&utm_oi=1096354785703428096)
當然,中國和美國、澳大利亞的購買力平價(PPP)是有差別的,但這個差別絕不至於誇張到20-30倍甚至更高。顯然,我國的防火資金投入還有很大短板,基礎建設也還處於發展階段,中國這個學霸還沒強大到有把澳大利亞完全超越,更沒達到獨步這所技術小學的程度——也就是説,讓我們去做這套高考題,也沒想象的那麼容易。

早在1930年2月,澳大利亞就在維多利亞州率先使用航空偵察作為探測森林火災的手段,此後更是成為慣常操作(wikipedia.org)

正在參與滅火的埃裏克森S64直升機,可掛載9500升水箱,絕不是什麼“小直升機”(metro.us)

噴灑滅火劑的波音737,這架飛機由加拿大庫爾森航空運營,該公司與澳大利亞消防部門有長期合作協議

澳大利亞空中消防中心機型全家福(微博@ flying-pencil)
當然,你可以説這些論文是水的,這些報道是騙經費的,這些考察培訓是公費旅遊的,**但我想請各位明確一點——你所讚揚的中國森林消防的強悍或輝煌,正是這些人締造的;當國內發生森林火災時,正是他們站在火災最前線;每次撲救犧牲的烈士,正是他們的同事、朋友和愛徒,甚至他們自己也常常需要直面這種風險。**和躲在屏幕後的,距離火場十萬八千里的你我而言,即便再水,他們的言論也更客觀和可信。
那麼接下來,我們就要説一説為什麼澳大利亞森林消防要做的考題比中國難得多。

拍攝於去年11月的衞星圖片,可以看到在布里斯班和悉尼之間有大片的山火地帶(wikipedia.org)
儘管國土面積和中國相差並不懸殊,森林覆蓋率和中國也旗鼓相當,但澳大利亞的森林形態卻和中國迥然不同。
我國幅員遼闊,不同的地理環境帶來了各地氣候條件的差異,由孕育出各地不同的植被特色:在我東北和西南亞山地,針葉林和針闊葉混交林佔據主流,南方山地地區,常綠闊葉林和松杉林更為常見,華北山林上,落葉闊葉林和側柏林構成了基本的底色,而在海南,台灣和雲南南部,還有熱帶季雨林分佈,要是從樹種上區分,中國的森林植被恐怕就更為多元。
但在澳大利亞的森林裏,桉樹是唯一的主角。這片大陸是桉的演化中心,今天被命名分類的七百多種桉樹中,只有剝桉( E.deglupta) 、尾葉桉( E.urophylla) 不在澳大利亞分佈[[6]](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57660483/answer/965379804?utm_source=qq&utm_medium=social&utm_oi=1096354785703428096)。而在澳大利亞4000萬公頃“真正的”森林面積中,桉樹獨佔了其中的七成。如果從樹種來看,桉樹和槭樹更是佔到97%!和考拉,袋鼠或鴯鶓相比,桉樹更有資格成為澳大利亞生物的代表。
知識點:2000年之前,澳大利亞對森林的定義就是高度超過20米,鬱閉度超過0.3,這一概念類似於我國的“森林”。然而此後,該國修改了森林的定義,高度超過2米,鬱閉度超過0.2即可稱為森林,這一概念類似於我國的“林地”。

(Bill Hatcher, National Geographic)
當一類樹木佔據了林地如此高的比例時,這類樹的屬性就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這片林地的屬性,而桉樹最核心的屬性就是——易燃。

ins風的尤加利就是桉樹,除了是網紅,它更容易“火紅”
小學生都知道,燃燒三要素是助燃物,可燃物和着火源。在自然開放環境下,助燃物也就是空氣中的氧是不可能被阻斷的,雷擊等自然現象也足夠成為一場山火的罪魁禍首,那麼決定這場火是否能燒起來的,能燃燒到什麼程度,其實就取決於林地中是否有足夠的可燃物了。
在提供可燃物這件事上,很少有什麼植物做的比桉樹更“出色”了。在2017年,葡萄牙人就把近年來林火頻發的矛頭指向了在該國廣泛種植的桉樹,該研究指出,桉樹富含的揮發性油脂使其更容易助長林火,而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也早就盯上了這種樹,他們發現,同等面積、同樣長時間裏,桉樹林積攢的可燃物總量幾乎可以達到橡樹林的3倍。

發生在葡萄牙的桉樹林大火,在氣候乾燥的澳大利亞夏季,桉樹林起火的風險更高(wikimedia.org)
除了桉樹自身的易燃特點之外,澳大利亞夏季持續的熱浪,乾旱和狂風,更是讓桉樹林成了一個實足的燃料桶。每年春末到秋初,澳大利亞就會迎來一個長達3-5個月的火災危險期。
近幾年不斷出現的極端天氣,更是讓這個危險期不斷拉長、加劇,這其實是氣候變化的必然結果。在提到氣候變化時,很多人總是把它簡單的理解為——全球變暖。全球變暖當然是氣候變化的一個特徵,但絕非全部,氣候的極端化才是我們更應該注意的問題。在20世紀的前兩個十年,極端氣候事件的影響正在以幾何級數擴大,以澳大利亞為例,變化的不僅是平均温度的上升,還有持續十幾年、已經成為常態化的乾旱少雨和夏季熱浪。

以1961-1990年的平均氣温為基準線(0線),比較澳大利亞平均氣温的趨勢,可以看到一個清晰地震盪但上升的趨勢(澳大利亞氣象局數據,BBC製圖)
當林火的一切必要條件都已經具備時,一場意外的閃電,或一次宿營的火星,反倒是導致一場火災的諸多因素中相對不那麼重要的環節了。
如此看來,澳大利亞的桉樹簡直太悲劇了,自己本身就很易燃,又恰好生在一個很容易導致森林火災的環境中,那麼按照
的回答中認為的那樣,“森林這種東西,燒沒了就沒了,裏面的植物動物也就死光了,基本不可能恢復”,那豈不是發生一次森林大火,全澳大利亞的桉樹(也就是全澳大利亞7成的森林)就完蛋了嗎?
這恰恰和桉樹林的實際情況截然相反——火這種東西,是桉樹最不怕,甚至最迫切希望出現的。
草木可以燃燒,火焰能殺死植物的活性細胞,這是人們認為植物容易在山火中受到傷害的邏輯基礎。但面對火焰,植物並非完全無能為力。早在人類活動頻繁之前,火早就是自然界中的常見現象,而在漫長的演化過程中,許多植物也逐漸具備了對火的防範能力——一些植物用厚重的樹皮阻擋高温對細胞的傷害,還有的樹木將樹冠高高挑起,避免火苗攀爬到更高的高度,這都是植物減少自身受到火焰傷害,或阻擋火勢持續擴大的策略。
但桉樹卻似乎完美的避開了這些“防火天賦點”,反而把“引火上身”天賦給點滿了。它們釋放的揮發性氣體成了火焰快速向樹冠和周邊蔓延的高速公路,一旦桉樹林起火,就很容易極其快速的擴散,甚至許多常見的森林防火方式都不管用——隔離帶?餘燼的飛灰飄落到隔離帶對面的桉樹林裏,都很有可能在揮發性油脂的幫助下再次起燃。
助長火勢,其實正是對桉樹最有利的局面。和其他樹一樣,桉樹也有阻擋烈焰的樹皮,但在桉樹的樹皮下面,還有一些休眠中的芽,而喚醒這些芽的條件,就是外界的高温灼燒,當森林大火席捲一切後,快速萌發的休眠芽讓桉樹可以第一時間佔據“災後重建”的有利地位、最充分的利用灼燒後的草木灰營養、最早搶佔林地裏寶貴的陽光,還有一些桉樹的種子必須要在大火後才會被釋放,也是基於同樣的目的。也就是説,桉樹的易燃其實是一種演化上的策略,雖然自己也難免在火災中受損,但自損八百換來的是確實徹底消除森林中的競爭對手。一些研究表明,每當發生一次森林火災,澳大利亞森林中的桉樹佔比就變得更強勢一些,還有考古證據認為,在澳大利亞土著登陸這片大陸之後曾不斷地人為放火驅趕林中的獵物,在這個過程中,桉樹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2009年黑色星期六大火撲滅後,快速萌發的桉樹休眠芽(wikipedia.org)
澳大利亞原生植物中和桉樹這樣的對火產生了適應、甚至會用火災為自己謀利的並不少見,這裏獨有的草樹屬植物把花絮高高抬起躲避烈焰吞噬,而又利用高温促使自己開花結果。一些動物也學會了在火災中牟利,黑鳶(Milvus migrans)、嘯鳶(Haliastur sphenurus)和褐隼(Falco berigora)甚至會抓起正在燃燒的枝條,引燃附近還沒有起火的草甸上來燒死或驅趕獵物,上世紀八十年代,澳大利亞消防員迪克.尤森在撲滅礦山火災時就親眼目睹了一隻嘯慄鳶不斷蓄意放火的全過程——而且還是連續7次[[7]](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57660483/answer/965379804?utm_source=qq&utm_medium=social&utm_oi=1096354785703428096)。

在林火現場附近飛翔的黑鳶(圖片來源:迪克·尤森)
在這次澳洲大火中被列入受害清單頭名的考拉,在澳大利亞火災生態中也並不是一個完全無能為力的角色。考拉不能像一些行動迅捷的動物那樣逃離火場,一片桉樹林火災必然會對生活在這裏的考拉種羣帶來很大影響,但考拉選擇桉樹林其實也是一種理性的策略:桉樹油有毒,這使得大多數和考拉有潛在競爭關係的生物對桉樹避之不及,考拉相當於獨佔了桉樹林的生態位,而在火災中愈發興盛的桉樹林在快速恢復後對考拉的承載能力也在增大,附近林地中的考拉擴散到重生的桉樹林中,也會發展出更壯大的種羣規模。化石證據顯示,早期考拉生活在雨林中,但中新世時期的澳大利亞逐漸變幹,桉樹林逐漸取代雨林,一支適應桉樹林環境的考拉也隨之興盛,並最終在距今10萬年前達到頂峯,之後,澳大利亞土著的到來給許多大型本土生物帶來滅頂之災,但考拉種羣在經歷快速下滑後,還是在一個較高的位置穩定下來。這很可能和土著人不斷放火燒林導致桉樹林面積越來越大、考拉雖然需要面臨土著的獵捕,卻也又因為桉樹林的擴大而彌補了這部分損失有關係。
知識點:那麼是不是説,澳大利亞的山火對考拉這樣的典型生物就沒有影響呢?其實也不是。一片被火災焚盡的桉樹林中的考拉會被大火吞噬,附近其他林地的考拉可以擴散到重新恢復的桉樹林中重建種羣,但由於日益頻繁的人類活動,澳大利亞的原始林地已經出現萎縮和破碎化,也就是説,其他林地的考拉失去了擴散到災後重生的桉樹林的可能。而極端氣候和人類活動的影響也讓火災的頻率和強度激增,這也剝奪了考拉恢復種羣所需要的時間。但要清楚的是,導致這些結果的主要原因是人類活動的壓力,而非桉樹林火災本身。
也就是説,雖然澳大利亞聯邦犯罪調查局認為今天的澳大利亞森林火災中的6成與人為活動有關[[8]](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57660483/answer/965379804?utm_source=qq&utm_medium=social&utm_oi=1096354785703428096),但誰也不會否認,在人類來到澳大利亞之前,火災就已經是這片大陸自然生態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9]](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57660483/answer/965379804?utm_source=qq&utm_medium=social&utm_oi=1096354785703428096)。
對於森林火災,桉樹已經適應,包括考拉在內的許多生物也已經適應,但現代人類的城市和村莊卻不是那麼容易適應火災。人類活動是複雜的,森林火災也是複雜的,兩種複雜活動相碰撞,就會讓事態呈現不確定性。
這種不確定性集中體現在城市規劃上面。澳大利亞的許多人類活動直接發生在森林的邊緣,一些城市和森林直接接觸,沒有任何緩衝空間,這當然藴含着風險,直到火災以人們最不願意接受的方式將其糾正,這是澳大利亞的森林火災更容易影響城市的原因,也是迫使澳大利亞人做出改變的動力——近幾年來,澳大利亞城市規劃思路發生了轉變,認為減少自然災害的重點除了傳統的防災減災之外,還要提升城市的災難適應性,這就是“森林火災適應性城市規劃”[[10]](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57660483/answer/965379804?utm_source=qq&utm_medium=social&utm_oi=1096354785703428096)。
和澳大利亞相比,中國其實很少有這樣的煩惱。自周朝開始,農業就是我們這個文明古國的主基調,但農業種植需要平整開闊的田地,這顯然是被植被覆蓋的原始林地無法提供的,森林,尤其是文明核心區的森林,成了發展的障礙,為了消除這個障礙,農業文明積極地推廣土地治理政策,這甚至一度成為君王是否賢明的衡量標準——在《孟子.滕文公上》中,就有關於舜命人引火燒林發展農業的記載,甚至一些邊緣地區的少數族羣,都願意以“我諸戎除翦,驅其狐狸豺狼”作為自己已經文明開化的證據。遠離國家核心的嶺南,曾經幾乎完全被森林覆蓋,但在中國帝制時代的最後200年裏,這裏的森林覆蓋率就減少了9成。這種人為活動對森林的影響甚至還能得到反向的證明——在南北朝時期,由於連年戰亂導致的人口減少和農業衰退,中原地區的次生林面積重新擴大,甚至連退縮到淮河流域的亞洲象都出現了重新北上擴散的勢頭,但盛唐開始,文明再次迎來穩定的增長期,森林就再次消逝不見。
人口密集區、城鎮附近的森林被消滅,中國的城市很少直接和成片的森林直接相連,這也讓中國人極少需要像澳大利亞人那樣直面森林大火的威脅,更不需要面對桉樹林這樣的hard模式的挑戰。但即便如此,大興安嶺的5.6火災還是讓我們投入了將近6萬人力,付出了211人犧牲的慘痛代價,這一點也不值得驕傲。但對於大對數中國人而言,那只是一個發生在遙遠地方的遙遠故事,那28個生死攸關的日日夜夜,似乎只是個可以和澳大利亞的“4個月”對比的簡單數字。這就是遠離災難給我們帶來的疏離感所導致的直接後果——我們似乎已經忘記了,森林火災也是自然災害的一種,它和地震、海嘯和火山噴發一樣,擁有人類難以企及的力量。
輕言撲滅森林火災“不是什麼難事”的言論,本質上和輕視地震、海嘯一樣透着狂妄無知。中華民族是一個歷經苦難的民族,是一個任何苦難都壓不垮的民族,但絕不是一個把苦難當兒戲的民族。
要學會敬畏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