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了救命稻草，華誼兄弟還能撐多久_風聞

文丨Rickzhang  編輯丨杜海  來源丨正經社

“華誼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時候”。

2019年年底，一封署名華誼兄弟CEO王中磊的親筆信，刷爆了電影從業者的朋友圈。信中，對於過去這幾年的得失，他進行了深刻的反思，坦言過去幾年“戰線過長、投入過大、公司負擔過重”，從而導致2019年成為他創業25年以來“最為艱難的一年”。

華誼兄弟2018年就已經虧損。根據2019年前三季度財報推測，2019年很可能依然是鉅虧收場；2020年被帶上ST帽子、出現退市風險，可能性也很大。

有業內人士告訴正經社，2019年不是華誼兄弟“最為艱難的一年”，而是已經到了生死的邊緣。

從資本市場上看，被稱為“中國影視娛樂第一股”的華誼兄弟，自2015年6月起就走進了下降通道。就2020年1月8日的收盤價4.86元而言，還不及2013年10月的81.80元、2015年6月的64.45元這兩個歷史高點的零頭。其間蒸發的市值，保守計算高達700多億元。

01

固執己見失先機

見過王中軍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非常固執的人。

此前相當長的時間內，中國商界人士多喜歡將英特爾前任CEO格魯夫那句“只有偏執狂才能成功”掛在嘴邊，王中軍的固執也在很長時間裏被各類人士所欣賞。當然，那時候，華誼兄弟的良好業績也給了王中軍足夠的底氣。

1998年投資馮小剛的《沒完沒了》後，華誼兄弟正式進入電影行業，並由此跟馮小剛成為了固定搭檔。自那以後的20多年間，幾乎每年都會在賀歲檔樹立起一道風景線，總共推出了上百部頗有觀眾緣的作品，總共創造了200多億元的電影票房。

那時候，“流水的女主角，不變的馮小剛”的説法在業界頗為盛行。這樣的模式，順風順水時期還可能看不出什麼大問題，但一旦遇上波折，滅頂之災就會顯現原形。

2010年前後，華誼兄弟的明星出逃潮爆發，章子怡、范冰冰、李冰冰、周迅，乃至所謂華誼御用男星葛優，都陸陸續續地離開了。那時候的王中軍，嘴上還很強硬，聲稱華誼兄弟缺了誰都行。

可是，此前10多部戲都讓華誼兄弟賺得盆滿缽滿的馮小剛，在《1942》上卻打了個敗仗。華誼兄弟對這部電影的總投資高達2.5億元，最終票房卻不到4億元。根據分成規則，華誼兄弟在這部戲上僅僅賬面虧損就超過1個億。

為了擺脱對明星的依賴，在2013年舉辦的華誼兄弟20週年慶典現場，王中軍宣佈，華誼兄弟將“去電影單一化”。他的設想是，通過線下打造電影小鎮類衍生產品，擺脱對於電影業務的依賴。

2014年，由於重心轉移，華誼兄弟的電影業務虧得一塌糊塗。這一年的電影發行份額只有2%，票房收入不到2.5億元，已經跟頭部的電影製作公司拉開了距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由於房地產監管逐漸趨嚴，電影小鎮並沒能變成聚寶盆。等王中軍2015年反應過來，準備重回電影主業時，發現已經沒有明星可用了。但是，固執的他並沒有改變之前做電影的套路，仍然選擇收購明星自己的製作公司。

在王中軍的指揮下，同一年華誼兄弟以7.56億元的高價收購了浙江東陽浩瀚娛樂有限公司70%股權。讓人感到有意思的是，這家公司註冊資金只有1000萬元，而且被收購時才剛剛成立一天。

當然，讓王中軍願意投入幾十倍資金收購的原因就是，李晨、Angelababy、馮紹峯、杜淳等明星是這家公司的股東。

對於馮小剛，華誼兄弟的操作更離譜。2016年，華誼兄弟以10.5億元的價格收購了馮小剛東陽美拉70%的股權。然而，這家公司的資產總額僅有1.36萬元，負債則為1.91萬元，實際賬面淨資產為負0.55萬元。

換句話説，王中軍用10個億買了個資產為負的公司。

股市對此反應激烈。2018年范冰冰事件爆發後，華誼兄弟這個流量明星模式被認為不符合當下的市場情況，股價繼續一路暴跌**。**時至今日，王中軍的身家保守評估縮水高達90%。

02

“不務正業”埋禍根

就在王中軍不遺餘力地追求大導演大明星大製作時，華誼兄弟的電影團隊管理卻出了大問題，人才的儲備和培養乏善可陳，優質電影的生產能力逐漸喪失，甚至對於先進的拍攝經驗和案例的理解學習都已經停了很多年。

CEO王中磊也曾坦承，華誼兄弟的問題由來已久：“這已經是電影團隊連續第四年交出遠遠低於預期的成績單”。

2018年，華誼兄弟出現了上市十年以來的首次虧損，歸母淨利潤虧損10.93億元，年營收下降1000.40％。2019年前三季度，淨虧損累計達到6.52億元，利潤同比下降幅度近300%；近幾年來大力主推的品牌授權及實景娛樂業務，營收也大幅下滑76%，僅營收3650萬元。

如果説華誼兄弟2018年的鉅額虧損主要是商譽“黑天鵝”導致的一次性、非現金虧損，那麼2019年則是實打實的業務性虧損。

2018年華誼兄弟遞交的財務報告顯示，2018年全年因為經營而產生的現金淨流量是5.8億元。如果核算2019年的虧損跟去年相當，那也就意味着2019年現金淨流出超過15億元。這跟2019年投資的幾部影片最終只有一部成功上映，依然虧了1.5億元的現狀吻合。

在2018年陷入鉅額虧損之前，華誼兄弟的盈利能力和成長性一直都表現得相當不錯，營收從2006年的1.24億元一路增長到2017年的39.46億元，淨利潤更是從2006年的2356萬元暴增至2017年的9.87億元。淨利潤的最高記錄則出現在2015年，達到了12.18億元。

不過，2013年之後，華誼兄弟的主營業務收入中對外投資收益就佔了主流。統計數據顯示，華誼兄弟2012年至2018年7年間累計實現淨利潤42.39億元，投資收益累計貢獻了其中的35.84億元，佔比高達84.55%。

也就是説，一直以來，聲名顯赫的影視龍頭華誼兄弟，電影製作和盈利能力並不強勁，投資能力卻很突出。上市後，兩個老闆不停地用籌集來的資金對外進行股權投資，在經濟向上發展、文化產業得到充分釋放時，這些動作收益豐厚。

然而，2019年資本市場趨冷，兩位老闆的很多投資又都變成了虧損。華誼兄弟也不得不到處籌錢，為老闆做投資所籌集的資金和債務歸還做準備。

03

借新還舊難度日

這就引爆了華誼兄弟的資本地雷。

三季報顯示，截至2019年9月30日，華誼兄弟賬面的流動資產總額只有57.99億元，但其同期的流動負債總額卻達到了59.99億元。這意味着流動資產已經不能覆蓋流動負債，流動比率跌破100%。

而一年內到期的非流動負債餘額，從2019年初的36.47億元下降至了9月底的12.13億元，這意味着在短短九個月內至少集中清償了超過24億元的鉅額到期債務，這些債務主要是到期的長期借款和應付債券。

但更加危險的是，就在順利集中兑付24億元鉅額到期債務的同時，其資產負債表另一端的短期借款餘額也從年初的1.92億元驟增至三季度末的20.39億元，同時其應付債券餘額也增加了2.20億元，其長期借款餘額則基本保持不變。

由此可見，華誼兄弟新增的負債規模，與同期內償付的負債規模大致相當。

也就是説，華誼兄弟平安度過這波債務洪峯靠的不是自身的主營業務經營及資產處置能力，而是靠“借新還舊”暫時扛了過去。

2019年8月17日，王中軍在出席2019亞布力中國企業家論壇第十五屆夏季高峯會時表示，自己會盡一切力量穩定股價，哪怕把最喜歡的畫賣掉。

這不是王中軍第一次對華誼兄弟慷慨解囊。此前的4月份，華誼兄弟發佈公告，已經向實控人王中軍個人無息借款2.7億元。

同樣，這也不是華誼兄弟2019年最大一筆借款。2019年上半年，華誼兄弟還曾向阿里影業借款7億元，並通過阿里的渠道申請獲得浙商銀行杭州分行、中國民生銀行北京分行兩家銀行機構綜合授信累計9億元。

但是，阿里的這筆貸款是有條件的，那就是：未來幾年華誼兄弟要投拍不少於20部主流電影，並且將其中的絕大多數交給阿里影業發行。有評論認為，這相當於將市場徹底讓給了渠道商。但已經如飢似渴的華誼兄弟，幾乎什麼條件都沒有講就應承了下來。

就在王中磊發出公開信後兩天，2019年12月31日晚間，華誼兄弟連發八份公告，計劃賣出持續虧損的電影O2O平台賣座網4%股份，不再納入上市公司合併報表範圍。

同時，華誼兄弟還分別向浙商銀行、招商銀行申請2億元綜合授信。

此舉被外界解讀為“華誼兄弟甩賣資產自救”，問題是類似這樣的自救在去年已經多次出現在新聞裏。

04

市場還給新機會嗎

以前不停買買買的華誼兄弟和王中軍，2019年的核心詞已經變成了“賣賣賣”。曾幾何時，王中軍還為自己的“買買買”策略給了個娛樂明星IP化的解釋。“娛樂產業已全面進入明星驅動IP的時代。”2016年，王中軍曾在公開場合這樣宣講道。

不過，無論是流量明星或是IP，都無法等同於好的內容生產力，也無法為華誼兄弟帶來持久的競爭力。

有業內人士向正經社強調，跟華誼兄弟磕磕絆絆、悽悽慘慘的狀況相反，2019年中國電影市場迎來了少有的爆發式增長：國內總票房達到642.66億元，同比增幅5.4%；城市院線總觀影人次達到17.27億。

從年初的《流浪地球》到暑期檔的《哪吒之魔童降世》，幾部非常典型的國產電影徹底撐起了電影票房，也讓內容為王成為2019年中國電影的主題詞。

那些抓住新機遇的電影公司大多大賺了一筆。比如，光線傳媒憑藉《哪吒之魔童降世》，第三季度單季實現淨利潤10.04億元，同比增加463.33％；而博納影業不僅憑“中國驕傲三部曲”再創佳績，也為中國新主流電影開闢了道路。

決定一部電影好壞的前提並不是大導演大製作和大明星。認認真真講好故事、認認真真地傳遞感情，才是一部電影票房的基礎。

這也是王中磊在公開信裏強調要回歸電影主業、加強內容生產能力的原因。因為他知道，在華誼兄弟已經是一堆爛攤子的情況下，只有好的電影帶來好的票房，才可能有持續健康的現金流量，也才可能“解釦”。

問題是，市場還會給華誼兄弟和王中軍、王中磊兄弟新的機會嗎？【《正經社》出品】

責編|唐衞平·編輯|杜海·校對|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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