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和猶太人_風聞

一直有説法：中國人是東方的猶太人。現在看來，這個説法越來越像真的，當然又不是簡單的相像。

中國人有做生意的腦筋，中國人的生存力強，中國人的家庭、教育觀念也強。在猶太人的三大行當裏，商人當然是第一，律師、醫生緊隨其後。中國人也喜歡做生意。醫生在國內並不是特別受到追捧的行業，但不小原因是醫鬧。海外中國人的子女學醫的不少。律師問題比較複雜。中國人在總體上就不是特別尊崇法制精神，法律不是用來遵守的，而是用來鑽空子的。説起來，猶太人涉足律師行業，最早（那是中世紀吧）也是一樣的動機：從法律中尋求保護自己利益的手段。這對在整體上受到壓迫的歐洲猶太人特別重要。海外中國人子女學法律的現在也多，但感覺上主要是因為錢和地位，而不是有什麼更加“深層”的動機。美國猶太人還把持了娛樂行業（尤其是好萊塢），但這在歐洲沒有出現，中國人現在海外娛樂界也缺乏影響。

猶太人現在活得很滋潤，尤其在美國，但歐洲猶太人在歷史上遭到迫害也是事實。原因很複雜，但簡單化地來説，猶太人太抱團，不融入主流，這裏有“上帝選民”的優越感，也有被反猶主義壓縮到抱團取暖的被動因素。猶太人還有隻從主流社區索取、很少付出的印象，這裏也有主動和被動的原因。猶太人還堅持自己的習俗和猶太律法，不融入當地的法律和風俗裏，在沒有多元文化的過去，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也是猶太人被排斥的因素之一。在主流宣傳裏，前兩點是猶太人遭到迫害的最大原因；但在私下交談裏，有老歐洲背景的人常常指出後兩點才是最大原因。

當然，中國人和猶太人有一點本質的不同：不管積貧積弱還是坐二望一，中國從來就是一個很大的國家；而在很長時間裏，直到現代以色列重建，猶太人是沒有自己的國家的。但對海外中國人來説，猶太人的歷史經驗還是有借鑑作用的。

老歐洲歷史上對猶太人的指責都是在歷史的互動中形成的，不是天上掉下來的。猶太人在老歐洲的“外來的吸血鬼”形象不是在納粹時代才形成的。有偏見，也有道理。根深蒂固的成見都是有合理的成分的，從來不是單純惡意宣傳的結果。

在某種意義上，近現代猶太人改造了歐美傳統文化。重商主義不是猶太人發明的，但是猶太人得益的，在英美系國家成為主導經濟模式。法律的程序正義理念也在猶太人律師的推動下成為歐美法制的主導思想。多元文化最早不是針對亞非拉的，而是融解天主教、新教糾紛的。但在接受猶太人文化“加入”歐美主流文化時，多元文化理念真正轉變成“多數服從少數”了，60年代黑人民權運動只是強化了這一趨勢。當然，説多數服從少數是誇張了，但少數族羣的文化被賦予與多數族羣文化相同的地位甚至在額外保護下實際上加權更高，是在這個時候開始的。

猶太人對歐美傳統文化的這些改造是有利於歷史進步的，也是有利於猶太人的生存環境的。在這個過程裏，猶太人也逐漸形成了“主人翁”思想，與其偷税逃税，不如更改税法，尤其是政治獻金不可少，任何影響國家、地方政治的選舉、輿論機會都不放過。與其盼望得到主流社會的認可，不如凌駕於主流社會之上，控制政治正確。

中國人到歐美有100多年了，但形成影響是在過去十來二十年裏。在加拿大，97迴歸前一大批香港人移民，首次形成可觀的影響，但真正的影響還是大批大陸人登陸後。在美國，台灣人的影響形成更早，但真正的影響也同樣是在大陸人登陸之後。現在北美華人社區裏，包括在人稱小香港的温哥華，大陸人的影響佔主導，歐洲估計也是一樣。

但大陸人也帶來了很多壞毛病：政治冷漠、文化冷漠、法制冷漠，自私自利，需要的時候想起來抱團，不需要的時候一盤散沙甚至內鬥，在某種程度上，與中世紀的歐洲猶太人很相似。其實也不只是大陸人，香港人這方面的毛病更多。

在很多人中，偷逃税收是值得誇耀的事，國家地方政治只是譏嘲的對象，政治參與、事不關己時的保護正當利益更多的是“別人”的事，當地文化傳統則是不可理喻的夷蠻之道，當地生活習慣更是可以隨意踐踏的inconvenience（像只准本街居民停車的街道上亂停車、隨意穿越私人草地和no trespass的地方、公眾場合大聲喧譁和隨地亂丟贓物）。一方面享用多元文化的好處，另一方面恨不得把香港、上海整體搬到温哥華、洛杉磯、……而不顧當地居民的感受。在布拉格，猶太人墓地的擁擠令人瞠目結舌，一家幾代墓疊墓，就這樣，還有必須把先人的遺骸拿出來騰地方的習俗。這是布拉格市政（實際上代表了當地居民意志）限制猶太人ghetto的結果。另一方面，ghetto內猶太人公寓美輪美奐，與一街之隔對過的一般捷克人住宅恰成對比，這種強烈對比難説對歷次反猶風潮沒有作用。這種現象在現在美加大城市街區的華人聚居區也開始出現，當然美加還沒有華人ghetto的問題。

這些做法都是合法的，從很多海外中國人的眼裏也是合理的，但在當地人眼裏未必。海外中國人最終會遭到老歐洲猶太人的命運嗎？應該不至於，但“不至於”就足夠了嗎？如何防止呢？隨時準備開溜回到中國是一個辦法，但老實説，國內的人未必樂見這些人現在回來摘桃子。另一個問題是：歷史上的猶太人沒有自己的國家，現代猶太人不管以色列發生了什麼，那是“自己的國家”，必須齊心支持。但海外中國人就複雜了，出於各種政治、文化、經濟原因，對中國有支持的，也有唯恐不崩潰的。玩成《戰狼2》裏的那個華商就不好玩了。

那有什麼辦法像猶太人一樣改造歐美文化和傳統嗎？海外中國人有這個意願和本事嗎？我這是想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