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為什麼很多人嚮往和懷念民國?【續】_風聞
长毛兔-2020-01-10 15:40
四、所謂“不重視知識分子”的真相
説真的,在這方面,就是國民黨的教育方針,都比北洋政府稍微強一些,至少搞過幾個科學研究所。而擔任教育部部長的陳果夫,還在1932年5月提出《改革教育方案》,竭力試圖扭轉這種文科生過剩而理科生匱乏的荒誕局面,為此鬧得教育界一片譁然,引發了激烈的爭論,修改了幾次才勉強通過。
儘管有了上述一系列加強理科教育的努力,但到了抗戰前夕,國難當頭的時候,全中國還是有70%的大學生在讀文科。而剩下的30%大學生當中,大部分讀的又是醫科或商科。真正在現代戰爭中最能夠發揮用途,指導工人搞兵工廠、維修廠和建設戰備公路的專業工程師,卻是打着燈籠都找不到幾個……
而搬遷到“西南聯大”的那些大師們,最多也只能在報刊上發表幾篇支持抗戰的“精神原子彈”。
總之,民國的教育界有學術自由,有先進的治學理念,有國學大師,有“民國範兒”……就是沒有培養出現代化建設所急需的技術人才,也沒有誕生出像後世袁隆平那樣可以讓人吃飽飯的農科專家。
有人説,你這是人文科學無用論的錯誤傾向,伏爾泰、孟德斯鳩和盧梭這些法國啓蒙思想的泰斗,也從不管老百姓吃不吃得上飽飯啊!
可問題是,上述這些思想界泰斗在著述立傳的時候,法蘭西也沒到民族危亡的關頭啊!
雖然每個人都有思想的自由,在諸位民國大師們之中,也不乏正氣凜然,令人敬仰之輩。但是,相當一部分很有“民國範兒”的傢伙,卻是在一個租界林立、包身工遍地、洋人橫行、工業基礎全無,戰亂頻繁、餓殍遍野的悲慘國度,在一個生與死,血與火的動盪年代,把民族存亡的大義完全拋到腦後,反倒是站在亡國滅種的懸崖邊上擺出一副優雅的姿態,講究什麼思想獨立、學術自由,玩什麼小清新,搞什麼小資情調,例如説鴛鴦蝴蝶派……我該説這是冷豔高貴,還是醉生夢死呢?
相對而言,似乎還是六十年代那句“不穿褲子也要爆原子彈”的悲壯豪言,更能讓人感到折服。
——優雅不是一個貶義詞,但如果踐踏和遺忘了民族存亡的大義,那麼所有的優雅都是可恥、可憎,也是可憐的,宛如南朝陳後主那曲哀婉的《後庭花》。
整個20世紀上半葉,中國一直處於戰亂、饑荒、貧困和愚昧的深淵之中。在這種背景之下,揮霍民脂民膏,追求什麼“優雅”的文化,都是不合時宜的;談什麼民國風和民國範兒,更是非常搞笑的。因為1%上等體面人的“優雅生活方式”,根本無法掩蓋99%掙扎在生死線上的底層同胞的無盡苦難。
如果説前面描述日本公卿的種種腐朽做派,多少是因為當時日本國內安靜無事,並無開拓進取的必要性,可以安心享樂的話。那麼民國年代諸位文化人的小資生活,就正好應了明末陳子龍那句形容南明君臣的名言:“清歌於漏舟之中,痛飲於焚屋之下,而不知覆溺之將及也,可哀也哉!”
其實,對於胡適這些很有範兒的民國大師們來説,只要走出北平、上海這些大城市,走出他們的校園、書齋和沙龍,就會看到真實的中國,可惜大多數民國範兒都看不見,而看得見的人則基本都成了左翼革命者。
回到正題,在新中國成立之後,土鱉之所以要號召全世界中華兒女回來建設祖國,乃是因為當時中華民族最優秀的理科人才,有很大一部分都散落在海外。而在國內的大學裏,卻只能找到一羣學文科的國學大師,真正的工程技術專家寥寥無幾……
很顯然,不管這些大師們再怎麼擅長搖筆桿子、妙筆生花,也畫不出工程藍圖啊!
接下來的時間裏,中國人民的主要任務,顯然就是要熱火朝天地搞社會主義建設,在一窮二白的國土上建立起民族工業體系。在這種時代大背景之下,究竟是科學家、工程師更重要,還是國學大師們更重要?
公平地講,許多民國文人對於中國革命都是有貢獻的,他們用自己的筆為中國人進行了思想啓蒙,揭露了舊社會的虛偽和罪惡。可是在革命勝利之後,他們也應該算是初步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到了和平建設的年代裏,那些曾經立下過無數戰功的解放軍人們,紛紛放下槍桿,拿起鐵鍬和榔頭,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但很多文人的腦袋卻轉不過彎來,不願意走出書齋、停下筆桿,去做一些社會上迫切需要的工作——例如説到鄉下掃盲、普及基礎教育之類。
而當時的中國窮困至極,百廢待興,還有朝鮮戰爭的巨大開銷,實在是養不起一幫小資情調的文人了。
於是,就發生了讓“百歲學者”周有光感到義憤填膺的一幕:1953年,上海實行工資改革,對待收入最高的大學教授和銀行工作人員,取消原來待遇的80%。100元改為20元;200元改為40元;300元改為60元。周有光對此憤憤不平地罵道:“……民國年代腦力勞動者的待遇都高於今天……工資改革的第二天,人人眼睛朝下,見面不打招呼了!晴天霹靂,中產階級貧窮化!共產主義從一開始就不承認中產階級,把中產階級歸入資產階級。後來還掀起‘反右’運動,更加深入地、全面地否認中產階級……”
拜託!這説法是多麼的荒唐啊!想要給社會製造出一個穩固的中產階級,有哪個國家是靠給吃財政飯的公務員大幅度加薪來實現的啊!而是要大家自己想辦法創業,自己賺錢啊!
舉個例子來説,當今只有1100萬人口的希臘,在21世紀初加入歐元區之後,以為傍上了大靠山,硬是養了100萬吃財政飯的公務員,自以為搞成全民中產階級的“社會”了。結果隨着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如今的希臘都變成什麼模樣了?説國將不國都是輕的!
希臘還有歐盟這個大款可以傍,中國又該去傍誰?只能靠我們中國自己!
像是有本事搞發明創造,讓全中國老百姓吃飽飯的雜交水稻之父袁隆平教授,不要説給他發10萬的月薪,就是發100萬的月薪,人民大眾也會認為是應得的。而那些只會發幾篇酸文的“公共知識分子”,發8000月薪都讓人感覺太多——你的這些文章早就另外給過稿費了!
在我看來,假如這些“磚家叫獸”覺得生活不夠寬裕,嫌錢少的話,那你就去出書寫文章,賺稿費和版税啊!如果當真能夠寫出什麼暢銷書,甚至進一步改編成電影、電視劇甚至網絡遊戲,月入幾十萬上百萬的話,想來也沒有多少人會感到憤憤不平,正如同當今社會看待那些成功企業家一樣。
説到這裏,我不禁想起了前不久發生在美國華爾街的“獎金事件”——在2008年的金融危機爆發之後,保險業巨頭AIG因經營困境,累計接受超過1700億美元政府救助。但公司領導在得到政府救助之後,竟然不是首先想着如何彌補虧空,挽回客户的損失,而是拿出鉅額款項給公司高管人員發獎金!
此事一被揭發,頓時引起民眾的一片討伐聲——你們AIG先是虧光了我們存進去的錢,然後又要政府拿我們繳納的税賦給你們填窟窿,最後還不肯填賬上的窟窿,而是要把錢揣進自家腰包裏拿走……最後,諸位只會虧錢的銀行高管們,在無數憤怒公民的暗殺威脅之中,總算是勉強放棄了這筆不合時宜的獎金。
所以説,在新中國建立之初的艱難年代裏,諸位民國大師們如果依然要求政府撥出鉅款,給他們這些對實際建設工作沒有多少裨益的文人,發放那麼高的薪水。那麼從本質上來説,他們跟華爾街AIG的高管們,在公司虧本倒閉的邊緣,強行用老百姓的税款給自己發鉅額獎金,又有什麼不同呢?
接下來的幾十年裏,為了適應國家經濟建設的需求,中國教育界一直秉承“重理輕文”的基本方針,要求大家“學好數理化”,最後甚至出現了“工程師治國”,也就是幾乎整個國家領導團體都是工程師出身的現象。故而教育資源和經費一直都在向理科傾斜,自然讓心氣甚高的文科教授們感到憤憤不平。
偏偏這些人又是最會揮筆寫文發表觀點的,所以隨着思想管制的放鬆,社會上就開始出現奇怪的言論,例如説民國時代是被我黨宣傳部門妖魔化的,其實是多麼多麼的美好。而又是何等的罪惡滔天,把全部有骨氣的中國人殺光,從精神上閹割,讓君子們欲做隱士而不可得……最後甚至説什麼:“半個多世紀過去。民國的種種善,民國的禮義廉恥信,早被大規模玷污,大規模失傳了……”
——當文人墨客和人民大眾的利益發生嚴重對立的時候,社會上就會充斥着無數荒謬不經的奇談怪論。
事實上,在幾千年的漫長歲月裏,這些霸佔輿論話語權的文化人們,從來都是隻敢在軟弱的皇帝面前表現得很有節操和骨氣;對中國人民則是趾高氣揚,作威作福;但是到了軍閥和異族侵略者面前,卻是一個個奴顏婢膝、諂媚無比,什麼節操都丟到爪哇國去了。譬如明末的東林黨,抗日戰爭時期的汪精衞……
對於這些“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的傳統文人,我們中國老百姓栽的跟頭已經夠多了。通過新中國建立以來的各種批判(當然有些矯枉過正),90%以上的中國人這才知道,那些牛氣沖天的文化人,其實也只是會放放嘴炮而已,否則還真以為他們是神仙,是菩薩,是文曲星,是冒犯不得的。
所以,在建國之後到改革開放的那段年月裏,我們真正應該重視和歌頌的知識分子,是錢學森、李四光、竺可楨、鄧稼先、袁隆平這些科學功臣,而不是那些民國時代遺留下來的“國學大師”——前者是開拓進取,後者是墨守成規——所謂“不重視知識分子”的説法,不過是一幫在現代化建設年代裏被邊緣化的文人墨客,在感到內心失落、囊中羞澀之餘,在筆下歇斯底里爆發出來的怨念產物而已。
反過來説,如果真的讓這些代表“社會良心”的文化人知識分子,發泄出了心中鬱結的怨念,那麼對於國家來説,往往就意味着一場浩劫。這在前蘇聯就有過最慘痛的案例——那位寫了《古拉格羣島》,被譽為“俄羅斯的良知”索爾仁尼琴同志,整天鼓吹着要搗毀腐朽冷酷專橫的蘇聯體制,接下來就必然會迎來一個民主繁榮的新時代。可結果卻是蘇聯解體,民不聊生,腐敗橫行,從超級大國跌落到內戰國度的深淵,整個國家被“去工業化”,那麼多個“五年計劃”統統都白乾了……如果他還有點良心的話,就真的應該朝北冰洋裏一頭跳進去,以此向被他忽悠慘了的兩億多蘇聯人民謝罪。
切記,文化人只是知識分子的一小部分,從來都沒有權力把“知識分子”這個團體給“代表”了!
PS一記,我是直到現在都無法理解戈爾巴喬夫的,投票的結果顯示大部分的人還是願意維持蘇聯,可最後還是解體了。要説這個體制確實是不給力,不過解體後的蘇聯又和民主哪裏扯上關係了呢?自由倒是真特麼夠自由的。
五、民國地主不好當(北方篇)
之前閒扯了這麼多有些跑題的話,主要是為了戳破某些民國崇拜者的真面目。以及那些高雅的“民國範兒”在一般庶民眼中的荒誕。否則,不管我怎樣描繪民國時代的日常生活,都總是會有人提出這些“歷史發明家”的“新觀點”,“證明”我寫的都是一派胡言,並且指責我是在為粉飾歷史。
下面言歸正傳,如果要穿越到民國時代,你會穿越到民國時代的什麼地方?
——民國是一個新舊交替的時代,從沿海到內陸,在全中國的不同地域之間,社會面貌差異極大。
當上海灘的十里洋場,已經亮起了絢麗多彩的霓虹燈光之際;西藏拉薩的農奴莊園,還處於中世紀的愚昧黑暗之中。英國人曾經把一輛小汽車拆卸開來,用馱馬揹着,翻山越嶺、千辛萬苦地運到拉薩。結果在拉薩把汽車拼裝起來之後一看,發現這裏首先沒有司機,其次沒有汽油,最後沒有汽車能跑的路……
鑑於上述種種天壤之別般的差異,所以我們在具體描述民國生活的時候,只能選擇一些比較有代表性的地區作為樣本,從而以小見大,映射出整個民國年代的社會風貌。
必須要明確一點,那些穿越到民國的現代人,在可以選擇的情況下,除了少數想要搞紅色革命的人之外,應該都不會願意去當中下貧農或者拉黃包車的。而想要在民國時代過得比較體面,那麼在鄉下似乎就得當地主老財,在城裏則要當小資闊少,或者索性直接當官走仕途……
在這裏,我們首先來討論一下民國時代地主們的生活。
在老一輩的很多人心中,最為經典的民國地主形象,恐怕莫過於《白毛女》當中的那位黃世仁了——他們通過巧奪豪取佔有了大量的土地,並且利用掌握的土地殘酷剝削農民,不勞而獲,侵吞着農民創造的財富,過着荒淫無恥的生活。
與現代那些經營大農場的農業資本家不同,那些傳統的中國地主們,似乎根本不用關心選育良種、租用農業機械、採購化肥和農藥,也不用關心如何興修灌溉水利工程,而是把一切交給農民自己打理。
平時,這些地主們坐在家裏只管享樂,有事情還可以徵發佃農無償服役。到了秋收的時候,就讓管家帶着一幫狗腿子到田間去挨家挨户地收租。萬一年景不好收不上租子,則逼迫農民賣兒賣女來抵債,或者發一點善心,酌情允許他們減一點租子,基本上跟現代公司裏那些等着分紅的大股東差不多。
如此説來,地主的生活應該是十分輕鬆悠閒的囉?
……這個……怎麼説呢?像這樣悠閒寬裕的地主生活,在清朝的太平年景裏倒是還有可能出現。可是到了兵荒馬亂的民國年代……呃……只能説正應了那句老話:“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哇!”
總之,民國時代的地主,並不怎麼好當。
首先,民國年代是一個戰亂頻繁的時代,全國各地到處都是橫行肆虐的軍閥和土匪。四川從1911年保路運動開始到抗戰前夕,一直在斷斷續續地打川軍內戰;河北省(當時叫做直隸)雖然位於京畿,卻也因此而成了直皖戰爭,直奉戰爭,第二次直奉戰爭,以及蔣介石二次北伐的主戰場。
更慘的則是河南地區,正所謂爭天下必爭中原,作為內戰的重災區,河南省在整個民國時代,總是不斷地被各路北洋軍閥還有流寇們一遍遍地洗劫——白朗起義、鎮嵩軍、巨匪“老洋人”、紅槍會、馮玉祥的國民軍、北伐戰爭、蔣介石在1930年的中原大戰……最後全省流竄着40萬土匪,幾乎被打爛了。
在如此頻繁的戰亂之中,不要説升斗小民的骨頭都填了溝壑,就連地主士紳的生命也毫無保障。
要知道,在民國時代的一大半年月裏,中國都是一個無法無天的混亂世界。那些軍閥們的兵馬,在大城市裏多少還講點紀律,到了鄉下就完全跟匪徒無異。
在清朝的時候,那些地方上坐擁廣袤田土的地主縉紳們,往往有着舉人、秀才、捐官(花錢買的官,多為虛職)之類的“功名”,不少人還有子侄或親戚在朝廷內當官,從而編織出一張巨大的關係網。
哪怕是在征戰動盪的太平天國時代,除了作為反賊的太平軍之外,湘軍、淮軍、楚軍這些掛在朝廷名下的兵馬,通常也都會對他們有些顧忌,從而不敢劫掠得太過分。不管是再怎麼跋扈的兵頭們,只要尚未決心謀反,否則對待這些人脈關係盤根錯節的地主縉紳,多少也會有些忌憚。
但問題是,到了破舊立新的民國年代,這一切護身符和特權就統統打了水漂。民國時代的兵痞和軍閥大帥們,可都再也不會把清朝的功名身份放在眼裏。該勒索就勒索,該屠殺就屠殺,根本不會客氣——那年頭在鄉下死一個人,就真是跟死一隻螞蟻沒啥兩樣。
在楊白勞眼中,黃世仁無疑是主宰生死的存在;但是在手握兵馬的軍閥面前,黃世仁也就是個屁。
雖然地主們也試圖走新時代的上層路線來維護自身權益,例如去競選國會議員之類。但民國前期畢竟是一個“有槍就是草頭王”的年代,哪怕你在北京跟什麼高官攀上了交情,到了地方上也未必有用。
想法子結好當地軍閥也是一條路子,畢竟縣官不如現管。但問題是大多數的軍閥旋起旋滅,這個“現管”更替得實在太頻繁。士紳們剛剛花大錢投資下去,軍閥就已經通電下野了……於是又白忙乎一場。
其次,在民國初年的河北、山東、河南、四川這些戰亂頻繁之地,就算是遇上了不打仗的年月,軍閥們為了供養龐大的軍隊,以及維持奢華的生活,從而攤派給地主們的賦税,也遠比清末時期更加沉重。
例如四川全省在清末只需供養新軍一鎮(相當於一個師)*****人,外加差不多數量的綠營舊軍,還有向雲南、貴州、甘肅提供約250萬兩白銀的財政補助。
但是到了1935年的時候,四川人需要供養的川軍總兵力,卻已經膨脹到了340個團,約84萬人的龐大規模!每年所需的開銷自然是幾倍十幾倍地往上翻。在某些地方,農税居然“預徵”到了民國一百年(2012年)以後!再加上川軍混戰對地方經濟的破壞,縱然是四川這樣的天府之國,地主士紳們也同樣叫苦不堪。
北方各省農村被“預徵”賦税的狀況,雖然不如四川這麼荒誕,但由於自然條件差,災荒頻繁,民間財富有限,戰爭的破壞慘烈,實際的負擔比例還要更加沉重。
當然,地主們也可以設法提高地租,把這些負擔轉嫁到農民頭上。但是土地上的出產就只有這麼多,哪怕不給農民留下一粒穀子,能夠搜刮到的糧食也是有極限的。而軍閥們發明苛捐雜税的本事,卻是從來都無上限的,一下子搞出來六七十種附加税也是常事——例如青苗捐、煙捐、衞生捐、青山費、馬路費、招待費、人口税、花燈税等等。正所謂“自古未聞屎有税,如今只剩屁無捐”嘛!
而且,在這些苛捐雜税之外,軍閥們還喜歡向地主們以各種名義大肆攤派勒索,時常能讓人傾家蕩產。
例如在民國初年,陝西省便一邊推行剪辮令,一邊大肆攤派“光復款”。於是,鄉紳們便領着村民圍攻政府,號稱“復辮豁款”(我要繼續留辮子,所以不交錢了)。前清一眾遺老遺少聞之,皆以為“人思聖清”!
所以,在民國時代的華北和山東地區,儘管許多縣裏的地主豪紳,把實際地租已經收到了七成以上,還在荒年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利用高利貸來盤剝農民,把佃農們逼得只能把穀糠麩子當做主食,到了災荒年月就要出門逃荒,乃至於到東北去“闖關東”。但是在軍閥們的橫徵暴斂和土匪的肆意橫行之下,除了極少數最頂級的大地主之外,大多數中小地主的日子還是過得很糟糕。
根據1930年的一份鄉村調查顯示,如果沒有工商業之類的額外收入,只靠地裏刨食,也沒有辦法逃避捐税的話。那麼地主的家裏最起碼要有200畝以上的好地,才能頓頓都吃白麪饃饃,逢年過節吃一頓肉。
而在這個標準線之下的地主和富農,自家種的小麥就算磨成了白麪,也不敢多吃,要拿出去賣錢繳税,以及換一些火柴、食鹽、布匹之類的必需品,只留下棒子麪、高粱面之類的粗糧來給自己果腹。
只有在每一年的初夏季節收了麥子之後,這些人家才能吃幾頓白麪做的麪條,在他們看來,這已算是一種了不起的奢侈了,能夠吃白麪一直吃到八月的人家,已經極其稀少,更不用説吃上一年了。
至於更窮的貧農,每天能喝上兩碗摻着樹葉的番薯稀飯就算老天開眼了。
我們現代的農村常常擺設宴席,雖然菜餚不甚精美,但也是雞鴨魚肉一應俱全,還有香煙和好酒供應。而民齤齤國年代的華北地區,根據馮玉祥將軍的回憶錄描寫,鄉村裏遇有喜慶喪祭之事,待客的席面卻多半是“白菜豆腐泡席”,只有素菜而已——白菜、粉皮、粉條、豆芽、豆腐泡等。飯是摻有很多細砂子的大米蒸的,吃時一不小心,就會把牙齒震掉(感覺很像古埃及人的伙食)。馮玉祥將軍在河北清苑縣住了十餘年,也只吃過一次葷席,然而就算是那所謂的葷席,也不過每碗裏蓋了兩三片極薄的豬肉而已。
當時算是小富之家的馮玉祥將軍家裏,吃飯的配菜也只有大葱、蘿蔔、鹹菜,從來捨不得用油做一碟炒菜,葷菜自然更不用提了。更窮的人家連鹹菜也捨不得吃,只臨時泡點鹹水下飯。
第三、民國時代的北方,一直在接二連三地爆發着可怕的災荒。
例如從1920到1921年,華北四省區大饑荒,死亡1000多萬人,災民3000萬~5000萬。從1928到1930年,北方八省再次連續大旱,蝗、風、雪、雹、水、疫併發赤地千里,顆粒無收。此次災情延續3年,造成的逃荒人流無法數計,倒斃在荒原上的餓殍最起碼高達1000萬。陝西原有人口1300萬,但在這三年大荒中,淪為餓殍、死於疫病的高達300多萬人,流離失所者600多萬,兩者合計佔全省人口的70%。根據某些外國記者的描述,饑民的屍體經常在埋葬之前就消失了,在一些村莊,人肉甚至被公開售賣。
1942年,中原爆發大饑荒,“水旱蝗湯”四大災害輪番襲擊中原地區,1000萬人口的河南省,有300萬人餓死,另有300萬人西出潼關做流民,人口瞬間削減三分之二。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貧苦農民固然是九死一生。地主們的日子也是慘淡無比。縱然家裏屯着些糧食和銀錢,也得首先拿出來招募家丁,購買武器,加高院牆,修築土堡,抵禦土匪和流民的劫掠,以及賄賂前來打秋風的軍閥部隊。能夠維持生存就已是極端不易,更別提什麼奢侈享受了。
最後,哪怕在誕生之前,鄉下的農民也是整天抗租鬧事,百般拖欠,想要把租子十足地收齊,基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尤其是收成很差的時候,常有人捲了糧食棄田而逃,讓地主家裏什麼都收不到。
這樣一來,地主家就不得不養上一羣打手,用以催逼佃農繳納租子,於是又多了很大的一筆開銷。更要命的是,這些打手的忠誠心有時候也非常可疑,如果主人家過於軟弱或苛刻,甚至還會聯合土匪幹掉地主全家,然後自己把財產分了,當個小地主享福——所以民國地主必須能打,正如當今的村幹部一樣。
鑑於上述這些情況,像電視劇裏那種彷彿《紅樓夢》裏那座大觀園的山寨版,宅院深深,丫鬟成羣,錦衣玉食的奢華地主生活。至少在兵荒馬亂、災害頻繁的華北地區,光靠從田地裏收租子是很難維持的。
那些能夠在鄉下過着奢華生活的人,要麼是另外有工廠、商行、礦山、鴉片之類的非農產業額外收入,要麼就是最起碼有上萬畝地的頂級大地主。
但是,一旦某人的地盤大到了這樣的程度,如果手裏沒有一支過硬的兵馬,那麼根本就看不住場子。而有了上萬畝田地,又拉起了大票兵馬的人,通常就已經是軍閥而不是地主了。一旦被其他軍閥擊敗,這些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土地,最後也別指望還能保得住。
所以,一旦穿越到北方的地主家庭,你想要學功夫高手整天跟人鬥毆,倒是從來不愁缺少對手,基本上每年都有流民和土匪前來串門,地主土豪們也時常拉起團練彼此攻打。那年頭每一個能夠保住家業的地主,幾乎都是打出來的。如果你特別能打,又有本事拉起一幫兄弟,那麼就算是要像“樊哈兒”(電視劇《傻子師長》的原型)一樣晉身軍閥大帥,也是有一定希望的。
但是,如果你對打打殺殺之類的事情興趣不大,只是想要過上比較現代化的生活,那麼可就非常困難了——根據1930年的一份統計,在河北清苑縣11個村2000多户人家上萬口人之中,總共只有自行車7輛、手電筒6個、熱水瓶2個,而收音機則是一台都沒有。電燈是不用想了,因為鄉下一般根本沒有電力,也沒有自來水。如果還要自己弄發電機的話,似乎只有那些大軍閥的家裏,才能拿得出這許多款子。例如清末的袁世凱,在老家鄉下退隱之時蓋的別墅,裏面不光有電力供應,還拉了電報線,連私人電報房都有。
跟清朝相比,北方農村在民國年間唯一比較明顯的“現代化”標誌,就是較為普遍地用上了煤油燈,農村照明已基本被煤油取代——在此不得不佩服一下美孚公司的推銷能力。要知道,在當時的北中國農村搞什麼煤油燈的市場營銷,幾乎跟在現代的索馬里做小商品生意一樣危險。
六、民國地主不好當(南方篇)
在民國時期,北方各省的鄉下總是一片兵荒馬亂,民不聊生,盜匪橫行,連生命安全都毫無保障,更別提什麼生活情趣,實在不是地主們可以安心享受腐敗生活的好地方。西南的四川省內先後爆發大小戰爭共計五百六十餘次,軍隊膨脹到340個團,84萬人,賦税預徵到了民國一百年,不要説貧苦農民,就連地主士紳也被壓斷了腰,生活水平還不如窮山惡水的雲南;湖南湖北三天兩頭地發大水,長江幾乎年年決堤。而一旦北洋軍南下攻打廣東,或者是革命軍北伐中原,湖廣之地也都是主戰場,被吳佩孚、趙易恆這些狠人來回燒殺劫掠,折騰得夠嗆,同樣不甚適合居住。
總的來説,在民國年代,除了廣東的珠江三角洲之外,唯有江南之地的狀況還算比較好。相對來説應該算是全中國經濟最為富庶,戰亂最為稀少,階級矛盾最為緩和,社會秩序最穩定的地區。
由於這塊地方的風氣開放,對外交流便利,地主可以投資工商之類收益率更高的商業和實業,不必完全依靠土地上的產出,所以表現得比較“開明”,一般不會把佃農往死裏壓榨。
雖然在江南地區的農村裏,名義上的租子也有五成以上,但實際收繳的時候往往會打個折扣。如果佃農比較刁蠻,而地主卻比較軟弱的話,那麼實際地租甚至有可能降低到30%左右。有些地方的佃農,連年累月地賴賬不交租子,地主也捏着鼻子忍了——因為他在上海、寧波的工廠商行,收益百倍於老家鄉下的那點田地,實在是犯不上為了這麼一點地租而興師動眾,到鄉下去大打一場……
正是因為江南地區的農村剝削程度較低,階級矛盾不算突出,所以就全國來説,鄉村秩序尚算不錯,而這也是蔣介石可以把江浙作為統治核心的原因。
但近年來有些“磚家”以偏概全,把江浙地區相對“和諧”的鄉村階級狀況,硬是放大到了全國,以此來證明我黨的土地革命完全是在無理取鬧——這就有些過分了。
那麼,既然江南地區的土地肥沃,不怎麼打仗,農民也不怎麼造反,而且鄰近上海,想要購買熱水瓶、鐘錶之類的工業品也容易,民國時期江南地主的生活應該相當不錯了?
……這個……只能説,也不一定,得要看是在什麼時間。
江南地區素來是中國的精華之所在,城市工商業發達,鄉下盛產稻米、棉花和絲綢,在整個明清時期,一直相當富庶。即使是在近代前期,被洋人用堅船利炮打開了國門之後,依靠出口絲綢、茶葉和瓷器,江浙兩省的經濟狀況也還不錯。民齤齤國前期利用一戰的東風,江浙經濟曾經有過一段相當興旺繁榮的時代。
但是到了民國年代中期,進入三十年代之後,隨着交通運輸技術的進步,作為全國最開放的江浙地區,也越來越被世界資本主義市場的傾銷狂潮所害——很多時候,糧食傾銷對一個國家而言是致命的。
例如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時候,中國的農村就處於一個非常荒誕的局面——最初兩年,長江以北赤地千里,長江以南洪水滔天,饑民倒斃於路途,自然是慘不忍睹;到了1932年和1933年,氣象災害基本結束,江南地區和全國大部分省份普遍豐收,稻米小麥堆積如山,但卻被從上海傾銷的洋米洋麪衝擊(那時候正值美國大蕭條,玉米腐爛在地裏,牛奶往密西西比河裏倒,出口農產品自然便宜得很),於是在市價上,每一石國產土米往往比洋米貴了2、3元,根本賣不動。如果低價賤賣,農民又要賠本。
——由於農業技術落後,外加沉重的苛捐雜税,江浙農民的生產成本就遠比西方同行高得多。
眼看着種植糧食掙不到錢,江浙地區的農民們開始指望經濟作物,可惜國產棉花的品種、質量和價格,都競爭不過進口的埃及長絨棉,在進入三十年代之後,就根本賣不動了。而作為傳統出口大宗的絲綢,由於長期在技術上固步自封,也在全球市場的競爭之中,被不斷改良品種和技術的日本絲綢徹底擊敗。
而當時的國民黨政府,又在搞最典型的買辦經濟,根本沒有什麼農業保護和補貼政策,反而還對農業徵收重税,提高農民的生產成本,毀滅本國農產品的市場競爭力,實在是倒行逆施。最後讓江浙地區的農產品既失去了國外市場,也保不住國內市場,又找不到品種改良的途徑,農村破產之風最終變得無藥可救。
走投無路之下,一些農民不顧禁令,開始種植起了罌粟,試圖依靠鴉片來賺錢。但江浙地區的土地價格和人工費用,在全國都是首屈一指,身邊又是上海這麼個全國最大的物流中心,於是本地鴉片在價格上也競爭不過東北、雲南和印度的煙土,而浙江的氣候條件又並不適合種罌粟,結果連販毒都要虧本。
——類似的情況,在西部的鴉片產地也發生過。抗戰期間,西康省為鏟鴉片死了7個縣長,上千保安隊。進入解放戰爭時期後,蔣委員長為了集中力量勘亂,宣佈不再禁煙、鏟煙,不收煙税。於是鴉片成為普通商品,價格暴跌,販毒無利可圖,毒販子從此大減。農民們收穫的鴉片賣不出去,也只好減少了罌粟種植量,不過由於鴉片太便宜,當地很快就弄得是家家有癮客,户户繞煙雲了。
於是,三十年代的江浙農民們,便無限悲哀地發現,自己是歉收要餓死,豐收也要賠本,種什麼都掙不到錢,而肥料和農具又都是借債買的,結果身上的債務永遠還不清,怎麼樣都沒了活路。
葉聖陶先生的著名短篇小説《多收了三五斗》之中,就講述了舊中國江南一羣農民因為洋米傾銷衝擊市場,不得不忍痛虧本糶米,在豐年反而比災年更加負債累累的慘劇。形象地揭示了舊中國在三座大山的壓迫下,整個農村急速破產的可怕現實。為了在這種絕境之中求生,農民們要不就湧入城市闖世界,要不就只好走上反抗鬧革命的道路了。
很顯然,在江南地區的農村普遍破產之後,地主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首先,地租如果收稻米的話,因為米價低廉,等於是縮水了許多,而若是收銀錢的話,農民又繳納不出來;其次,之前借貸給農民買農具、肥料和口糧的款子也收不回來,變成了一筆又一筆的呆賬和壞賬;最後,鄉下抗租運動極度頻繁,沒了活路的農民紛紛成了滾刀肉,索性自己種稻米自己吃,不交税也不交租,能活一天是一天。萬一地主上門催討,則要麼一哭二鬧三上吊,要麼舉着刀子聲稱要同歸於盡。
而很多地主則發現僱傭打手的人工費太高,打官司需要打點的費用也不低。更要命的是,在花了這麼多費用之後,最多也只能收到一些不值錢的稻米,甚至經常會打死了人也還是什麼都收不到,用武力強行收租總是虧本。哪怕是把農民當成豬仔賣了,也還是得不償失——所以最後也只得允許拖欠租子。
一旦收租收到蝕本倒貼的程度,這地主也就當得太沒滋味了。
到了抗日戰爭時期,江南更是成了主戰場,政府軍、日軍、偽軍、新四軍反覆打拉鋸,原本的一點繁榮景象隨之消失。在解放戰爭時期,又被國民黨“劫收大員”們搜刮得一窮二白,最後一點餘財也沒了。
所以,如果有誰想要穿越到民國時代的江南地區當地主,最好穿越得早一些,也就是民國時代的前面十幾年,江南農村普遍破產之前,還要及時改換投資渠道,否則光靠收地租是絕對過不起闊綽生活的。
實際上,在民國時代,江浙地區的地主很多已經常居於上海、南京、杭州之類的繁華大城市,而把鄉下的土地交給“二地主”(代理人)負責收租。在扣掉了沉重的捐税負擔,外加“二地主”及其幫閒的佣金之後,哪怕是風調雨順,“二地主”也比較有良心,每畝土地每年也就能得到平均一個銀元的收益而已。
假如完全依靠這麼微薄的土地收入,顯然很難維持都市生活的高昂開銷。以之前提起過的諸位國學大師為例,胡適教授在1919年月入240個銀元,30年代漲到500銀元,年收入就是6000銀元,外加稿費和其餘收入,只怕是每年一萬大洋都不止。而那年頭似乎還沒有個人所得税的概念,這些銀錢都能實打實地落進胡適教授的口袋。若是把這個收入水平放到農村,都已經是坐擁上萬畝良田的微型軍閥等級了!
由此可見,民國時期的諸位“磚家叫獸”們,實在是貨真價實的“無冕貴族”啊!
事實上,就連毛圖書管理員的每月8塊大洋低薪,在某些貧瘠地方的鄉下,也要有100畝地才能掙到。
因此,這些定居在城市的地主,往往並不依靠家鄉田產來維持生活,只不過是給自己留一條後路罷了。
——從很早以前開始,比較有眼光的江南地主士紳,就已經把投資渠道放到了上海這樣的大都市,經營金融、商貿、實業和房地產等等,以求更高的收益。而財富從農村向城市的流動,也是民國時期的總趨勢。當農村經濟整體衰敗的同時,與之相伴的則是部分沿海城市的畸形繁榮。
所以,在講完了民國農村的情況之後,接下來就讓我們把目光放到民國時代大城市的典型代表,冒險家的樂園,“東方魔都”大上海,看一看那個時代的上海人究竟過着怎樣的摩登生活。
七、光怪陸離的東方魔都
説一句比較傷自尊的話,民國時代的中國,在西方世界的普遍印象,基本上是一個愚昧、動亂、無可救藥的落後國家,哪怕與黑非洲相比也毫無優越之處。
確實,當時的中國雖然還擁有古老的璀璨文明,但在西方人的眼中,卻早已輝煌不再,被時代所拋棄。遍地都是破敗不堪的中世紀鄉村,貪婪野蠻的軍閥和盜匪,以及與現代化生活完全無緣,時刻掙扎在死亡線上的可悲窮人——正如同我們這些現代的中國人,用充滿優越感的眼光去看待非洲人一樣。
而僅有的少數例外,就是位於那些通商口岸裏的一系列“文明”孤島,確切地説,就是那些由外國管治的租界。在西方人眼中,這些租界被視為連接“現代西方”和“傳統中國”兩個世界之間的橋樑。而其中最大也是最繁華炫目的一座“橋樑”,則莫過於大上海的“十里洋場”了。
民國時代的東方魔都大上海,究竟是怎樣的一副面貌?
——叮叮噹噹的有軌電車,蘇州河上的外白渡橋,閃耀着霓虹燈光的酒吧與賭場,戴着藤帽打着綁腿的安南巡捕,西裝革履、趾高氣揚的各國洋人,一口流利外語的金絲眼鏡買辦,牽着寵物狗的摩登女郎,走街串巷的黃包車伕,賣白蘭花和梨膏糖的乾瘦小販,收音機廣播裏放送的崑曲和京劇,用“標準石油”鐵皮桶搭建的閘北棚户屋,衣衫襤褸、偷偷剝樹皮充飢的鄉下乞丐,面黃肌瘦、神色黯淡的大煙鬼……
當民國的農村全面破敗,不但農民生計艱難,餓殍遍地,就連地主也大量破產的時候,充滿了現代氣息的魔都上海,顯然格外具有吸引力。因此,幾乎每一年都有許多外地人前來上海謀生。而上海灘從1840年的荒蕪蘆葦灘,發展到20世紀的中國第一大城市,也是得益於全國人口和財富的不斷湧入——雖然不如後世的“深圳速度”,但也算是發展得很快了。
此外,在民國年代,那些失勢下野的軍閥政要,前清王公們,為了防備遭到昔日仇家的秋後算賬,以及享受現代化的高質量生活,也都喜歡扎堆地往上海和天津的租界裏鑽(例如《情深深雨濛濛》裏面女主角的老爹,虛構的東北軍閥陸振華),一旦局勢有變,又可以立即再次出山,猶如現代的海外政治避難者一般——只不過當時在中國人的土地上,就到處是洋人的地盤,所以政治避難只要跑幾步路就可以了。
總之,除了沒有網絡和電視,現代的各種生活必需品,在上海都能搞得到,現代人穿越過去不會有太多的不適。雖然那年頭上海的治安不如後世,黃金榮、杜月笙這樣的黑幫分子橫行幾十年無人能治,但比起四川袍哥闖進成都市政府綁肉票的囂張程度,上海的社會秩序在民國已經算是相當不錯了。
但是,這一切從西方傳來的現代化文明生活方式,主要都集中在租界的十里洋場。而十里洋場外面的上海市區,就沒有那麼美好了。
首先要注意的是,雖然當時的上海已是遠東最為現代化的繁華都市,但是與如今基礎建設極佳的上海不同,除了公共租界以外,居住在華界的相當一部分上海市民,是用不上電也沒有自來水的,市容市貌呢,用現代中國的東西不好類比,總之基本上就跟大家在國際新聞裏看到的印度和巴西貧民窟差不多。
你知道嗎?在民國年間上海閘北的棚户區,幾乎人人都會穿牆術!
——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由於洋貨的大量衝擊,江浙地區農村普遍破產,城市卻畸形繁榮。於是,成千上萬的破產農民甚至破產地主,全都一窩蜂地湧進大上海找飯吃。但這些人既無文化又無技能,進城之後混得好的百中無一。大多數人只能去扛大包,賣香煙,拉黃包車,當傭人,或者進工廠當小工,收入都很低,而且很不穩定,説不準啥時候就折本或失業了。所以買房是奢望,租房也困難。
當時,剛剛招募進廠的紡紗女工,每日薪水是三毛錢,一個月才9塊大洋。而技術很熟練的老工人,大概也就是14個銀元的月薪。魯迅家的女傭在包吃包住之餘,月薪才3塊大洋……那些説什麼民國時代紡織女工的月薪能夠達到二三十個大洋,完全就是在胡説八道——要麼這個“紡織女工”其實是工頭或者高級技工,要麼就是她其實拿的是金圓券……這具體又是個什麼坑爹玩意兒,我們以後再談。
而上海的房價又是出了名的貴,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樓梯轉角下邊一個七八平米的放掃帚雜物的小亭子間,月租竟然就要10塊大洋以上!如果借用廚房的話,還要另外多付錢!你讓那些低收入的外地人去租房,剩下的錢就只夠他去喝西北風。租不起怎麼辦?要麼學習三毛流落街頭,要麼就去住貧民窟。
那時候的上海閘北,以及其它很多大城市的近郊,都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貧民窟,具體可參見當今印度的孟買。現代的巴西貧民,好歹還能用鐵皮、石棉瓦和塑料布搭建一個小屋。但那年頭的中國工業落後,連上述這些工業品都不是貧民能弄到的,他們只能用更原始的方式蓋窩。
當時,各地來上海謀生的農民,從鄉下運來毛竹、蘆蓆和篾片,把毛竹烤彎,插在地上,搭出一個半拱形的架子,上面蓋上蘆蓆,周圍捆上茅草,在向陽的一面割出門來,地上鋪塊爛棉絮,就是一家人的住所。這種簡易窩棚俗稱“滾地龍”,高度僅到成年男子的腰部,進進出出必須深彎腰,夜裏回去瞧不見入口,一不小心就會穿牆而入——就跟學了穿牆術似的。
這樣簡陋的“滾地龍”窩棚,通常來説都是非法建築,自然是既沒有電也沒有自來水,最多也就是幾百户人家可以分到一個公用水龍頭,每天早上排長隊輪流取水——據説很多都是從消防栓上私自接的——夜裏經常因為煤油燈打翻而爆發火災,住起來既不安全也不舒適。根據記載,曾經有個住“滾地龍”的民工跟人有仇,晚上正靠着茅草牆吃飯呢,突然被一把長刀紮了個透心涼——原來他的仇人站在牆外給他來了一刀!如果你不瞭解當時上海貧民窟的建築結構,肯定會以為這是武俠小説裏的情節。
如果有人能夠收集到許多“美孚石油”或“標準石油”(當時向中國輸入煤油燈的最大兩家公司)的油桶,剪開鐵皮做一層屋頂,那麼就已經算是貧民窟之中的“豪宅”了
——比起民國時代的貧民窟來,咱們如今的“城中村”簡直就是天堂了。
雖然全國各地的破產農民們紛紛湧入上海,試圖在城市裏謀得一條生路。但事實上,雖然在民國前期,上海的輕工業一度很興隆。但是到了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由於受到世界經濟大蕭條的影響,上海工商企業的就業形勢一直很糟糕。根據1935年的一份調查,全城400萬人口之中,竟然有60萬以上的工人處於失業狀態——這是多麼龐大的社會不穩定因素啊!
而那年頭既沒有失業保險又沒有補助,失業工人的下場比現在悽慘得多,在經濟形勢最悲催的那些年頭,每天早上在上海街頭都能找到不少餓死凍僵的“路倒”屍,而蘇州河裏的浮屍數量,估計也能跟當今的印度恆河相比——現在明白我黨為什麼能夠在上海組織工人起義了吧!
在舊上海真正一直保持着畸形繁榮的,是服務業等第三產業:得益於聚居在上海租界的大批富人,十里洋場的消費能力一直非常旺盛,總算是給了窮人們拉黃包車、當小販、擦皮鞋的生存機會。
當然,如今絕大部分的民國背景小説,尤其是言情小説,主角一旦到了那個時代,通常都會自動投胎成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爺,最起碼也是小資階級的文人墨客,住的地方多半是在公共租界,經歷的都是風花雪月、燈紅酒綠、香車美人、恩怨情仇……至於髒亂破敗的棚户區,恐怕往往連一個片段都懶得落筆。
那麼,接下來,就讓我們探討一下在上海公共租界的生活吧。
通過民國時期的老電影、老照片,還有那個時代一些文人寫的生活散文,我們可以知道,當時的上海租界,是一個西裝革履與長袍馬褂摩肩接踵,四方土語與歐美語言交相班駁的地方——這裏有一擲千金的富豪子弟,有穿蓬蓬裙參加化裝舞會的女大學生,有盛況空前的集體婚禮,有紅透半邊天的著名歌星及其粉絲羣,有擺着誘人姿勢拍睡衣廣告的模特兒女郎,有專家學者的專題報告講座,有熙熙攘攘的股票交易市場,街邊報亭裏擺滿了封面靚麗的外文雜誌,電影院裏有從美國好萊塢空中郵遞過來的新潮大片……總之,從外表上看,這似乎是一個與當今世界相比沒太多差距的摩登時代。
很多追求小資情調的人,從林徽因、張愛玲、郁達夫等人的文章中,想象出了一個社會價值觀多種多樣,人性自由解放的浪漫時代,並且認為這才是真正的小資風格。
但是,我們人類畢竟是不能只靠浪漫和情調來生活的。當時租界裏的小資文人們,生活壓力其實一點都不比當今社會的白領們低,而生活水平還遠遠不如現在。
沈從文在小説裏寫過民國時代的一對小資夫妻,男的政法大學畢業,在上海某機關做小職員;女的北京女子師範大學畢業,專職做家庭主婦,生了4個孩子。在當時的上海,一般公司職員的月薪大約是20銀元左右,而這位當丈夫的卻有60元月薪,想必肯定是在某個很有油水的單位裏了。
但是,由於上海的物價高昂,房價更是北京的十倍,饒是這位男人已經很能掙錢,他們這對小資夫妻的日子依然很窘迫——由於租不起一整間公寓,他們一家六口人不得不住在半間公寓裏,中間用木板隔開,另外半間住着沈從文,平攤下來連20個平方米都沒有。而就連這麼半間公寓,當時都要收每月13元的房租(後來漲到了20元),每個月還要收10塊大洋的水電費。光是這兩樣,每個月的收入就去了一半,剩下的錢用來吃飯和給小孩買西洋奶粉,就已經用得精光,結婚八年了都還剩不下什麼錢。
——在當時的上海公共租界,一度電平均要收0.3~0.5銀元,相當於如今的12元到20元,顯然是貴得多了。幸好那時候也沒有空調、冰箱、微波爐這些耗電大件,光是照照電燈聽聽收音機,應該還能湊合。
所以,那年頭的小資們別看出門就是西裝革履,金絲眼鏡,一塊流利洋文。偶爾還會出席一些宴會,跟西洋女子跳跳舞,生活得貌似很時尚。但真正回到家裏,恐怕多半還是住着亭子間,吃着鹹菜泡飯,頭頂還掛着小孩的尿布……也就跟當代的“蝸居”、“蟻族”差不多。若是再窮一點,就要去閘北住棚户了。
當然,比起江浙鄉下那些連米飯都吃不起,只能啃地瓜幹度日,還要擔心農民暴動的破產地主,上海的“蟻族”們已經很幸福了——雖然能混上教授的小資文人們明顯還要更幸福。
唯一需要當心的是,那年頭的上海就真的跟電影一樣,夜晚黑幫械鬥槍戰,白天洋人耀武揚威。租界巡捕也甚是蠻橫,隨便打死幾個人都不當回事……總之記得儘量躲開便是。
但這樣窘迫的生活,畢竟沒多少人願意一直過下去,尤其是當他們還身處於上海灘這樣一個花花世界的時候。很多稍微有點積蓄的上海市民,就跟現代的我們一樣,紛紛把積蓄投進了股票交易所,企圖一夜暴富,但結果卻往往是血本無歸——資本主義的信條,就是騙輕信人之財,填貪婪者之慾。散户和小户在股市中永遠是被大户和莊家宰割的對象。清末的“橡皮股票危機”,1922年的股票泡沫破滅危機,讓上海的股民們全都吃足了苦頭。而1929年的世界經濟危機,更是讓破產股民們自殺後的屍體漂滿了黃浦江……
除了股票之外,當時還有另一個能夠獲利的投資渠道,就是政府債券。從北洋政府到國民政府,以及各地軍閥大帥,都樂衷於在上海發行公債募集資金,而且往往打折發放,也就是一百元的債券只賣七八十元,到期之後卻能連本帶利給你返還一百二十元,貌似十分優厚。
但是不要忘了,民國年間的政府工作重點,基本上除了戰爭還是戰爭,所以這些公債並非我們如今買到的建設債券,而是風險極高的戰爭債券。北洋政府本身都是在戰火之中三天兩頭倒台重組,政府的威信自然要大打折扣。買了勝利一方的債券自然收益不錯,可如果不慎買了戰敗一方的債券,那麼就註定要變成一堆廢紙了——人家都已經倒台下野了,你的債券又該去找誰兑付呢?
當時的中國每逢一輪軍閥大戰落幕,上海灘都有一羣失意的投機客要跳樓——當然,如果是穿越者的話,或許可以憑藉對歷史的先知先覺,在債券市場上大獲暴利,甚至謀得一個“投資之神”的稱號。
雖然小資階級知識分子在上海灘多半過得並不如意,但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爺,還是有條件盡情享受花花世界的。某些家底殷實的浪蕩子弟,為了在戲院包一個名角一擲萬金的,也是常有的事。而在上海的夜總會里,也總是雲集着世界各國的佳麗,尤其是俄國大洋馬——在蘇聯建立之後的二十年代,據説有上百萬“白俄”逃出國境,在世界各地從事一些上不了枱面的勾當。正如同蘇聯解體之後的九十年代。
所以,與中世紀那些縱然身家萬貫也過不上好日子的悲慘富人相比,民齤齤國年代躲在租界裏的中國富豪們,多少還是能夠活得更瀟灑的。唯一的麻煩是……錢從哪裏來?
北洋政府時期,雖然北方內戰不斷,但江浙和上海的經濟還算繁榮。而到了三十年代之後,雖然進入了所謂的“黃金十年”,但由於洋貨的大舉傾銷,以及海外市場在大蕭條之中的急速萎縮,上海的工廠反而紛紛破產,投資實業漸漸變得無利可圖。
而經商也不容易,因為那時代的所謂民國,其實更像是個大拼盤。蔣委員長的權威在江浙尚可,到了荊湘就要打折,至於川渝則幾乎成了獨立王國,沿江到處設卡收錢,税率普遍高達20%甚至40%。還有那些橫行於河溝水岔的大小盜賊,混跡於碼頭市集的黑幫流氓,更是會讓中等商人在轉眼間就傾家蕩產。
在工商業全都前景黯淡的時候,資本家們的投資方式跟如今並無差別,不是投資房地產,就是搞金融投機,然後弄出了越來越大的泡沫……很多原本搜刮了許多民脂民膏,打算在上海租界安享晚年的軍閥大帥,就是因為昏了頭投資金融,又被黑心代理人欺騙,結果賠得傾家蕩產血本無歸,幾乎成了流浪漢。
所以,如果在那個動盪無序的年代,中國的富翁們想要保住家產,最好的辦法就是投資到海外,想辦法把錢換成美國的股票和債券……至於在其它國家和地區的投資,到了二戰也鐵定要被蒸發的。
八、既不自由,也不民主,更無人權的民國年代
現在有些“磚家”回顧歷史,把民國年代給捧上了天,説什麼那是一個自由的時代,民主的時代,有人格尊嚴的時代,民國的上海是亞洲最國際化最自由的城市,光是電台和報紙就有好幾百家。在三民主義的光輝下,中國人民自由的買,自由的賣,自由的遊行,自由的批評政府,特立獨行,牛氣沖天……而到了新中國,民主、人權和自由就統統沒了,人民在專制暴政之下變得了無生趣,中國變成了一個藍色和灰色的王國,連女孩子身上的衣服也不例外……
針對上述讚歌,我不由得也想補充一句:中華民國是中國歷史上人均收入最高的時代,並在1949年初達到歷史的高峯。當時的百姓真是富啊,上廁所都普遍在用100元的金圓券當手紙……
——這些“磚家”覺得如今言論不自由,我倒是覺得,如今的大陸已經是言論太自由了,甚至對網絡陣地簡直是放任自流,才會羣魔亂舞、謠言紛飛,某些發明歷史的自虐狂還真是應該抓起來關號子。
最起碼,當前的中國人已經可以公開説“這個國家言論不自由”而不被抓進去壓土袋然後鼻子灌水弄死,也不會被警棍皮鞋當街毆打到吐血殘疾,甚至於連威脅恐嚇都沒有收到(國民黨時期的軍統、中統,幾乎年年月月天天都在搞這個,從來沒人敢説他們違ZZ法),你還要怎麼自由?
事實上,整個民國時期,不管是北洋政府還是國民政府,全都沒有想過要尊重什麼自由、民主和人權。民國時代的統治者不是不想對民眾進行高壓管制,也不是沒有做過高壓管制(不要光看學生上街遊ZZ行,沒看到他們接着就被高壓水槍射ZZ擊,之後更是成百上千地關進監ZZ獄),問題是執行能力太差,管不過來罷了。
先説説北洋政府,這個政權給人的印象就是亂,自從袁世凱死後,黎元洪、徐世昌、吳佩孚、曹錕、段祺瑞、馮玉祥、張作霖這些大人物爭相上台,中間還復ZZ闢了一次大清國。至於內閣,更是好像走馬燈一樣,平均一年換好幾屆。當過總理的人,能編一個加強排。真是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很多時候老百姓還沒弄清楚大總統是個什麼人,台上就已經換人了。
由於政權更迭的速度太快,諸位總統、總理們在自己短暫的任期當中,光是要穩住各方勢力就已經很不容易,控制輿論之類的細枝末節就顧不上了。而那些希冀奪權的反對派,通常發動政治軍事攻勢的同時,也會用報紙之類的媒體對執政者大肆攻擊。而當時的執政者已經馬上要倒台了,又如何壓制得住輿論?
——北洋政府不是不想搞特務政治,不是不想搞高壓管制,問題是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經費。特務機關往往是剛搭了一個架子,還沒開工呢,上頭的人就已經倒台了,於是一切又只能從頭開始。
即便如此,北洋政府也沒少做過查封報館之類的事情。而民國名記邵飄萍,也是被張作霖下令槍斃的。
九、國民黨殺自己人比殺共產黨還狠!
當我們閲讀黨史的時候,在感嘆前輩黨員們的艱苦卓絕、百折不撓之餘,對那一場場殘酷的內部肅反、政治運動、整風,以及冗長的無辜受害者名單,恐怕也會不由得心有餘悸。
總之,現代的很多人都覺得,在那年頭投身紅色革命真是太危險了,不僅要應付反動派的殘酷剿殺,還要提防背後那些“紅色整人專家”上查八代,穿鑿附會,隨意構陷。只要一丁點兒莫名其妙的小紕漏,甚至根本沒有錯誤,就會被毫無道理地逮捕、批鬥和處決。
例如電視劇《長征》裏面,就有過肅反委員會審判劉志丹的那一幕經典場面:“……先把這個反革命抓起來再説,證據以後會有的……要什麼證據?白紙黑字就是證據!”
所以,很多人就覺得,如果穿越回那個年代的話,似乎還是投靠國民黨比較穩當——雖然這個黨在最後是註定要失敗的,但是在失敗之前,好歹也能享受一段舒服日子不是?
但事實上,如果你在投靠國民黨之後,不能很快混到一定地位,而是在基層黨員的位置上原地踏步的話。那麼在蔣委員長的屠刀舉起之時,恐怕還會死得更快!
——黨史一般認為,蔣介石的“四一二”反革命政變,以及汪精衞的“七一五”清黨行動,給造成了巨大的損害。但事實上,在這次國共分裂的悲劇之中,死在蔣介石和汪精衞屠刀之下的國民黨員,最起碼也是共產黨的好幾倍!
(四一二最近這方面的論文看了好多,這篇完事一會我也得黑一下土鱉,處在青葱歲月的土鱉那叫一個二啊)
1927年4月清黨前,國民黨擁有約65萬普通黨員(在海外和軍隊內還有近30萬),而到1928年3月,即上海“4。12”和武漢“7。15”之後約一年,國民黨員人數已經鋭減到了22萬!而具有國民黨員身份的黨員,在清黨前僅5萬人而已。即使把這5萬人全部算在內,也意味着國民黨這次清黨最起碼自己清掉了38萬國民黨黨員,超過全部普通黨員的一半還多!尤其是在廣西,1927年清黨之前約有國民黨員12.8萬人,而到1934年卻只剩了區區五千,還不足之前的一個零頭,可見其殺戮之慘。
(這段我一直琢磨着,估計是看到情形不對跑路的國民黨員會更多點。但四一二國民黨殺了相當多的自己人這是肯定的!)
為什麼國民黨搞清黨,卻要連自己的黨員也大批殺掉?
因為在國共合作之初,共黨在國民黨內的組織活動是秘密的,除少數要員外,絕大多數黨員的身份並未公開,所以清黨最大的困難就是分不清誰是共產黨。而把這麼多國民黨員全部抓起來一個個審訊盤查,又實在是太麻煩,如果拖延日久,難保不會生變(譬如南昌起義)。
於是,蔣介石和汪精衞索性就來了個一鍋端,清黨的軍隊一到地方,就立即將當地縣、鄉或區的國民黨部人員集體關押或殺害,根本不分什麼國、共——這才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使一人漏網”這句口號的真正含義!根本就是在下令要良莠不分,把全體國民黨基層黨員和“疑似共產黨員”統統殺光!
(順便“誤殺”掉國民黨內部的左翼分子)
除了蔣介石和汪精衞這兩位帶頭人之外,後來才加入國民黨陣營,只換了面旗就成為“革命軍”的各地新軍閥,在清黨過程中更是異常賣力地推波<