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癒劇,正流行_風聞
猫影文娱-猫影文娱官方账号-2020-01-10 22:30
作者 | 申敏
隨着80後迎來不惑、90後邁入而立、00後走向成年,這些曾在互聯網衝浪的主流人羣因進入迥異的人生階段,遭遇了不同的難題。雖然個體問題無法一概而論,但人類卻有着共通的精神訴求,即希望通過光影構造的虛擬烏托邦為無處安放的靈魂找到靜謐的一隅。
於是,在新時代語境沃土下生長的治癒劇愈發茁壯。
去年播出的多部口碑不俗的劇集,無論是現實主義題材劇《都挺好》《小歡喜》,還是甜寵偶像劇《親愛的,熱愛的》,抑或古裝劇《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慶餘年》《從前有座靈劍山》,看似不同的外殼,但卻殊途同歸指向一個內核——治癒。
這些直擊大眾痛點、撫慰千瘡百孔心靈的劇作,大受歡迎的主因在於懂得換位思考,找到打開人們緊閉心門的鑰匙。
其實,治癒劇並非新劇種,上世紀就誕生過一批如《渴望》《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等佳作,而且放至今日,仍然具有經典流傳價值——只不過當時並沒有治癒劇這個稱謂。
然而,當時下影視行業浮躁風氣指揮着投機者盲目跟風,難免會出現劇作同質化的不良苗頭。所以,若以早年的優秀國產治癒劇和頗有建樹的日韓治癒劇為參照物,或許能摸索出治癒劇的創新之道。
多變外殼下的治癒內核
進階後的國產治癒劇,在題材上多點開花。
去強情節、走生活流的都市情感劇,藉助影像載體為現世中每個人把脈疑難雜症,為角色與觀眾的“柏拉圖”式交流提供了時空場景。
《都挺好》聚焦家庭倫理,既犀利揭開重男輕女、媽寶男等被男權主義支配的典型中國式家庭中存在的瘡痍,又把鏡頭對準女性和男性職場天差地別的生態圈。
秉持愈扎心、治癒效果愈佳的守則,《都挺好》劇情發展的過程有多揪心,觀者攬鏡自照自省的程度就有多深。儘管“家和萬事興”的中國式傳統大結局遭來詬病,但不可否認的是,該劇的確給被生活和工作壓得喘不過氣的人們帶來一絲慰藉。
高口碑的《小歡喜》在教育話題的基礎上拔高格局,除了親子的常規視角,還花了相當大的筆墨照拂家長。陶虹和李庚希在劇中飾演的那對母女,日常相處短兵相接,詼諧的父親偶爾出場當調和劑,紅臉黑臉的立場刻畫鮮明。
父母不懂孩子真正想要的、並把自己認為對的強行灌輸給孩子,往往是家庭矛盾激發的導火索。這條具有普適性的“天然”衝突,幾乎映射了大部分中國家庭。尤其當父母文化程度越高,管控欲會相對越強,家庭關係也越緊繃。
《小歡喜》為此開出了良方——父母應把目光適當收回,好好經營與伴侶的關係、豐富個人生活,清晰愛與罰的邊界,給自己和孩子都留些空間。用平等對話重構健康的家庭秩序,修復斷裂的情感紐帶。
雖説家家有本難唸的經,但這部劇在一定程度上給面臨孩子教育困境的人施以了援手。
偶像劇往往因添加了粉紅泡泡濾鏡,隔絕了殘酷現世的捶打,而劇中偏向瑪麗蘇、傑克蘇的虛構人物,更實現了觀者的情感寄託。
主打甜寵牌的偶像劇《親愛的,熱愛的》治癒之處在於,用俗套的“女追男”戲碼談了一場一路綠燈的甜蜜戀愛。中途沒有惡毒女二號的暗中攪局,也沒有車禍、失憶等狗血梗,而是用一個個細節拼湊出情侶墜入愛河的真實模樣。輕熟女性觀眾的少女心被滿足,重拾了戀愛的感覺。
去年**幾部熱門古裝劇採用了不同的治癒手法,閤家歡的劇作結構、融入沙雕元素製造下飯效果、狂開金手指的主人公做黃粱美夢,**男性女性觀眾都能從中找到適合自己情感投射的“容器”,恣意歡娛。
比如《慶餘年》正是通過超級“傑克蘇”的男主人設,收到來自“爸爸們”在權力、地位、財富、愛情的饋贈,暗合了想拼爹的“屌絲”心理。觀感簡直比打怪升級的男頻文,還要爽。
可見,治癒劇的外殼可以千變萬化,只要表達的內核是與大眾同頻共振的,就會收穫擁躉。
治癒劇進化的四股驅動力
不同類型的治癒劇,能分別戳中大眾各異的軟肋對症下藥,最後給在時代洪流中沉浮摔打後傷痕累累的人心一劑良藥,減緩痛感——這是治癒劇流行的主因。
而治癒劇的進化軌跡,離不開時代背景的變遷、大眾審美的迭代、社會階層的分化、影視產業的升級幾大驅動力。
首先,時代飛速發展提高人們的物質生活,精神追求的層面也變得豐盈。如果説以前的現實主義題材劇治癒的重心是在物質層面緊缺的前提下人民的知足常樂,那麼當下的同類治癒劇則更關注醫治人們精神層面的亞健康。
其次,**大眾審美口味隨着知識體系的完善和外界娛樂產物的刺激不停在更迭,人們逐漸擁有了一套個性化辨別美醜的評判標準,這種審美的非統一性反倒給了治癒劇多元化探索的土壤。**不論是輻射面廣的全民向劇集,還是挖掘細分垂直賽道的圈層劇集,總有一款能滿足不同受眾的治癒需求。
再次,貧富差距導致的社會階層的分化註定了打破階層固化是場攻堅戰,金字塔底端的人由於缺乏寬廣的上升通道,享有的資源有限決定了眼界的狹隘,因此一二線城市與四五線城鎮的居民娛樂需求截然不同。
換句話説,即便同一部劇在不同的人羣中,反響可能會天淵之別。不同階層的人產生治癒感的點不一樣,所以**治癒劇不可千篇一律,在創作之初要明確目標受眾、有的放矢,針對下沉市場可能就是另一套打法。**當然,具有普世價值的劇作會相對消弭階層的意識邊界。
最後,影視產業的升級為治癒劇提供了可施展的舞台,有了硬件做支撐,創作者們的奇思妙想有了試錯的空間,增加了落地執行幾率,造福了觀眾。
説到底,治癒劇的核心創作要義是“人”——以人為本,尊重大眾的感受。
治癒劇的固本創新
然而一切看似良性運轉的同時,由跟風滋生的劇集同質化桎梏不容忽視。一些治癒劇陷入濫用懷舊梗、過度無腦撒糖,甚至為了追求極致的戲劇效果而變得有些懸浮,讓撫慰人心的良藥變成了腐蝕人心的“毒藥”。
如何破局?
早年優秀的國產治癒劇提供了參照樣本。在中國電視劇史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渴望》當年風靡大街小巷,以開創性的視角圍繞動盪年代下幾對年輕人沉浮的命運鋪陳,編織了關於愛情、親情、友情的協奏曲。
該劇最為出彩處在於將貫穿始末的“渴望美好生活”的主題植入角色,把逼真的人性融合社會肌理,在罅隙裏綻放人性光輝,讓90年代觀眾全情投入凱麗飾演的慧芳等經典熒屏形象。
所以,當《渴望》劇組時隔29年在央視節目《故事裏的中國》再聚首憶“悠悠歲月”,滿屏撲面而來的回憶殺,熟悉的歌曲前奏響起,令人不禁淚目。
與《渴望》的苦情路線不同,《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是用家長裏短、灶台廚具升騰的煙火氣描摹了尋常百姓靠雙手奮鬥走向幸福的故事。小人物發揮樂天派精神在樸素的日子苦中作樂,把寡淡的瑣碎變得豐富多姿,充實了無數觀眾的心。
還有情景喜劇《我愛我家》《編輯部的故事》,一個閒話家常,一個用職場看社會百態。沒有驚天動地的強反轉情節,而是平淡如水地將普通人的故事娓娓道來,反倒鍛造出共情的鑰匙。
可見,這些**經典的國產治癒劇證明了劇作主體鎖定“小人物”這一招屢試不爽。**在賦予劇中人在典型環境下的典型性格之外,或把類英雄主義的人物弧光套用在其身上,或讓其深紮在現實裏散發出泥土芬芳。只有劇中人越真實,他們的故事才會富有啓迪意義和治癒效果。
在某種意義上,治癒劇與一些文藝片有異曲同工之妙。探討人性的議題、樸實的敍事手法、再有個別昇華格局的華彩樂章,以及給觀眾反思的留白,最後叩問人心。各點遙相呼應,一氣呵成串成圓形閉環。
反觀擅長細膩描繪人性的日韓治癒劇,用高口碑印證了人類的情感無國界的道理。
仔細拆解一番,會發現鄰國優秀的治癒劇通常融入幾大調味劑——美食、音樂、閲讀、夢想。
日劇《昨日的美食》借主人公烹飪一日三餐之手,營造家的温暖氛圍。《我的事説來話長》《凪的新生活》用美食驅散孤獨,音樂與閲讀樹立對夢想的勵志追求。
韓劇《請回答1988》用美食給鄰里間的關係升温,音樂點綴年輕人的青春歲月,讀書搭建抵達夢想的橋樑。《偶然發現的一天》則直接打造漫畫般的夢幻國度,用反套路的角色塑造手法滿足現世裏壁花小姐、醜小鴨希望“反客為主”的心態。
無論產地如何,究其根本,治癒劇是藉助影像藝術手法把散落在人間的真情實感匯聚在一起,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緩緩鋪展,直抵心底的小柔軟,照亮每個人心中的秘密花園。
如今,治癒劇開始表露出市場潛力巨大的跡象,具有敏鋭洞察力的獵手已經開始謀劃佈局。但怎樣才能鑄就攻城略地的殺手鐧,還有待摸索和觀望。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治癒劇這一劇種有着強大且延續性長的生命力,不會被時光淘汰,只會在更新換代的演變中迎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